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时间网上并没有他的消息。”灵知蹲在凌一身旁，他也看见了老人身上的伤痕并因此说出了自己的想法“直播间被封后，连勇尝试复出过，但没有成功。”

平时话少的灵知耐心地解开凌一一些疑惑的点“人类嫉妒心很强，连勇就是他们针对的对象，所以不会轻易让他复出。”

“是连勇...自杀的那段时间？”凌一跟灵知确定了时间点“那这又跟他这些伤有什么关系?”

“网暴。”灵知低头看了看凌一握着老人的手，吐出一个意义不明的词

“网暴？”凌一重复了灵知的话，略一猜测便有了答案“连勇自杀是因为遭受了网暴？”

灵知将凌一的手从老人的胳膊上扯了下来，点点头算是回应了他的疑问“很严重，所以平台根据判定决定永久性封锁直播间。”

“这...”凌一顺着灵知的眼色，自己主动伸手进里河洗了洗手，虽然知道都是梦境，但里河的水也是有实质感的“那为什么要网暴连勇？不应该是平台的错吗？”

“赌博。”灵知指点道

“对啊赌博，刚刚也说到了，我怎么就没想到呢。”凌一豁然开朗，甩干手上的水转头再去看连勇“钓鱼下几竿虽然是不确定的事，但是牵扯到赌注意味就不一样了，确实跟赌博没差。”

“连勇的直播间是可以打赏的，一掷千金的土豪大有人在，可相对的也有孤注一掷的普通人。虽然对于平台而言，是不可能允许赌博交易存在的，但如果换成线下，不同于土豪只是单纯的打赏，那些普通人为了能捞到好处，自然会利用连勇这个平台钓鱼的不确定性，跟谁做了赌约，孤注一掷的对象不一定是连勇，但是可以是其他人，其他现实中与他们做赌约的任何人。”

“那些人为了让赌博合理化利用了连勇！”凌一得出了结果，为自己思维活跃点了个赞，但随即又陷入了另外一个疑问怪圈

“可这...又跟连勇被网暴存在什么关联呢？”

灵知揉了揉他脑袋，还是那两个字“赌博。”

“赌博.......”凌一捏着自己下巴沉思半晌。

虽然灵知总是一幅对什么事情都提不起兴致的慵懒样，但其实他对任何事物的敏感性比任何人都要高，就灵知作为能力极强的妖怪而言，人类在他眼里根本不值一提，但人类创造的网络世界千奇百怪反倒吸引了灵知，导致灵知曾经有一段时间沦为了网瘾蜘蛛，不过也就只有一小阵，后面虽然也沉迷网络但好歹不是24小时泡着了，如果不是灵知网络信息灵通，光靠自己这样调查恐怕还得花费点功夫。

能让灵知反复强调的地方固然有一定道理，关键就在赌博这件事上...赌博...等等！

凌一嚯一转头看向灵知，双眼澄澈又明亮“我知道了！”

“跟曾经的你一样，上瘾了！”凌一答道，本来还为凌一大脑转得还算快感到欣慰的灵知一听这话又垮下了脸

“上瘾的人如果尝了甜头自然会不断加码，最后加到无法弥补的情况。这件事本来就不是连勇的错，但是连勇算是个导火线，因为他为了直播效果没有及时制止这种有赌博意味的行为，所以才导致了后面的事情发生。”

“有心人利用了连勇在线下进行赌博，因为连勇的影响力较大所以肯定会吸引一大帮人去参与，从而导致很多人因此进入了圈套，熟悉连勇的人肯定会专研连勇直播间的规律，因为为了讨打赏的人开心，连勇必定会朝着打赏最多的人要求去办，这就是那些人的饵。利用这个饵他们会放出一定消息，让进入赌局的人先获得一定的甜头，也就是金钱。”

“等参与的人越来越多，投掷的钱财就会越来越庞大，那么信息传播也会越来越广。性质其实就跟福利彩票一样，很多人都是奔着中大奖的念头去的。就像阿知你刚刚说的直播间是因为涉嫌赌博封禁的，这就是关键之一，那些人收网的信号就是封掉连勇的直播间！”

“上钩的鱼已经达到那些人想要的程度的时候，为了能顺利脱身，他们就必须要利用被推上鼎峰的连勇转移所有人的注意力，也就是直播间突然被封禁！因为突发事件总会让人们措手不及，所以那时候就是那些人卷款跑路的时候，等人们再反应过来，那些人已经无从查起了，这事不好定性，因为肯定不会是一个人单独作案，他们是有备而来，而牺牲品就是连勇，一个六旬老人。”

“投掷了大量金钱的人肯定咽不下这口气，那只能针对他一个人，网暴就是其中之一。”凌一呼出一口气，微抬下巴勾起一抹笑示意灵知快点夸奖他灵活的小脑袋。

“对了一半。”灵知无视了凌一索要夸奖的动作，捡了块草坪坐了下来，底下垫着他刚刚织出来的丝布“连勇并不支持打赏行为，他还关掉了打赏功能。”

“啊？”凌一一顿，朝灵知投去诧异的目光

“他不傻，一开始有赌博的倾向其实他有尝试引导过。”见凌一走了过来的灵知挪动了下位置，但凌一不仅挨着他坐下，还硬要跟他争更多的丝布位置，被挤烦了的灵知干脆将凌一捞起来放在自己腿上，按着他四肢不让他动弹。

“可恶！放开我！”凌一一边挣扎一边问“那他怎么没管住？”

无视凌一瞪眼的视线，灵知将目光放在了里河上边“你讲对的地方，就是连勇是饵，从赌这个行为一出现，连勇就已经成为了饵。”

“网暴，很早就开始了。”

凌一哑然，停止了挣扎，安静呆在灵知腿上听他继续讲下去

“有那样的技术却只是想单纯钓鱼，粉丝流失很多。”

“阿一，连勇是靠什么出名的？”灵知突然问到

“能钓到自己想要的鱼啊。”凌一回答，然后歪了歪脑袋“而且还能初步确定在几竿内上钩，但是这跟网暴有什么关系吗？”

“本来没有，但是他的能力让他不得不承受一些压力。”灵知说道

“你是说...只是普通钓鱼吸引不到眼球，但是他的能力再加上一些赌注...…”凌一讲到这里突然顿住，难以置信地转头想去看灵知的表情，当然他只能看到线条硬朗的下颌线“是...…是连勇所在的平台故意找人去网暴他，强迫他重开打赏功能？”

因为这种事不能明面去做，为了利益只能通过一些不正当的手段，这是当今社会普遍的现象，说到底平台也是需要挣钱的，而不是单纯提供平台供人消遣娱乐。

“人类的贪欲，只有开始，没有结束。”灵知答非所问，但凌一明白他的意思，其实也是肯定了凌一的说法，连勇能够给平台带来利益，那平台方面就不可能轻易放手，假如连勇在那时候果断放弃继续直播，说不定后面的事可能也不会发生，所以灵知才说是人类的贪欲，不仅是平台的，还有连勇自己的。

受万人瞩目的感觉给连勇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喜悦，他无法舍弃这种感觉，所以他只能妥协。

“然后后面的事情也就顺理成章地进行了下去，连勇不可避免地成为了别人挣钱的工具，他越是引人注目那么就摔落得越惨。”

“网红也不好当啊，尤其还是知名网红。”凌一感慨道“这就很好解释了，经历了这些事情的连勇遭受了巨大打击，虽然不知道他经历了怎样的网暴，但一定很不好受，所以才会有我们刚刚看到的自杀行为。”

凌一将目光转移向趴在河岸边的男孩，因为男孩的缘故，消极的连勇才捡回了一条命，估计是因为觉得是自己朝夕相处的里河给了一次自己重生的机会，所以连勇后面才重拾自信回到了最初的样子。

不过连勇经历的这些事情，连嘉木只字未提，是故意有所隐瞒？回想到那副精瘦的身躯鞠躬的模样，凌一直接抹掉了这点疑问，其实这很容易理解。

从连家老太到连嘉木的态度可以看出他们一家其实相当和睦不存在隐瞒事情不说请的道理。再从连嘉木对待他们的态度可以看得出他对父亲的事情相当重视，正面说明他对父亲的尊重，侧面说明，连家人其实并不了解连勇。

连家人或许是清楚连勇当直播网红这件事的，也不加干涉，但可能仅限如此。一方面可能是连家人整体的行事风格多以低调为主，连勇的行为过于高调显得格格不入，连家人不会干涉也不会参与，所以连勇一直是独自直播。另一方面就是，连勇没让家里人知道自己经历了些什么。

挣得声誉的同时也迎来了不可避免的骂名，连勇独自承受着这一切，虽然因为男孩，连勇重生过一次，可是…人的贪欲无穷无尽，相对的憎恨也不是朝夕能解决的。

“那些人并没有放过连勇，他们甚至找上门来，将网暴转为了现实暴力，他们殴打了连勇。”凌一说道，看向老人的目光有些心酸，那些人不会因为连勇年纪大而手软

灵知揉着凌一蓬松的头发，用沉默回应了他，可凌一不需要他的回应，两人之间的默契不需要一问一答“自杀有了解释，身上的伤痕也有了解释，但这些都是人为的，那丢失的魂魄跟鬼气又该怎么解释？”

这是让凌一最疑惑不解的地方，难道是因为接连的事故导致魂魄被惊散了？虽然存在一定可能性，但那一丝鬼气告诉他事情并没那么简单。

“可以是人为，也可以不是。”灵知提醒道

“也就是说，表面上看上去是人为，但实际是有鬼在作怪？的确，精怪鬼魅多少都懂迷惑人心，可一次性操控这么多人也不太可能啊。”凌一仍旧疑惑不解，这时灵知突然揪了一根他的毛发，疼得凌一嗷一声差点弹跳起来，可他被灵知那庞大的身躯微微压着根本没法动弹。

凌一噙着泪愤恨地抬头瞪住这个随便拔他头发的家伙，想着要不要跟他打一架，打不过也要打。

却见灵知搓揉了那根头发几下，然后轻轻吹出口气，发丝随着气流飘向了旁边的空地，幻化出一幅场景

——是一群人将连勇围在中间对其施暴。场景中并没有任何鬼魅的身影，但是那些打人的家伙分明都挂着诡异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