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听风居然有些手足无措,怎么会不想和他待在一起呢,工地十二月份就开始逐渐停工了,直到来年春天才会复工,他为了腾挪出与之相近的时间,整日整夜几乎毫不停歇。
又或许,只是在等待着,会不会像曾经的那一次,分别之后就再也不见踪影。
周洐这话,是不舍得他吗?
沈听风弯起眼睛,走近,亲昵地在他脸颊落下一个吻:“抱歉,我不是不想陪你。”
周洐的指腹在他眼尾抹过,纤长的睫毛微微颤抖,显露出毫无保留的柔软。
沈听风轻轻吸了口气,感受胸腔内逐渐加快的心跳,抬起胳膊想要揽住他,身体下沉,忽然触碰到一个地方,顿了顿,低声道:“我帮你。”
虽然昨夜已经放肆过一回,但休息得很早,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他掀开了被子的一角,不顾自己整理得当的衣着,回到了昨夜属于他的地方。
被子里热乎乎的,衣衫上的凉意还没来得及被暖热,就被驱逐出去。
不论是轻柔还是粗暴,他心甘情愿地承受一切,局促而又狼狈。
晨光透过厚厚的老式玻璃窗照射进室内,沈听风聚起分散的思维,心想这么久也帮够了吧,便蕴了十足十的力道推他,“你该去上班了。”
只是这力气使出来,却十分绵软,欲迎还拒似的。
周洐问他,“下次什么时候来?”
沈听风费劲给出了一个回答,“一、一周……”
只是这个回答似乎不被接受。
沈听风勉强思索,嘴唇张合,溢出压抑不住的颤声:“明天……明天……”
没过多久,他被抱进了浴室,水冲下来的时候,凉水瞬间击散了困意,抖了一下。
周洐调试温度,随意冲了几下,见他已经恢复了许多,便把地方留给他。
洗澡的区域实在有些小,沈听风仰头,任由水液封闭自己,在窒息中,收拢好溃散的理智。
方才有过亲昵,他看着周洐毫无顾忌的展露自己的躯体,有些脸红心跳,却在看到周洐用剃须刀划过下颌角的时候,微微皱了皱眉。
他按下水龙头开关,在男人从镜中折射出的目光里,带着清冽的气息靠近。
“我来吧。”
他轻巧地拿过剃须刀,却先走到外面,穿上一件衣服,又翻找出个什么,才又走到周洐身边,仔细地将剃须泡沫刮除,用刚才浸湿的毛巾擦拭干净,指腹抹过出血的伤口,把夹在手心的创口贴撕开,遮盖住那里。
他做这一切的时候,动作小心翼翼,认真而谨慎,仿佛在完成一件很重要的工作,结束最后一个动作,才缓缓松出一口气,露出一个笑容。
周洐微微低下头,从前没有对比,现在才发现自己高了不少,稍微垂眸就能看到的人,现在必须要俯首才能看清。
他的头发湿漉漉的贴在脸颊,水珠从发梢滑落,绕过脖颈的深色痕迹,浸湿了衣领的一圈,他再向下看,是自己的一件棉质睡衣,大号的,套在他单薄的身体上,有些空荡。
他的手臂一揽,相比较而言显得伶仃的身体便被他罩在了怀里。
沈听风顺着他的动作,与之交换了一个吻,他怎么能没有察觉到周洐的态度,心脏鼓胀似乎要炸开,浓烈的自己也无法装载的感情亟待释放,话语顿在唇角,欲言又止,最后终于下定了决心。
“你要不要,和我一起住?”
他紧张地等待着,刚被水淋过的皮肤像是玉一样透白,眼梢微挑,抬眸时,眼皮的褶皱加深,展露着自己一无所知的风情。
不仅没有警惕,还不懂得防备。
周洐没有给他回答,反而问道:“你想和我一起住吗?”
沈听风面上闪过一丝讶异,不明白这有什么区别,习惯性地思索话语所暗示的含义,却不得其法,无奈笑着点点头,“想。”
像这样主动缠着一个人,甚至以后的日日夜夜都据为己有,换作以前的他,是绝对不可能做出的。
他的底线一退再退,似乎没有什么可以保留的了。
周洐抬起他的下颌,沉静的目光直视他:“等一等,行吗?”
沈听风眨了下眼,沉闷的心情一扫而空,眉眼生动,满含笑意。
“好。”
吃过早饭后,沈听风扶着粗糙生锈的栏杆缓慢往下走,身后轻轻一道落锁声,手掌围上腰侧的力道瞬间击溃了他的体力,即将软倒的身体被另一股力量支撑起来。
楼梯陡峭,下楼的步伐却十分沉稳,沈听风依托着他,走到楼底,方才离开稍许,整理衣衫。
好在冬天的衣物不易起褶皱,短暂的检查过后,他重新把目光投在身上,手指搭在围巾上,却不像那晚一样,崩溃到极致才敢强硬地抢来一个吻,他现在只要站在这里,抬起头,周洐就会低下头吻他。
周洐的手指摸上他的耳垂,轻轻抚过那里并不明显的一颗痣,“明天我去找你。”
沈听风愣了一下,抿唇笑,说好。
他们不是一个方向,周洐的背影很快就消失在转角。
沈听风抚上胸口,每一次相遇过后,都会让他已经深厚如渊的感情又增加一大截。
只是得来太易,反而让他心生惶恐。
从前的他并没有想过自己会爱上另一个人,明明一开始,他只是觉得周洐看起来有点孤单。
不过,两个人,以后就不会孤单了。
前边的助理出声道:“沈总,下午的飞机……”
沈听风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不假思索,果断道:“取消吧。”
推迟到年后——稍微消极怠工一次,也不是不可以。
回到公司后,只有一些文件要处理,一天半的时间,足够他处理完大部分重要的工作,于是从中午,便开始期待,一想到要等到晚上,便觉得时间也焦灼起来。
下午三点的时候,沈听风自己开着车,从市区驶向城郊,在街巷外的单行道上转了一圈,选了一个地方停下车,进了旁边的花店。
他想,周洐不要那些名贵的礼物,这样的礼物,总不能不收吧。
十几分钟后,沈听风从花店里走出,临近过节,路上有不少人,便没有开车,几百米的距离不算太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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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在这样的特殊学校里面,很大一部分孩子的生活都不怎么美满,尽管他们就生活在城市的边缘,可还是相当与留守儿童,有的父母疲于奔波挣钱,而有的人,早就因为自身的疾病而被父母抛弃,所以在元旦这个节日,被家人接回家的反而寥寥无几。
扩建只剩下最后的封顶,吊车的噪音很大,手机在口袋里第二次震动的时候,周洐才发现。
他打开手机查看,是两个陌生号码,分别发来两条短信,一个是卡号和金额、限期时间,另一个号码,发来的是一张图片。
沈听风侧着头靠在水泥墙壁上,眼睛闭着,嘴唇发白,衣服有些凌乱,似乎被人以双手朝后的姿势绑了起来。光线昏暗,分不清是室内还是室外。
周洐对着第二个号码打字:他受伤了吗?
同时联系与沈听风相关的人,很快就从章助理那里得知,沈听风在两个小时前驱车来找他,现在的电话也打不通。
对面很快回信:那得看你拿钱的速度了,你要是敢多做一件事,我只会保证他比我死得更快。
周洐面无表情离开工地,一边与章助理联系,直接去银行办理大额转账,至于转账到那个卡号后的信息,则都交给章助理处理。
十分钟后,对面发过来一个微笑的表情,再回信询问人在哪里,已经收不到回复。
周洐本就做好了不会再得到回答的准备,十分钟,是那个人觉得已经安全的距离,至少,他已经离开了这片区域。
他报了警,涉及绑架,警方郑重对待,这一片的居民都被气氛感染到,纷纷说出自己觉得可疑的线索。工友们看到这副场景,也一起寻找。
方圆几百米的地界,几乎要被翻遍了。
周洐的视线扫过巷子尽头的垃圾堆,那里堆簇着十几个塑料垃圾桶,冬日的臭味传散不开,也定期有人打扫,但地面因为常年的污渍积累,颜色混浊不堪。
刚从里面走出来的人说:“里面没有。”
周洐脱了外套搭在巷口的石墩子上,把围巾放在外套上,走进去翻找。
沈听风虽然是男性,但过于瘦削,这里有太多死角可以藏了。
他的目标明确,检查过外面堆积的黑色大垃圾袋,又进里面把大垃圾桶一个一个掀开查看。
臭味并不扑鼻,却让他逐渐心冷,直到最后一个,仍是什么都没有发现。
垃圾堆叠着,似乎塞满了整个桶身,黑色垃圾袋口露出一束被折损的香槟玫瑰,到处都是脏水。
下一秒,周洐目光一凝,一脚踹着桶身,把垃圾袋从里面拽出来,看到了下面有一个蜷缩着身体的人。
周洐弯腰,把那个人小心翼翼地抱出来,再大幅的动作都没有得到任何回应,眼皮紧闭,面如土色,呼吸微弱。
他的手臂,已经在这短暂的接触后,被浸染了血迹。
沈听风的右侧后脑有一道五公分的伤口。
周洐闭了闭眼睛,抱着他走出巷子,就看到了同样正在寻找的警察,被警车送去医院。
急救室外,走廊深远而空旷,周洐配合着做笔录。
当得知五十万就这么顺利而快速的交出去时,两个警察都忍不住批评。
“遇到这种事情,你应该向警察求助,你这么做太冒险了,万一被追要筹码呢。”
“必须将他再次受到伤害的几率降到最低。”周洐看着门牌上闪烁的红灯,面上并无紧张心痛之色,只有语气像是在压抑着什么。
“警官,这已经是蓄意谋杀了。”
警察严肃地点头,“我们已经在全城范围内进行搜捕,取证还要麻烦你多配合。”
周洐点头,“应该的。”
原本安静的地方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章助理穿着常服,连电梯都等不及,跑到跟前已经是大汗淋漓,急切地问:“沈总怎么样了?”
周洐:“还在抢救。”
章助理心一凉,发狠地拽着自己的头发,喘着粗气,却只能颓然地跌坐在一边的椅子上。
警察又照例对他进行问询,章助理打起精神,他之前让人跟着查那笔钱的去向,几经转折,最后到了异省一个市的号卡号里,他借此机会对警察说了出来。
听到那个市的名字,周洐本来就有些猜测,现在更是确定了,对着警察说:“我或许知道他是谁,陈为民,腿有残疾,和我有过纠葛,有一个患白血病的儿子。”
那两个警察对视一眼,走到旁边打电话。他们一走开,气氛一时间诡异地沉默了下来。
周洐注意到章助理打量的视线,却什么都不想说,恰在这时,急救室的门被从里面推开,一个医生走出来,表情严肃,问谁是家属。
周洐声音急促:“亲属不在,我是他朋友,他情况怎么样?”
医生说:“失血过多血压太低,对伤口进行缝合处理后需要转入ICU。”
周洐点点头,“好。”
医生看了他一眼,转身又进去:“去缴费吧。”
周洐立刻就准备离开,章助理拦住他,“……还是我去吧。”
还不等他说话,章助理又步履匆匆跑开。
周洐站在原地,他只穿了毛衣,外套根本没来得及拿,冷意裹住他的全身,下意识想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烟,忽然反应过来,这里是禁烟区,而且,他已经很久没有拾起这个习惯了,口袋里根本没有。
警察打完电话,递过去一个文件夹让他签字。
周洐拿起笔,才发现手指有轻微的颤抖。
一笔一划烙印在纸上,时间过得飞快,十几分钟后,一个病床就被推出来,迅速转入了ICU。
隔着门口狭小的玻璃窗,隐约可以看清病床上的场景。
沈听风还在昏迷,带着呼吸面罩,旁边挂着输血袋,医生护士正在一旁检查身体各项情况。
警察告诉周洐,案件已经有了进展,嫌疑人被抓到了,但要求见他。
周洐拒绝了,离开的这一小会,再回去时,看到病房外的走廊上多了好几个人。
其中有两个人正在和医生商谈着什么,相貌成熟,衣着像是刚刚从晚宴中脱身。
周洐抬步走近,章助理看到他,快走几步低声说:“是沈总的父母和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