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恒已经把猫接走了,沈鹭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当着许落霜的面,动作僵硬得像个牵线木偶一样地把猫带下来交给谢恒,再动作机械地载着她去买菜。
她的肢体仿佛比她买回来的冻鸡翅还要僵硬,并且全程不敢看许落霜的眼神。
中国汉字那么多,她偏偏用了人家的名字,这事她没办法给自己找补。
许落霜会怎么想她?会觉得她痴心妄想吗?那么久还觊觎着她,沈鹭简直不敢深想。
午饭只炒了两个简单的菜,青椒炒鸡翅和一个青菜,许落霜帮忙洗菜。
仍是许落霜坐着,沈鹭在她的侧后方站着。
她觉得站着挺好的,她在这里可以肆无忌惮地看她的背影,夹菜的时候稍微偏一下头就可以看到她长长的睫毛低垂着,仿佛黑天鹅翅尖上的一根根细羽。
沈鹭率先打破了沉默,她平静地问:“你什么时候回去?”
虽然很不想问这个,但是她还要送许落霜去取车。
许落霜低垂着头,用筷子夹着鸡骨头丢进一旁的垃圾桶,又垂眼咽了两口饭菜,才缓缓地说:“等下吧。”顿了顿,她又补充道:“我等下自己过去就可以了。”
沈鹭点头,点完头后她才意识到许落霜看不到,于是又说:“嗯,听你的。”
这时候她已经不好表现得太热情了。
许落霜吃饭仍旧很慢,这也是沈鹭在这个小镇吃得最慢的一顿午饭。
许落霜一直都是这么一个性格,她说了什么,她就会去做什么,她从来都不屑于说谎,也懒得敷衍。
比如这次,她说吃完饭就走,于是她吃完饭之后也没多逗留。
她本来想帮忙洗个碗,沈鹭抢先把碗筷收走了,见已经没有她的事情了,所以她就走了。
宿舍没有窗户,只有一个阳台,但是阳台对出去的是另一栋宿舍楼。出了宿舍门是一条长长的走廊,要站在走廊上才能看到许落霜离开的方向。
但是这样的话,许落霜一回头就能发现她了。
当初的她很怂,不敢为了许落霜跟现实抗争一把。现在的她更怂,连去看一眼她离开的背影都不敢。
碗筷被她收进厨房洗菜池后就没有再管了,她坐在许落霜刚刚坐过的位置,双手紧握成拳,指节泛白,心痛如同刀绞,让她窒息,无法自拔。
以前每一次分开她都不用担心下次还能不能再见,因为她知道,就算有万难,许落霜也一定会来见她。
没了许落霜的执着,现在的每一次分开她都要做好永不再见的准备,这让她极度痛苦。
盛夏时节她却仿佛淋了一场秋雨,只觉得寒冷而沉重。
他们午休时间有三个小时,以往她都有睡午觉的习惯,但是今天她是不可能睡得着了。
静坐了一个中午,最后她洗了把脸就出门了。
闲了一个上午,下午她就开始疯狂给自己找事情做。
她甚至后悔上午的时候没把周副安排的活接下来,不然她现在就不至于把她之前就做好的表格又点出来一遍遍核对数据,甚至把领导已经审核过的材料又点出来一遍遍地看。
虽然她也不知道她做这些有什么意义,但是她得给自己找点事情做,不然她就感觉整个人都空落落的。
她们办公室的工作量就这么多,她没什么事的时候,李佳然就有得忙了。
晚上八点多,她居然还能在办公室见到李佳然。
对方应该是刚从村里回来,见沈鹭还在办公室,她有些意外,迟疑了一下,她问:“沈鹭,你现在,还在忙什么吗?”
现在需要忙的工作基本都堆在她这边了,沈鹭这个点还在加班真是让人匪夷所思。
沈鹭没有开口,办公室陷入一阵沉默。
之前沈鹭就时常不搭理她,只是沉默地干活。
以前是懒得理,今天是第一次,仅仅因为不知道怎么回答。
她今天都没有什么事情,但是自从下午上班到现在,除了谢恒过来,她把小猫接回了宿舍,其他时间她都没出过办公室的门。
李佳然已经习惯了沈鹭的沉默,以前她就在这点上拿她没办法,毕竟曾经面对领导这么明目张胆的偏袒,沈鹭都可以沉默以对。
沈鹭又在办公室无所事事瞎忙活一通,直到将近十点,其他办公室的一个女生在她们办公室门口探了个头进来。这时候的办公室又是只剩沈鹭一个人了,于是她疑惑地问:“请问,有什么事吗?”
“有一个很年轻的小姑娘在你宿舍门口等你。”女生说。
沈鹭一愣,只听对方又说:“我下午回去煮饭的时候就见她在等了,刚刚回去见她还在。我问她是谁,她没肯说。是个很漂亮的小姑娘。”
反应过来后,沈鹭匆匆道了谢,在对方一脸疑惑的表情中匆匆熄灯关门,一路小跑回去。
她很难形容这一刻的感受,仿佛穿越漫长的黑夜后,曙光乍现。
她以为她不会再有机会见到许落霜,于是现在的每一次见面,她都当作是天命恩赐、岁月仁慈。
上到了三楼,在楼梯转角处,她又停了下来,稍稍平复了一下激动的心情,这才迈着淡定的步伐又上了一级台阶到了三楼走廊。
许落霜正倚着她的宿舍门站着,听到脚步声,抬眼望过来。
月亮高挂在苍穹,走廊灯昏黄幽暗,她们对视了几秒,沈鹭扯着笑容说:“让你等久了。”
许落霜等得太久了,似乎已经极度疲乏,呆愣了几秒后,才点了点头,似乎反应过来了什么,又摇头道:“还好,不久。”
开了门,小猫仍在鞋架上等她。由于是第二次见面了,这次它没有对许落霜表现出多强烈的敌意。
“姐姐。”门一关,许落霜站在门后,垂在身侧的手指蜷了又松开,声音沙哑着开口。
沈鹭没来由地心里一阵紧张,她像是站到了审判席上等待审判一样,等着许落霜再度开口。
“你为什么,给它取了这个名字。”许落霜看着沈鹭脚下的小猫问。
她今天本来想走了的,但是,一想到那个名字,她就犹如被抓心挠肝般难受。
她内心隐隐有个答案,但是她又有许多个理由把这个答案推翻,并且每一个理由都铿锵有力,令人无法反驳。
所以她又鼓起勇气来寻一个答案,哪怕能让她彻底死心也好。
许落霜的这个问题她很难回答。她是肯定不想说实话的,但是她一时又找不到一个合理的谎话。
于是她只能扯点别的,虽然她知道她这种做法简直就是在欲盖弥彰。
“小霜,你变了很多,现在的你,似乎更爱笑了。”沈鹭说。
“姐姐会为我的这个改变高兴吗?”许落霜顺着她的话问。
沈鹭微微一怔。
她应该高兴才对,她却莫名地高兴不起来。
她虽然笑得多了,她却感受不到她的快乐,像只挂着笑脸的悲伤娃娃。
于是她难得诚实一回,说:“其实,以前的你也挺好的。”
许落霜扯着笑容说:“姐姐,别讲这种话骗人了。”以前的她是什么鬼样子,她还是心里有数的。
“怎么会觉得我在骗人?”见许落霜似乎在否定以前的自己,沈鹭有些口不择言地说:“以前的你很好,很真实。”
许落霜却听得一愣,眼神充满茫然,她喃喃问道:“爱笑,不是很好吗?现在的我,怎么还不如以前了?”
刚见面的时候,沈鹭有为她高兴过,觉得她变得开朗,人也温和了。只是后面越接触,她越发现,所谓的温和开朗不过是她的面具。
她不知道许落霜这些年经历了什么,她不愿意看到她整日戴着面具。
她不过二十岁出头,应该活得肆意,活得自我。
沈鹭看着她,沉默良久后问道:“你真的开心吗?你就笑。”
许落霜往后退了半步,倚着门,她的内心充满困惑,想法如同一团乱麻。
她垂着头,仿佛自言自语般说道:“可是,他不也是这样爱笑吗?”
是不是,她太心急了,都还没有学到皮毛,就迫不及待来见姐姐了。
她就知道,仅仅半年时间能学到什么。
但是,她真的尽力了。
她跟赵睿没有接触过太多,只能凭着有限的记忆东拼西凑出这人的音容笑貌,只是她对这人的印象实在贫乏,可供参考的素材太少了,最后凑了个四不像出来。
现在看来,她似乎把自己凑成了一个笑话。
沈鹭的脑子有瞬间的空白,她迷茫地问:“谁?”她像是反应过来了什么,又连忙问:“你在学谁?”
许落霜没有回答她,她把头垂得很低很低,两侧头发垂了下来遮住了她的脸。只见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沈鹭心疼得仿佛心头被刺了一刀,让人难以呼吸。她一把把许落霜拉了过来拥进怀里,偏头重重地吻上她的唇。
许落霜似乎仍在发愣,她不敢置信地看着沈鹭近在咫尺的脸,神经不受控制地绷紧、狂跳。
沈鹭半阖眼眸,见许落霜仍睁着眼睛呆愣地看着她。她把许落霜摁到门口,五指陷进她的头发,帮她挡着后脑勺,然后更凶地吻着她。
察觉到对方逐渐放松,她的动作也放轻柔了许多。一会儿磨她的嘴唇,然后又磨了磨她的舌头,密密地吻着她。
分开的日子里,时间就是一剂毒药,思念自由生长,她们无力抵抗。
作者有话要说:
妹妹被渣爹洗脑了。
速成学习法不靠谱,妹妹学成笑面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