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块肉从平头哥嘴里掉出来,齐鹜飞差点没笑出来。
而他心里也实在松了一口气。
看平头哥那圆鼓鼓的肚子,八成魔孚已经成了他的腹中餐。
也不知道魔孚这种纯魔有没有元神魂魄,反正肉身是已经没了,很快就会成为这万里狮驼岭的一坨肥料。
猫妖已经死了,就算魔孚有元神魔魂逃脱,一时也翻不起大浪来,至少虹谷县和纳兰城的百姓暂时不会受其荼毒了。
齐鹜飞冲平头哥竖起了大拇指。
平头哥本以为自己偷吃了大家都在抢的“美食”,会挨骂,没想到受了夸奖,精神一震,想要走回来,无奈吃的太饱,连走路都有些困难。
他艰难地挪动着小短腿,肚子几乎贴着地,往前爬了几步,终于还是舍不得嘴里掉出来的那块肉,又回头叼在嘴上,才慢慢地走回来。
齐鹜飞看得哭笑不得,摇了摇头。
周围的雾气渐渐淡去,看着四面因战斗而伏倒在地的树林,他有些唏嘘。
忽然,他的目光落到了那根木桩之上。
那是一根白杨断木,虽然在夜里,树皮依稀散发着白光。树桩上的树枝都已断去,断枝处结成的伤疤犹如人的眼睛。
齐鹜飞想起了前世某位诗人在少年时写下的诗句:
我失去了一只臂膀就睁开了一只眼睛
想起这首诗的时候,除了佩服诗人敏锐的感知力和丰富的想象力,心里却忽然多了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齐鹜飞走到木桩前,举起剑,咔咔两剑,把木桩劈成了碎片。又点起一把火,把残留的木根给烧了。
看着燃起的火焰,他自言自语般说:“不管你是谁,不要再来惹我!”
跳动的火光中闪烁着一些暗影,他似乎看见了那张没有五官的脸,识海中响起了那个遥远而幽闷的声音:
“你躲不掉的……你就是我……我就是你……”
齐鹜飞知道这是魔识在影响他,连忙默念“君子终日乾乾,夕惕若厉”,驱除了魔音。
接着,他在附近挖了个坑,准备把六道木的尸体埋了。
但是此时六道木的尸体已经被瘟毒腐蚀得不成样子,齐鹜飞没有用火把尸体烧掉,反正狮驼岭里没人,这瘟毒也不会传播开来。将尸体整体掩埋,算是对六道木的尊重,也是以防万一,将来出现什么变故,算是留个证据。
埋了六道木之后,他又另挖了一个坑,然后猫妖和文小曼的尸体一起掩埋,顺手取走了猫妖的妖丹。
接下来,便要做出决定,下一步该怎么办了。
最简单的,就像六道木说的,马上逃出狮驼岭,去找闻仲,把这里发生的事情告诉他。
但齐鹜飞却觉得这不是最佳选择。
首先,自己知道了行瘟使者的身份,他们绝不可能放过自己。就算逃出去,见到了闻仲,闻仲就一定会相信自己的话吗?要知道自己要告的可是一位天庭正神,而其背后的瘟神吕岳更是曾经的八部主神之一,和闻仲一个级别。
就算闻仲相信了,没有任何证据,他又能拿吕岳怎么办?
齐鹜飞很清楚,这种事不是分辨出一个是非对错那么简单的,牵扯到高层,其背后是复杂的政治斗争。像自己这样的小喽啰,很容易就成为炮灰。
要想保住性命,最好的办法,要么找到扎实的证据,把吕岳彻底搬倒,要么就把行瘟使者给杀了,吕岳不知道自身的秘密已经暴露,就不会盯上他,他就是安全的。
可是这两条路看起来都很有难度,甚至是不可能完成的。而无论选择哪一条,都必须往狮驼岭深处继续走下去。
第二,闻仲借六道木送出打神鞭,其背后又有什么玄机?而他选择的有缘人到底是不是自己?如果闻仲想选的根本不是自己,那事情可就不好收场了。关键是,自己可能永远不会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这让齐鹜飞心里觉得很没底。
第三,外面已经被天兵重重包围。而带领天兵的却是托塔天王李靖。虽然自己只是个小喽啰,李家的人不可能专门针对自己,但哪吒在起蛟泽的行为就像一块骨头卡在齐鹜飞嗓子眼里,他不信任李家的人。万一这时候出去,被安排个什么罪名,或者干脆让他消失……李靖有这个能力,也有这个胆子。
想来想去,齐鹜飞决定还是要进狮驼岭深处看看。一来找证据,同时看看有没有机会干掉行瘟使者,虽然可能性极小,但也不是一点希望没有。二来,他也很想知道军部这次到底要干什么,刚才那地震和虎啸是怎么回事,狮驼岭里藏着的万教余孽又会是谁?
危险是必然的,所以他决定自己一个人进去,让小青、昆奴和老范先回去,顺便把元小宝和叶问天带回去。
他把想法一说,小青第一个反对:“不行!狮驼岭里面这么危险,我们怎么能先走?我们要和师兄在一起,昆奴妹妹你说对不对?”
昆奴拙于言辞,脸上早已露出焦急之色,听到小青的话,附和道:“是,不走,和师兄在一起!”
范无咎说:“俺也一样!”
说完觉得有点不对,就补充道,“是兄弟就在一起!”
元小宝说:“我来狮驼岭本来就有我的目的,就算你们不来,我也要进去的。”
齐鹜飞点头道:“小宝会影遁,而且不受地狱之花的影响,倒是可以。”
小青说:“不行,我们也要一起去。”
齐鹜飞说:“里面太危险,我一个人足够自保,但是带着你们,我反而没把握。”
小青说:“师兄这是嫌弃我们了吗?”
昆奴说:“嫌弃。”
范无咎说:“是,嫌弃!”
齐鹜飞一下子没辙了,这些人不讲道理啊!
虽然明知道他们是关心自己,不愿丢下自己走,假如换个位置,他也不会在这种时候走。但他还是希望他们能够平安离去。
又苦口婆心地劝了几遍,大家还是坚持,没有一个人愿意离开。
齐鹜飞无奈地摇摇头,忽然灵机一动,指着平头哥对小青说:“小青,你说他怎么办?”
小青说:“小平头灵智初开,留在山里自生自灭不好,而且他这次帮我们除了魔孚,立了大功,应该带回盘丝岭好好教养。”
齐鹜飞说:“对呀,这个艰巨的任务就交给你吧,你现在就带他会盘丝岭去,好不好?”
小青知道上当,撅起嘴不快地说:“我不去,你让昆奴妹妹去。”
昆奴说:“不。”
小青看向范无咎,露出可怜的笑容带着央求的口气说:“要不……有劳范大哥……”
范无咎忽然就躲进了黑暗里,也学着昆奴的口气,简短地回道:“不!”
小青佯怒:“老范,别以为你长得黑就能躲起来,要不就和我打一架!”
范无咎说:“不打!”
小青取笑道说:“胆小鬼!”
范无咎说:“我师父说了,好男不和女斗,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小青跳起来叫道:“你说什么?”
齐鹜飞一看这是要打起来了,连忙阻止道:“行了行了,都不走,一起来,一起回,行了吧!”
“这还差不多。”小青嘟囔了一句,马上扑到了齐鹜飞怀里,撒娇道,“师兄,对不起,我刚才不是真的发火的,人家就是舍不得你,不想让你一个人处于危险之中。老范……你说是不是?”
范无咎瓮声瓮气地回答:“是。”
齐鹜飞轻轻刮了一下小青的鼻子,说:“就你古灵精怪!”
小青开心地笑起来。
旁边的昆奴一言不发,身体却也凑过来,和小青一起依偎在齐鹜飞身边,只不过没有扑在怀里。
这时,一直站在旁边一言不发的吴德,看见他们又是兄妹情深,又是兄弟义重,又是开始打情骂俏,终于忍不住了,开口道:
“喂,你们够了吧?齐鹜飞,该算算我们的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