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登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仿佛震惊的佩金和一角才是不合常理的怪人。

“既是女儿，也是夫人。我的女儿就是我的所有物，是我给了她们生命，她们自然应该侍奉我。这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佩金不可置信地看着老头，再看一遍站了一排的面无表情的女人们，嗓子口像堵了一只苍蝇，恶心的说不出话。

一角脸色黑了下来，胸、口抑制不住地起伏，满腔愤概根本忍不下去，“你他妈可真是个畜生！伦理纲常被你吃了啊？居然对亲女儿下手，畜生都干不出你干的破事儿！！像你这种垃圾无耻的混账怎么还能活在世上！你就该被……”

佩金赶紧起身拦住爆发的一角，瞪了男人一眼，强捂着嘴将口吐芬芳的伙伴硬拖出门。

被指着鼻子骂了一通的海登表情也不太好看，横了一眼站着的女人们，语气不善，“看什么看，你们身体里流淌着我的血液，没有我就没有你们。”

“外人都是愚钝的，能力就算再强大，脑子也被愚蠢的世俗思想污染透了。”

“只有我们才是正确的，没错，我的做法就是正确的。”海登顾自点点头，再次肯定自己。

被佩金堵住嘴一路拽回昨晚的大屋子里，一角满腔骂骂咧咧的愤慨发泄不出来，差点一口气背过去，跳起来冲佩金控诉，“那个混蛋居然……他居然这么恶心！”

“他还一副‘这不是正常吗’的样子！！”

佩金脸色也很难看，拍着伙伴肩安抚，“我也被震惊到了，但你先稍微冷静一下。”

“我就说乍一看那群女人年龄怎么那么不对劲呢！跟亲女儿生女儿，睡完女儿睡孙女是吧，呸，败类玩意儿不是东西！”一角气鼓鼓。

“嘶——你消停一会。”佩金一把给一角摁椅子上，自己也坐下来，“信息量一下子有点超乎意料，你抓紧冷静下来咱们理理思路。”

一角愤愤住嘴，随手拿起杯子灌了口凉透的水。

“首先这一家子明显不正常，海登先不说，那七个女人……里面还有小女孩……她们竟然没有一点抗拒意识。”佩金留意着门外的动静，低声道，“从第一个出现叫我们去吃饭的女孩开始，到刚才你开骂，女人们全程都没有表情。”

“仔细想想，就像是训练有素的机器人，没有自主意识。”

“……可她们分明就是活人，这我还是分辨得出来。”一角情绪稍微平息，闷闷道，“你的意思是她们被控制了？”

佩金点头，“或许是果实能力，也或许是长久的时间里日复一日的调、教训练。”

“她们已经不具备自主认知了。”

突然门外一声轻响，佩金瞬间住嘴，起身上前几步，只见门外一名年轻妇人端着水盆路过，动作似乎有些怪异，盆子一时没拿稳，里面的水晃出来不少，洒了一地。

佩金礼貌询问是否需要帮忙，女人看都不敢看他一眼，径直走去菜地浇水。

看着女人沉默熟练的动作，佩金心下有些不适，正要再回屋，就见海登搂着一名十几岁的女孩走过来。怀中的女孩垂着脑袋，看不清表情。

惯会看时势的海登此时瞧着那几位都不在，只有眼前戴企鹅帽子的男人和屋里黄条纹头巾的女人，他谄媚的语态也收了许多。

“昨晚说要献给诸位大人翁达港的永久指针，我已经让女儿们去找了，大人们都没怎么吃早餐，就请在屋里稍微休息等候着，待找到指针我会立刻送过来。”

佩金瞥了一眼低头默不作声的女孩，正要说什么，忽然透过面前的两人，看到丝瓜架下冒出的三个伙伴——莉兹抬手打了个手势。

“那我们就在屋内等着了，麻烦您尽快。”

海登点点头，忽然开口又问，“昨晚您那位绿头发的伙伴说……作为交换，您们可以尽量答应我一个要求？”

闻言，佩金挑眉，“我们自然说话算数，您有什么要求可以提出来，我们得考虑一下合理性。”

“当然，过分的要求恐怕是满足不了。”

“不不不，我哪敢有什么过分的要求呢——”海登慌忙摆手，踌躇些许，忽而道，“那位，今早就没见过的，戴毛绒帽子的大人是话事人吧？”

佩金不语，海登继续道，“也不是什么要紧的麻烦事，待献上永久指针后，我再向那位大人细细说。”

目送海登搂着女孩离开，佩金招呼屋里的一角一同走去丝瓜架。

“什么情况？”莉兹见二人从昨晚的屋子里出来，似乎也没和海登一起吃早餐。

“啊，发生了些匪夷所思的事情……”佩金努力措辞，“就是，伦理纲常啪一下碎了。”

莉兹、夏琪、白雁：？？？

一角冲过来扶住莉兹的肩，正要喋喋不休倾诉，被佩金打断，“等一下、先说重点，你们仨找到永久指针了吗？有没有别的线索发现？”

三人动作一致摇头又点头：“没找到指针，但是有别的发现。”说着，纷纷抬手指指各自鼓囊的裤兜。

“你俩呢？那老头刚跟你说什么了？”莉兹看向佩金。

“噢，说让他……女儿去找翁达港的永久指针了，找到会献过来。”

“那家伙叫海登，昨半夜还被我们几个吓得不敢说话的样子，今天倒是还记得拿莉兹说的话要跟我们提条件！”

“啊？”莉兹一头雾水，“我说什么了？”

身后白雁提醒，“你说交出永久指针，作为交换可以拿满足他一个条件。”

“可我们是海贼啊！”莉兹水汪汪的眼睛毫不心虚，“我们明明可以直接抢，还偏偏得满足他一个条件？”

众人无语盯着莉兹，佩金叹气，“你可要点脸吧，话是你说出去的……姑且先看他提什么要求，不过分的话满足一下也没什么。”

“哎不是，海贼多少也是讲道义的，莉兹你怎么……好像有点针对这家老头？”夏琪不解。

“我就是在针对他。”莉兹一只手摩梭着兜里冰凉的锁链，“从咱们刚刚搜到的东西来看，碰瓷的棺材板多少跟这家伙有关吧。”

“长得又丑，一看就不是好人。”

“喂喂，不要用长相当判定标准啊！！”夏琪伸手扯扯莉兹脸颊，“线索指向还很模糊好吧！”

一角疑惑，“你们这是搜到了什么线索了？跟棺材都串联起来了？？”

“等等！！先别说话——”在伙伴们七口八舌拉扯的时候，白雁全程注意着院子里各处、各间房屋的动静，忽然那间搜过的工具坊门后滚出一个木楔子，他赶紧示意伙伴们闭嘴。

众人视线同时投过去，只见门后紧跟着伸出一只苍白瘦弱的女人手，握住那根木楔子，又收回去。

佩金脑子一激灵，附上莉兹耳朵悄声道，“是在海登找我之前，端着水盆路过大屋的那个女人，她右手手背虎口处有一道很浅的疤。”

莉兹意外地看了佩金一眼，抬手比了个大拇指，“牛、比！”

几人正打算商量留下两三个人在大屋子静观其变，其余人出院子找找自家船长汇报线索。忽然工具坊的门开了，大约三十多岁的年轻女人站在门后的阴影处，裸露在外的皮肤苍白地像个活死人，一动不动，就那么站着望着他们。

红心海贼团的小伙伴们一时间没敢动作，距离有点远，看不清女人的表情，双方就这么僵持了几分钟。

女人像定格动画一般，依旧直直立在门口，莉兹与她对视，见闻色悄悄释放，半晌，开口道，“海登在刚刚吃早餐的房间里正搂着一个女孩……寻欢作乐，屋里还有两个女孩一个孩子。”

“杂物房有两个女人在干活，你们盯着点这两间屋子里门窗动静，我一个人去工具坊。”

“她有事想要告诉我们。”

丝瓜架在靠近院子大门的位置，距离工具坊不算远，其他伙伴们帮着放哨，莉兹也分出一部分心神注意着那两个有人在的屋子，脚下步速不减，一步步靠近工具坊门后行为奇怪的女人。

*

林子深处的老柳树下，罗扛着长刀，看着眼前挖出来的一排烧焦的婴儿尸体，脸色黑了两个度，眉头皱地能挤死苍蝇。

“captain……都是小孩子哎。”贝波蹲在尸排前，语气有些不忍心，“都被烧焦了，每一具那么小一只——难怪没有很重的腐臭味。”

罗上前两步，细细扫过一遍焦黑变形缩成两个手掌那么大的婴儿尸体们，忽然注意到什么，蹲下来随手拿了根树枝戳开察看。

婴幼儿骨骼细小，这个年龄很难通过尸体骨骼判断性别，但如果仔细察看下颌和蜷缩的腹部两侧髂骨，勉强能分辨出一点细微差距。

而且每一具骨骼的颈部都有肉眼几乎难以看到的刀痕，痕迹纤细却极深，即便尸体烧焦也没能掩饰住。

这世上还没什么伤口特征能逃脱死亡外科医生的法眼，这波专业对口。

丢掉树枝，罗起身又绕着柳树转了几圈，除了零散几块泥土颜色稍微深了几分外，再没有其他发现。

被挖走的树干下一滩细碎的木屑上，从半个浅显的脚印来看，虽不完整，但脚掌部分显然不是个男人留下的。

原地思索了一会儿，罗忽然掀起嘴角，面上透着危险的笑意，不达眼底。“有点意思。”

“贝波，回去了。”

“嗷！”

*

身后的门被关上，窗帘也被拉死，低矮的屋子里仅仅燃着一盏微弱的烛火，昏黄的光线映在女人苍白的脸庞上，带着诡异的美感。

“你想对我说什么。”莉兹神色不变，丝毫没有惧怕的意思，直直望进女人眼眸。

两人对视着，半晌，女人眼底涌上一层浑浊的泪水，细如利爪的手扑过来箍住莉兹双手。

“求求你……求求你们……毁了这里吧！”

莉兹瞳孔微微放大，女人力气很大，她稍微挣脱了下就被箍的更紧。

“这里……这里是恶魔的伊甸园，是不该存在的……是错误的……”女人泪流满面，却死死压抑着哭声，谱成一曲悲戚的呜咽。

“乖，告诉我，这里发生了什么？你是谁？”莉兹放轻了声音，安抚面前的女人。

女人哭着，摇头又点头，胸、腔起伏，情绪波动极大，断断续续开口，“海登就是恶魔，我、我是他的女儿……也是他的玩、物。”

“那些人是我的妹妹们……还有我的女儿！！”

卧槽！信息量迎面冲击，莉兹一时间失语，女人还在断断续续说着。

“他奴隶我们……玩、弄我们……控制我们，他说这样的关系才是正确的……二十年多年前我们来到这座岛……”

“我记得母亲、她死了，可妹妹们还小……”

“他说他是对的，妹妹们……女儿们什么都不知道，可我知道……这是错误的啊！！”

“我亲眼看到、我的第一个儿子……被吃掉了啊！！”女人哭地几乎断气，手指如爪般狠狠抓着莉兹双手，掐出青紫的痕迹。

莉兹震惊于扑面而来的信息量，心疼女人的同时，迅速联想各路线索。

“你们被他……还有，儿子被吃掉？被什么东西吃掉？”

女人没有回答，脱力跪倒在地上，手依旧死死抓着莉兹，像是抓着唯一一根救命稻草。“毁了这里吧，毁掉它。”

枯瘦的手指抬起，指向莉兹团服外套上绣的骷髅笑脸标志，“我有一次跑出去，在海上看到过这种骷髅标志，你们是很厉害的人吧。”

“你们一定可以毁掉这里的吧……”女人另一只手松开莉兹，从胸、口里掏出一只永久指针，目光殷切的递上来，“我有这个，给你们这个，求求你们毁了这里、杀掉海登！”

莉兹接过指针，木制托上刻着一行清晰的通用文字——翁达港。

“你现在情绪太激动了，”莉兹沉默少许，抬手覆上女人头顶，放柔的声线仿若一道叹息，“先睡一觉吧，在梦里告诉我……我可以为你做些什么。”

“三重奏——好梦协奏曲。”

女人泪眼忽然呆滞，缓缓倒下，被莉兹一把托住身体，半搂在臂弯。

抬手轻轻拂掉女人挂在睫毛的泪珠，又伸袖子抹去满脸泪水，莉兹盯着女人双眼，像诱哄小孩般开口，“乖，现在回答我你的名字。”

干枯的唇上裂开几道细口，渗着血丝，缓缓张合。“我叫……维拉。”

“好，维拉，告诉我，海登是你什么人，他对你做了什么？”

“海登、是我的父亲，他占有了我……他奴隶我，他又占有了我的妹妹们。他占有了我生下的女儿，他吃掉了我的第一个儿子。”

什么？莉兹怔愣了一下，吃自己的儿子？她刚刚听还以为是献祭，合着这个老、比登不止变态乱、伦还是个食人魔吗？

咽了一口口水，莉兹继续问：“你亲眼看到他吃了你儿子吗？怎么……吃的？”

“我亲眼看到，他抱着我的儿子，他说供奉树神要献祭男孩，他说这是我的荣耀。”

“我悄悄跟着他穿过林子，在树神面前，我看到他狠狠割开我儿子的喉咙扑上去吮吸……他不停地划破白嫩的肌肤……好多血啊！吃饱喝足的恶魔最后放了一把火。”

颤抖的、断断续续的声线叙述着，莉兹越听越皱紧眉头，“你想要毁掉这里吗？你希望我们怎么做？”

“都杀了……统统烧毁……太脏了，脏了的东西就不该活着。”

明明是受害者，为什么要给自己披上罪恶。

莉兹覆上女人湿润的侧脸，沉沉开口，“我可以带你离开这儿，你想逃出去吗？”

女人沉默了，莉兹紧紧盯着女人扩散的瞳孔，以确保对方没有恢复清醒。

“我想去死！”

莉兹一惊，女人仍旧一副被能力控制着的模样，刚刚那句想死的话，是她发自内心的真实想法。

“维拉，在你儿子之后，又出生过几个男婴？他们都被吃掉了吗？”

“八个，被吃掉了七个，有一个是我女儿生的，我把他偷走了。”

“你把他偷去哪里了？”

“我记得很多年之前，母亲死后是装入棺材了，我就也做了个小棺材把他装进去，棺材关不上，我偷来了锁链。”

“这里太肮脏了，海里干净，他该去干净的地方……即便最后总是要死的。”

视线落在女人右手虎口的疤痕上，莉兹顺着往上卷起衣袖、掀开上衣，只见那苍白的皮肤上遍布红肿淤青。

破案了。

眼前这个女人，没能救得了妹妹，也没能救下儿女，但至少，她拼命从恶魔嘴下抢走了自己的外孙，送他逃离了这片肮脏的土地。

呵，外孙。

莉兹心头发闷，像压了一块千斤重的石头，“维拉，离开这座岛的路有几条？永久指针有几个？分别通往哪里？”

“一条，一个，翁达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