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一切都显得如此美妙,好运一个又一个降临到姜航身上。
她当夜就被安排了手术,第二天醒来发现网上出现了不同声音。有人开始质疑热门视频的真实性,且这种呼声越来越响。
到了下午,网络上之前热度很高的视频开始纷纷消失无踪。姜航看到有评论写道:打人者牛逼,到处删除视频!
#你越删除,我们越要到处发!我就不信这海州的天是你姓姜的!#
姜航苦笑,她这个当事人自己都是靠刷手机才知道发生了什么,而且刚手术完毕还躺在病床上,哪有什么权势和精力在网上制造纷争。
没多久,奶奶打来电话问她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
在她反复追问下,奶奶才吞吞吐吐说出实情。
她在外出买菜时被人指指点点,还有人在背后咒骂她怎么不带孙女一起去死?
回家后她又发现自家门上被人用红色油漆喷上大字:霸凌者死!
姜航奶奶一个人在老家生活,身体不好,患了一身基础病,本就有不测风险,现在更被吓得哆哆嗦嗦,躲在家里不敢外出。
姜航气疯,安抚好奶奶,当下就去警告汪芷绘。
“你等着坐牢吧!这次我不会放过你!”说完就挂了电话。
很顺利地,姜航拿到了伤情鉴定书。
两人都不和解,也都对判定不服。
姜航坚持自己是正当防卫,拿着伤情鉴定书要求立案。
叔叔说:“你也殴打了对方,而且很严重,不是互殴是什么?”
姜航出示了视频,叔叔立即沉默不语。
汪芷绘在电话里疯狂威胁姜航:“贱-人!拖鞋!小时候就没少挨揍,我还怕你不成?别说打残你一条胳膊,就是让你成植物人,我汪芷绘都有能力和关系摆平!穷13!”
姜航嘴角不可控制地颤动,白婉茹在一旁问道:“又是汪芷绘?威胁你什么了?这个恶魔!”
“她到处找关系呢。”姜航哼了一声,“这次就算找到天王老子都没用。”
白婉茹不禁害怕。
她和姜航不一样。她胆小,软弱,不会打架,怕痛,怕流血。除了小时候遭遇汪芷绘这伙人,在成长路上她一直很顺利,家中父慈母爱,从小都被供成公主养着。
她没有这么大的仇恨和勇气和汪芷绘对抗,也犯不着。
“小航航,可是,你这样,接下去很麻烦呀!我觉得你们还是和解吧!”
白婉茹怯生生的样子,姜航一道犀利眼神射向她,白婉茹闪躲不及,终于说出了真实想法。
“你奶奶在潞州都被她们骚扰了,我们就在海州,近在眼前,不知道那个疯子会做出些什么。你知道我没你那么勇敢,我很害怕!”
“婉茹,你忘了她是怎样对待我们的吗?小良的死你忘记了!”姜航情绪激动,“她能发动网暴,找人恐吓我奶奶,你相信这样的人以后就会变好,不会再欺辱别人?!”
“可是我很害怕啊!就连去上课,我都担心在路上会被拦截!”
可姜航态度坚决,怎么都不肯妥协。
白婉茹哭着跑开了。
“手术做了吗?”
微信头像忽然闪动,是那个视频提供人。
姜航用左手输入,这几天她已经慢慢适应用左手打字。
“嗯,那天您刚走不久,护士就通知我准备手术了。”
“手术怎么样?还疼吗?”
“护士和我说很成功。”
她想了想,又输入:“十分感谢您。”
夏屿看她一口一个您,这标准尊称用的,不禁笑起来。
“我姓夏单名屿,叫我夏屿就成。别老称您,我还没那么老呢。”
“好的,夏先生,我叫姜航。”
“我知道,网上早就流传你名字。”
过了一会儿,那边的人才回复:“十分感谢您,我和家人遭受的网暴才能逐渐平息。”
夏屿无奈,“别感谢我,得感谢我那好兄弟,是他架着我脖子,逼我送给你。”
“咦?”
“作为一个海州市民的应尽义务。”
姜航猜不透对方文字中暗含的意思。
这对话也显得有些尴尬而散漫,姜航不由就说起视频的话题。
“幸亏有您的视频,不然他们怎么都不会同意立案。之后我只需再找个靠谱的律师,但愿后续一切顺利。”
夏屿当初只是出于还原事实的立场才提供了视频,万没想到眼前这个姑娘居然想利用视频打击对方。
他思考了会儿,慎重打出几个字:“涉及刑-事,这是会毁掉别人一辈子的事情。希望你能考虑清楚。”
姜航回:“谢谢夏先生的建议。”
“刑-事案件的审理,公检法每个环节都十分复杂,会耗去你全部的精力和时间。作为一个大四学生,你会因此失去很多。”
“我明白。谢谢。”
这个对话顿时枯燥无味。
兴趣索然,但他还是按捺下情绪,尝试说出最后一句良言:“所以你再仔细考虑考虑。”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祝福你。”
言尽于此,对方冥顽不灵,偏激执拗,做事不考虑后果,再谈无益。
这个夏季过得特别快,夏屿在潞州的公司也投入运营。
每天都是时光飞逝,接下来的秋天,冬天,也飞速挨个过去。
在某个会议结束的下午,微信上小白兔头像闪动起来。是那个在某个夏季夜晚,猝不及防闯入这片荒芜草地的白兔。
那是个令人兴奋的会议。
他领导的小组刚刚成功开发了某个APP功能,投放市场后各个数据都表现优秀。他在会议中鼓励众人,大家又一起分解接下来的任务。
放在会议桌上的手机一直在轻微震动。
他脸上洋溢着成功的兴奋,拿起手机随意一瞥,就看到那个陌生的白兔头像在闪动。
那天言尽后,他们再没有过联系,微信界面上白兔头像一直显现灰暗。就像不曾交集,不曾添加,白兔头像安静地沉在海洋的最底端。
点开一看,是一句简短的招呼:“夏先生下午好。案子已经成功结束,您的帮助我无以为报,再次感谢您。”
他的心一松一紧,体内转而升起一股厌恶烦闷的气流,又涨又闷又沉重,难受得他差点说不出话。
眼前和耳旁充斥着下属们振奋人心的话语,气氛热烈,斗志盎然。
他没任何思考,调节好情绪,马上投入了工作。
这将近一年的时间里,姜航过得异常艰辛。
从她坚毅地决定反击汪芷绘后,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
夏屿在微信中曾好意提醒过她,这么做后她会失去很多。他算的很准,这大半年,她失去了太多东西!
爱情,友情,亲情,家人的嘲笑责骂,奶奶的健康……所有的压力和不理解她都用倔强的脊背承受下来了。
那些无数孤独的夜晚,她甚至没有精力流泪!
好在一切付出都有回报。
2月的某天,这件事正式有了结果:汪芷绘作为首要份子进去两年。对其他几位,她出具了谅解书。
网上的舆论早就翻转过来。
#可恶!原来被打的人才是恶魔!害死小良的也是她!#
#霸-凌者歪曲真相,企图网暴被霸-凌者!终于进去了!太好了!判的好!#
#反击的好!这是完全的正当防卫!被霸-凌的人一生都会在阴影中走不出来!她居然还带了4个同伴打对方耳光!如果是我,可能打死对方都说不准!#
姜航长舒一口气,十几年来的噩梦也许能从此就结束。也许,她能从此开始新的人生。
唯一让她心痛和自责的是,奶奶在汪芷绘阴险手段下,被人恐吓得脑梗爆发。
幸亏发现及时,抢救过来。但从此半身瘫痪,至今还在医院复建。
她无法原谅自己。
家人对于审判结论的唯一反应是:姜航你果然是魔鬼,我们付出如此惨痛代价,你终于得逞了,高兴坏了吧!
她们总骂她自私自利。也许骂的没错,她的本性的确自私阴险,为了把汪芷绘送进去,居然把奶奶害成如此模样。
她甚至完全没考虑到奶奶的安全,没有预料到奶奶会出事。
三月中的一天,夏屿回到海州,薛乃朋当司机送他去医院。
过去一年,夏屿的事业蒸蒸而上。而薛乃朋也早已从股东正式升级成为了合伙人。
“这次怎么舍得回来?不怕家里人催婚?”薛乃朋一边开车一边笑眯眯问。
“来看望爷爷。”
车子停在了路口。前方这个红灯时间挺长,指示灯显示还剩下2分钟。
薛乃朋不相信,扫了侧坐的夏屿一眼,“去年2月你失恋回家时,都没见你去看看他老人家”。
正说话间,后视镜里一辆黑色摩托从侧后方徐徐驶来,直到和薛乃朋的车子齐头 ,才停下来。
摩托车也开始等红绿灯。
骑手是位年轻女性,她一身黑装,身材曼妙。头戴黑色大头盔,皮质外套,下穿黑色修身长裤,将她飒爽的气质衬托得尤其突出。
尤其是那双修长双腿,能随意自如地踩踏在地上,很是潇洒炫酷。
薛乃朋把前车窗降下来,给夏屿使了个眼色。
夏屿下意识随着薛乃朋的视线看去,一位又酷又飒的黑衣女骑手正跨在摩托上。
就在他自己身旁,仅仅只隔了一片车铁皮。
他们的距离实在太近,近得夏屿能感觉到女骑手已经注意到,他的视线正笔直不眨眼地盯着她。
她慢慢转过头来。
慢得似乎是在看一组影片的慢镜头。
然后她对上了他的视线。
接着,女骑手似乎怔住,有明显的恍惚。
前方路口的红灯提示器在一秒秒往下减。
10,9,8,7,
女骑手开始慢慢摘下头盔。
刚摘取半个头盔,显露出来的长发早已迫不及待,在风中肆意飞扬。
提示灯依旧在快速往下变动:5,4,3……
快了!
就要露脸了!
马上就能见到了!
提示灯为1,绿灯闪现。
薛乃朋一脚踏了油门。
车子飞冲出去!
画面定格在瞬间。
路边白玉兰盛情绽放,风一吹,白色花瓣纷纷扬扬,无边无际飘洒下来。
马路中间浑身黑装的少女望着他,发丝妩媚,眼神清冷。
她修长的腿伸到了他的眼皮子下……
三月的春风,太温柔了。
“刚才那妞真带劲!”薛乃朋的声音在耳旁响起。
夏屿这才惊醒过来。
“看到没?大长腿哦!”薛乃朋的语气既兴奋又带着一丝耍流-氓。
脖子似乎僵硬起来,他缓缓转过头,盯着前方路况,冷冷开口:“好好开你的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