蓝眸一眨不眨盯着沈君行发来的消息，他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
“我永远不会生哥哥的气。”
哥哥，永远，这些词组合在一起，透出一股过分天真的甜软，像一层厚厚的蜜包裹住的点心，哪怕里面藏了毒药都让人忍不住咬上一口。
“因为哥哥是好人。”
“是全天下最好的哥哥。”
聊天框上方不断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
唐郁在对面发来消息前，他像拼命在倒一箩筐糖果，将这些甜到发腻的话先发了出去：“温柔、体贴、善解人意、大英雄，这些才是哥哥。”
“我最喜欢哥哥了。”
不断显示的对方正在输入中终于停了下来，一秒，两秒，短短几秒的平静让唐郁觉得好像过了一个世纪。
沈君行：“哥哥也最喜欢小郁。”
看到沈君行自称哥哥的那一刻，一直无意识屏息的唐郁这才大口大口喘息起来，好像终于把恶魔关回了魔盒里，让沈君行换回了无害的哥哥外皮。
新鲜的空气和周围嘈杂的声音在此刻姗姗进入到了唐郁的身体，唐郁听到玩家们的讨论：
“是不是唐郁这边的好感度不够，才问不到沈君行的信息？要不等会儿刷刷唐郁的好感度？”
“也不一定非得从唐郁入手，这个游戏的自由度这么高，有了沈君行这个名字，人肉开个盒就行。”
“……”
唐郁听到这里再也顾不上其他，他连忙联系沈君行，只不过打字到一半，唐郁发现自己还是像从前无法透露出面板信息那样，此刻他也无法透露出玩家二字。
“昨天和我一起坐公交返校的那些人想要认识你，但他们可能会给你带来危险。”
沈君行：“比如？”
唐郁皱着眉头：“他们想一出是一出，不达目的不罢休，为了达成目的，他们不会在意自己给周围人带来什么样的伤害，也不会在意对自己造成什么伤害，他们毫无畏惧，连死都不怕！”
唐郁试探性地用比喻说道：“他们就像是把这个世界当成了一场游戏，而他们是随心所欲的玩家。”
只要不直接说他们是玩家，居然真的能发出去！
沈君行：“听起来很有趣。”
这一点也不有趣！
沈君行：“他们既然想要我的信息，小郁不妨用这个来当筹码，对他们发布任务吧。”
沈君行的话让唐郁一愣。
沈君行：“不是连死都不怕吗？那就发布一个让他们去死的任务，听起来很有趣，不是么？”
虽然只是文字，唐郁却仿佛可以脑补出沈君行笑吟吟的语气。
沈君行：“开玩笑的。”
沈君行：“小郁昨晚住校还适应吗？”
沈君行的话题跳跃得很快，仿佛他刚才是真的就开了一个风轻云淡的玩笑，直到此刻才进入到让他严肃对待的话题。
唐郁乱糟糟的思绪一下被带入到了沈君行掌握的聊天节奏中，他下意识回道：“还可以。”
沈君行：“真的吗？小郁没带枕头和腰枕，我昨晚担心了一整夜，小郁是怎么解决的？”
唐郁的床上用品全是沈君行精心挑选的。
唐郁还记得他们一起搬到合租的新家时，沈君行弯下腰认真测量着床的尺寸，眉骨深邃，眉眼温柔：“小郁喜欢软床，但太软的床垫对腰不太好，我再给小郁买一个腰枕好不好？”
那张床上铺着真丝四件套，枕头是沈君行换了好几个后，唐郁枕得最舒服的那一个。
那时唐郁躺在床上，掌心感受着丝绸柔顺的质感，听沈君行在他耳边絮叨着冬被要选什么材质。
唐郁回道：“室友借了我被子和枕头。”
沈君行问：“小郁真的睡得习惯吗？”
沈君行这样问来问去，问的好像不止是那些被褥那张床。
他从唐郁七岁那年，就出现在了唐郁的生命中，唐郁已经习惯了有沈君行陪伴的人生。
习惯了熨帖的床上用品，习惯了睡前的一杯热牛奶，习惯了沈君行温柔的晚安道别。
可是……那又怎样呢？
唐郁无意识牙关紧咬，他告诉自己：养成一个习惯只需要21天。
这样说了一遍又一遍，唐郁打出来的话看起来也格外冷硬坚定：“很快就会习惯的。”
沈君行：“小郁那间宿舍空了那么久，太久没住人的地方要好好打扫，我下午正好有空，可以过去打扫一下。”
唐郁：“不用，我自己可以的。”
沈君行：“可是小郁不擅长做这些。”
“你好，你需要我的帮助吗？”一个玩家突然蹿到了唐郁面前，用火热的目光盯着唐郁，吓得唐郁立刻关上手机，仓皇地摇了摇头。
“请问你需要我帮你做点什么吗？”另外一个玩家冒了出来。
“没有。”唐郁低下头，结果撞上了从桌底钻出来的玩家，兴高采烈问道：“嗨～有什么事情要让我干的？”
唐郁：“！”
唐郁发现这些玩家真的很难缠，他们好像认定他需要帮忙。
就像沈君行不依不饶地想要帮他打扫卫生。
漆黑的手机屏幕重新亮起，上面弹出了沈君行的新消息：“既然小郁的这些同学这么热情，不如小郁就让他们去打扫一下卫生。”
唐郁瞳孔一缩，他飞快地抬起眼，看向教室的监控。
沈君行：“再让他们买一份早饭，小郁早上不要空腹，对胃不好。”
沈君行……一直在看他。
从始至终，都在看着他……
无处不在的窥视感如阴影般覆盖住了他，让唐郁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别看我。”唐郁低声道，他说得又快又急，那本来柔软的声线也在这种语气下透出一股惊慌失措间的恼人气息。
蹲在桌子底下的燕朗在这个角度，隐约窥见一双湿漉漉的蓝眼睛，波光粼粼的蓝，帽檐下的阴影让他其实并不能看清那双眼睛的具体形状，但那点水色却格外清晰。
不知怎么的，燕朗的心好像被蛰了一口，他下意识闭上眼，干巴巴道：“没看了。”
另外两个站着的玩家从唐郁身上收回视线，面面相觑。
沈君行：“我只是担心小郁被这些同学欺负。”
沈君行：“小狗委屈.jpg”
“你别再欺负我了。”唐郁努力维持声线的稳定，可是他的尾音还是克制不住得颤抖。
沈君行：“我怎么舍得欺负小郁？”
燕朗：“啊？我没有啊。”
这两个回复几乎是同一时间出现，唐郁不敢对沈君行的消息发脾气，他唰得抬起眼，红着眼眶瞪向蹲在桌下的燕朗。
这一次燕朗终于看清那双眼睛的形状。
眼头圆润，眼尾上翘，双眼皮的褶皱略宽，显得忧郁又贵气，漆黑的睫毛浓密卷翘到夸张，瞳色是梦幻的蓝，一眼看去漂亮到像是精雕细琢过的BJD娃眼，还是加了滤镜的效果。
虽然知道这是一个游戏世界，可不得不承认这个游戏过分真实，每个NPC的建模都真实得像活人，只有眼前这个NPC才让燕朗生出一股这确实是游戏NPC的恍惚感。
这个恍惚间，燕朗就忘记自己刚刚到底要说什么了，他和一个傻子一样蹲在桌底，木愣愣的视线从蓝眼睛落在唐郁白到晃眼的手上。
这同样是一双漂亮到不可思议的手，每个指关节好像都被扫了一点淡粉，连甲床的形状都好看极了。
之前在鬼公交上的光线太暗，他居然没看清这个NPC连手都这么牛逼的建模。
一声很轻的吸气音传来，燕朗又呆呆抬起头，看到这个NPC用手背遮了一下眼睛，好像是偷偷哭了一下。
那只手放了下来，手背上沾着一点水渍。
浓密的眼睫上也出现了一点碎玉珠子似的湿意，此刻这双泛红的蓝眼睛望向了燕朗，口罩里传来一声闷闷的回应：“我确实需要帮助。”
“……啊。”燕朗慢了半拍才道：“你需要我帮你做什么？”
……
“燕哥，系统没提示我们收到任务，我们还要去帮唐郁跑腿吗？”一个玩家不解道。
另外一个玩家说：“要不我们去看看舍曲林那边人肉的进度怎么样吧？”
燕朗其实也不确定舔唐郁这个花瓶NPC的做法对不对，毕竟他虽然从唐郁这里接了买早餐的任务，却没有收到系统的任务信息。
“行啊，你们想去就去。”燕朗无所谓道，他是目前玩家里唯一有特殊技能的玩家，周围自然而然出现了几个跟着他的玩家，但燕朗并不在意这些。
“那我先去舍曲林那边看看。”一个玩家离开了燕朗这个小团体。
另外一个玩家跟在燕朗旁边，“燕哥，我们直接拿这些NPC的饭就行了，省时间。”
他指的是教室里一些NPC的茶叶蛋和面包。
如果是之前，燕朗会直接采取这个做法，毕竟这个游戏都是他花钱买的，NPC的东西看到了自然也是他的。
不过现在，燕朗却下意识摇了摇头，“那些不好吃。”
其实现在燕朗也反应过来了，他之前找唐郁要的应该是唐郁准备自己吃的早饭。
他吃了这个NPC的美味早饭，如果随手还对方一份难吃的早饭……
……唐郁会又说“你别再欺负我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