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得的脚动了一下,他往前一步,一步、两步……一点一点向我逼近。我下意识向后退去,等反应过来时竟已被他逼退到墙角,整个人像个壁虎一样贴在墙上,我不禁开始慌张了起来。等等,干什么啊?!你你你你不要过来啊啊啊啊啊啊——
然后彼得被我一拳打倒在地。
我从上往下看着四仰八叉躺在地上的彼得,开始怀疑这小子是否真的是蜘蛛侠了。
“没事吧,彼得?”
我蹲下来,用手戳了戳他的肩膀。彼得扭过头不看我,躺在地上哼唧哼唧。唉……这个年纪的男孩自尊心挺强的,哄不好的话还挺难办的。
“好了好了,别气了,”我把手按在他的肩上晃了晃,“就按你说的明天一整天都和你待在屋里,一整天,这样总行吧。”
彼得没看我,右脸贴在冰凉的地面上,嘴里小声嘟囔着。
“今晚我要待在这里。”
“好。”
“明天你要一整天都和我待在一起,从早晨8点开始到另一个上午的8点。”
“好。”
“在下一个24小时也要这样。”
这小子!
我拽了条毛毯,和彼得肩靠肩挤在沙发上。睡床那肯定是不能让他睡床的,所以我干脆就陪他睡沙发。彼得把头靠在我肩上,这小孩脑瓜子挺沉的,压得我肩疼。老实说我一开始是想打开电视看点什么缓解下气氛的,但总感觉在这个时间点看电视会爬出些什么奇怪的生物。遥控板捏在手里十分钟后又扔回桌上。彼得对此倒也没有什么意见,眼神迷离,好似又要睡着了。
“切尔西……”
我没有回应,反把头靠在彼得的脑袋上,感觉硌得慌。靠,这姿势好别扭,根本没法睡到天亮吧——
“那次我把你吵得不行吧,你都累得不行了,我却在一旁哭着闹着要见爸妈……原谅我,那时候我只是个4岁的小屁孩……”
彼得突然开始在我耳边碎碎念,我不敢动了,屏住呼吸全神贯注地听他的话。可随着他的叙述,我全身的肌肉都慢慢紧绷了起来。
“唉……算下来你也没比我大多少,那时候你也是个孩子……明明你也失去了父母,但我却闹得仿佛是全世界都只针对我一样……
“其实我……一直都挺内疚的……你别看我小时候做那么多蠢事,其实我是想帮你的……嗯……你一直说我只要顾好自己就行,但只是认真读书根本算不上在帮你啊。我想帮你减轻压力,想追上你的脚步,去打击那些——”
说到最后,彼得仿佛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似的,咕哝着吞下了后面的字句。
“如果你有更多的时间就好了,我们有好多事情没有做……你说过想什么时候再去一次海边,我攒了些钱,到时候我们去玩……我们两个……一起……”
彼得的声音渐渐微弱了下来,最后转变为了平稳的呼吸声。如果这是乙女游戏,这就意味着彼得已经被我拿下了,就等接下来的HE或BE之争了。但这不是乙女游戏,彼得倾诉的对象也不是我,所以我不仅没有欣喜,反倒是惊出了一身冷汗。我身体前倾,关掉了桌上临时搬来的小夜灯,用手摸了摸彼得的头,把他按到了我的颈窝处。
“睡吧睡吧,别想了。”
第二天醒来时彼得没在,只有我一个人四脚朝天躺在沙发上。倒也不是他起得早做早餐什么的,而是他被我挤得滚下了沙发。作为报复,他滚下去时顺带卷走了我的毯子。我坐起身,迷迷糊糊地看着睡在我脚边的彼得——男孩蜷缩着,用毯子把自己裹成了一个茧。脸颊的侧面泛着血色,仔细观察还能看到未干的泪水……搞什么这小子啊,做噩梦了吗?
我直起身子,坐在原地想了一会儿,最后得出我不是个好人的结论,所以我直接上脚踩在了彼得的肩上。
“醒醒,彼得,天亮了。”
彼得在我脚下晃悠晃悠。我一个用力,他就被我弄翻了过去,脸颊朝地。就这样仿佛死了一般在地上静静地趴了一会儿,彼得才慢慢地用手把手支在地上,爬起来看我。
“……唔?”
我没理他,自己跑去洗漱了,在彼得过来时我基本已经收拾完了。他站在门口,整个人把门和光线都完全挡住了,昏暗的光线使我看不清他的表情,我莫名升起了一种被他封锁在这个狭小的洗漱间的错觉。我甩了甩头,直接上前,在快要接触到彼此的时候彼得主动侧身让我出去了。整个过程中我们都没有进行任何交谈。快离开时我回头看了眼彼得,只见他熟练地拿起最高的架子上放着的杯子和牙刷开始洗漱。好家伙,你小子居然还是常客啊。
在彼得洗漱期间,我蜷缩在外面的沙发上准备点外卖。也不是不想自己做饭,主要我不知道他俩之前喜欢吃什么,搞不好穿帮就尴尬了,真不是懒得做饭,真的。
然而外卖也没有什么让人心动的,挑来挑去还是点了份披萨,彼得还是一样对我的决定没有任何疑问。大早上的吃披萨,感觉我们两人脑子多少都有点问题。
坐在沙发上等外卖的时候我还担心外卖员会不会在路上就被花盆砸了或者干脆来送外卖的是什么枪击犯,结果披萨极其正常地被送到了,这稍微让我有些诧异。不过想来也是,虽然这个世界有超级英雄,但也不至于出个门都全是牛鬼神蛇的,不然这些原著居民要怎么过啊。
我这么思量着,一边嚼着披萨一边打开了电视,结果才一打开屏幕上就是一栋燃烧的建筑,记者在前方急切地播报着,紧接着屏幕转向建筑的顶端,一个男人站在房屋的顶端,在滚滚浓烟中用刀挟持着人质。自己都快没命了还玩这些花活,不知道是怎么想的。我切了一个台,这次是一堆戴着墨镜的黑衣人站在一辆车面前相互争执。我本以为搁这演电视剧呢,直到这些家伙打着打着把摄像头打飞了我才意识到不是。我又切一个台,这次依旧是一片混乱,屏幕前被采访的小孩哭喊着说我们需要蜘蛛侠。搞什么鬼,你们这地方都没娱乐节目的吗?播新闻就算了还全是负面新闻。我愤懑地又切了一个台,这次总算不是新闻播报了。几个人坐在舞台的椅子上唠着嗑,讲着我听不懂的笑话,台下的人时不时应景地发出笑声。结果都没等我把这笑话弄懂,一个穿着小丑戏服的家伙突然拿着电锯冲上了舞台。全场顿时乱作了一团,人们推搡着尖叫着,全都挤在了门口,远处的舞台上还出现了一些血光——
电视被关掉了,是彼得抢过我手中的遥控板关掉的。做完这件事后,他烦躁地把遥控器扔到一旁,扭过头不去看电视,仿佛不听不看就能从他的英雄职责中解脱似的。
我盯着漆黑一片的电视屏幕,透过屏幕的反射看着我身旁的彼得。说实话,别说彼得这个当事人了,这些事看得连我都有些无语了。就这种危险程度,感觉只要是个人都容易嗝屁吧。我思量着,把手放到彼得的手背上。本来我是想学电影里的主角女朋友那样鼓励他去惩恶扬善的,话都到嘴边了才意识到“切尔西”应当不知道彼得是蜘蛛侠的,只好绕个弯子换了一个话术。
“那个……要不我们出去逛逛?”
“不。”
彼得这拒绝快得出乎了我的预料。我有些惊讶地望着他,随后感觉到我抚摸着的那只手渐渐捏成了拳头。
“今晚我们哪都不去。”
我不知道这小子为什么这么执拗,但也不好得说些什么。我慢慢缩回了手,蜷在沙发上,无趣地揪着桌上披萨吃着。
***
勉勉强强终于熬到了晚上。这一天漫长得让我有些受不了,基本上我干什么彼得都要跟着我,如果不是男女有别他恐怕连我上厕所都要跟进去守着。有好几次我都怀疑这小子是不是已经意识到我不是“切尔西”了,但他又干站着不说话,我也不能主动拆自己的台吧。
晚饭是彼得做的,当时我满心忧虑,根本没尝出什么味道。这小子好像说过之后的每一天都要这样吧,我开始有些后悔就那么随便答应他了,现在该怎么办啊……
我这么想着,就看到彼得在很自觉地给沙发铺垫子,有些惊讶地问他。
“你今晚还要留下来?”
“嗯,我睡沙发就好,”他停了一下,似乎是考虑到什么一般看向我,“你去楼上睡吧,不用和我挤在一起。”
哦……
正主都发话了,傻子才和他客套呢,更何况我巴不得远离彼得喘口气。我直接一溜烟窜回房间,把门关上躲了起来。彼得要是再来,我就说我睡了有事明天再说。
屋里漆黑一片,唯有窗户那里还有光线从外面透了进来。雨水淅淅沥沥地打在窗户上,把视野都变得模糊。我坐在地上看着窗外,感觉自己的头都被他弄晕了,看点东西眼睛都是花的。我站起身,慢慢走到床边,靠近些后我才意识到并不是我的眼睛出了问题,窗户上密密麻麻地布满了我之前见过的Logo符号,这些符号像虫一样爬满了我的窗户。
我顿时头皮发麻。
下一秒,一张惨白的有着血口的大脸突然出现在了窗外。在磅礴大雨中,透过窗户对着我裂开了嘴角。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