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已经天黑,才晚上七八点,小镇就已经比白天冷清了很多。
“你今晚住哪?”烧烤店门外马路边,沈鹭问。
其实她已经有了安排,只是不敢直接说出来。
她曾经烦过这边的人弯弯绕绕的说话方式,如今她也在这么做。
许落霜扫了一圈周边的环境,心不在焉地问:“这边应该有小旅馆吧?”
“有,但是,不太干净,也不安全。”
许落霜点头,两人又沉默了几秒,沈鹭受不了扭扭捏捏的自己,直接开口道:“要不,你今晚住我那里吧。”
许落霜抬眼,意外地看着她,紧抿的嘴唇也渐渐有了一些松动,沈鹭又补充道:“我那里只有我自己在住。”
“嗯,那就麻烦姐姐了。”许落霜仍有些心不在焉地说。
沈鹭忍下心底酸涩的情绪,抬了抬下巴说:“走吧,明天我再用电车载你过来取车。”
在这个小镇,就算是跟他们单位离得最远的一个店,走路也不超过二十分钟。
烧烤店离得不算很远,走十来分钟就能到。
晚风消散了一些白天的暑意,许落霜似乎对这里很感兴趣,一路打量着周边。
沈鹭好笑道:“是不是没来过这么偏的小镇。”
许落霜一愣,表情有些不太自然地点了点头。
沈鹭的宿舍在三楼,一打开房门,小猫就在鞋柜上歪着脑袋看她们。
猝不及防见到了陌生人,小猫一下子跳开躲在椅子后面对她们哈气。
准确来说,是对许落霜哈气。
许落霜一懵,沈鹭连忙对她干笑道:“我这只小猫有点怕生,不过没事的,它现在已经不会挠人了。”
说完,她就快步走进去抱起小猫弹它脑壳,佯装生气道:“不可以这么凶!”
小猫被弹了脑壳,也只是委屈地往她怀里钻。
许落霜一边进门一边问:“姐姐,它以前挠过你吗?”
沈鹭才意识到自己刚刚那句话暴露了什么,她不在意地说:“还好,一开始是有点凶,很快就乖了。”
他们宿舍是一个小单间,只有一张椅子。沈鹭把椅子拉出来给许落霜坐,自己就抱着小猫坐在床边。
见许落霜走近,小猫在沈鹭怀里还冲着她哈气,又吃了沈鹭一个脑瓜崩才老实,许落霜也不甘示弱地瞪回去。
“姐姐,它叫什么名字。”许落霜仍在瞪着小猫,小猫被它瞪得直往沈鹭怀里缩。
沈鹭的表情有一瞬间的不自然,她犹豫了一下,然后才说:“叫它咪咪就可以了。”
许落霜也没想到沈鹭给它取名那么随意,但是她咪了几声后,小猫并没有理她,她也不再自讨无趣。
宿舍沉默了几秒,沈鹭又开口道:“对了,小霜。”许落霜和小猫同时抬头看她,沈鹭不动声色地把小猫的脑袋按回去,接着问:“你没有衣服在这里是吗?”
许落霜一愣,干笑着说:“车后备箱有,刚刚忘记拿了。”
她这几年时常往外跑,没有目的地。
有时候去的地方比较偏,没有住宿的地方,她就干脆在车上将就一晚。所以她习惯性地在后备箱留有充足的日常生活用品,包括换洗的衣服。
沈鹭开着小电车载着她来到了停车的地方,她的后备箱满满当当地堆了很多东西。
她有一个大双肩包,里面塞满了她的换洗衣服,还有一个手提袋,里面是她的洗漱用品。
她硬生生忍下了把这些东西都拎到沈鹭宿舍的冲动,只从里面挑了一套简单的衣服,又拿了一套一次性的洗漱用品,还有一双拖鞋。
沈鹭一看就明白了,她真的只是打算去过个夜。
回到宿舍后,许落霜拎着衣服换了鞋就去洗澡,烧烤的时候熏了她一身的味,让她很不舒服。
沈鹭在宿舍逗了会儿猫,又看了会儿电视剧。
许落霜是一边擦着头发一边出来的,只穿着一件宽松的普通圆领白T恤和一条灰色棉质短裤,卸下了白日的淡妆,素面朝天。
沈鹭一下子忘记了收回眼神,许落霜的这副模样与记忆中清纯动人的少女重合了起来。
“姐姐,吹风机在哪?”许落霜的问话把沈鹭的思绪拉了回来。
回过神后,沈鹭连忙起身:“在厕所的柜子里。”
她进到厕所拿了吹风机出来,似乎是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
洗完澡的厕所居然没有一点潮热的气息,她再一看热水器,才发现她居然忘记烧水了。
她用的电热水器,平时会关电,用之前才会开电烧水。
她懊恼地拍了拍自己脑门,拿着吹风机一边走向许落霜一边说:“没有热水你怎么不跟我说。”
许落霜擦头发的动作顿了顿,刚刚洗澡的时候,她也只是纳闷了一下姐姐怎么把热水器关了。
对于她来说,这种天气洗冷水并没有什么。东奔西走的日子里,有时候有水洗澡就很不错了,哪里还管它是冷是热。大冬天的冷水澡她都洗过,因此她就没把今天的冷水当回事。
“没事的姐姐,现在天气那么热。”许落霜接过吹风机说。
沈鹭把桌子底下的排插拉出来放到桌面,又一边咕哝道:“那也要跟我说啊,晚上不比白天,夜间温度会低一些,怎么能直接洗冷水呢。”说完,她又补充了一句:“下次记得跟我说。”
话一出口,她立马意识到了什么,然后就闭嘴了。
哪还有什么下次。
许落霜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吹风机通上电后,就开始沉默地吹头发。
晚上,沈鹭又详细问了一些她工作室的情况。
工作室现在只有五个人,这一年一直在走下坡路,好几个画师因为受不了许落霜佛系的经营态度选择走人,现在留下来的都是跟了她挺久的。
沈鹭认为,许落霜虽然年轻,但是却很有能力。她的画功不错,又有学校名气加持,怎么都不至于经营不善,还要跑来这种小地方找签约。于是她问:“是课程太忙了吗?”
许落霜点头道:“我们确实挺多课的。”
“当初怎么会想到报这个专业,未来是有什么计划吗?”她还以为,许淞言会让她学习经商管理之类的专业,估计是许落霜没听他的。
许落霜半靠着床头在床上坐着,淡淡地说:“没什么计划,报的时候也没考虑太多。”
她往窗外看了一眼,现在是晚上十点左右,外面一片墨色,只有虫鸣与蛙声连成一片,于是她问:“姐姐会一直待在这里吗?”
“可能吧。”沈鹭说。
对于她来说,待在哪里都无所谓,所以,哪怕这个窝烂透了她也懒得挪了。
许落霜点头,然后把枕头摆好,背对着沈鹭躺下,鼻尖下枕头上残留着沈鹭的发香。
她这么久都没换洗发水,这个香味跟记忆中的无差,却让她一阵难受。
沈鹭看着她的背影。宽松的T恤垂到床面,勾勒出纤细的腰肢,这人怎么还是那么瘦。
以为她要睡觉了,沈鹭拿起衣服就准备去洗澡。中途还顺便把风扇风力调到最低档,并帮许落霜盖上了薄被。
小镇所处的地方由于够偏僻,哪怕盛夏时节,晚间温度也凉快。
洗完澡出来,发现许落霜仍保持着同一个姿势躺着,沈鹭只当她是真的睡着了。
她唯一的枕头正被某人霸占着,她只得找两件衣服叠着充当临时枕头。
她开了一盏小台灯,就去把房间灯关了,然后轻手轻脚摸上床。
单位宿舍的床是一米五宽,比学校宿舍的宽了很多,她们有足够的位置保持距离。沈鹭在与她隔了一条手臂宽的位置躺下,然后就不敢再靠近。
小台灯的亮度调到了最低档,灯光微弱,许落霜大半身影都被掩在了黑暗中,模糊得有些不真实。
沈鹭明明没有喝酒,此时却仿佛有醉意涌上,因为眼前的一切太不真实了,她已经有些分不清梦境和现实了。
真实也好梦也好,哪怕是梦里,她也想见她。
她愿意一直活在梦里,因为那里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