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哲英的直播间里的观众发言就好比辣子鸡丁,辣子多,鸡丁少。
全是在喊一些没有什么意义的话,只有零星几句提问的,很快都被滚动着刷了上去,如同浪花入水,再也不见。
“傅老师你和卫司莲到底是什么关系?”
傅哲英:“我和他是关系不错的朋友。”
他说得平淡。常年混迹娱乐圈的人士都明白,急于自证绯闻不属实的,都强调说“我和xxx只是普通朋友”,越是强调就越此地无银三百两,朋友就是朋友,谁管你普不普通。
于是傅哲英轻飘飘地说关系不错,cp粉吃到糖了,开始狂喜乱舞,看上去也没有什么可避讳的异常。影帝只要连自己都骗,骗过别人岂非轻而易举。
“当时出现在酒吧是真的吗?”
“傅老师为什么是那副打扮?”
傅哲英:“为了体验角色。”
噢,于是众人又很想扒出来到底是哪个角色,但如果是傅哲英自己私设用来锻炼的角色,就算扒也没有结果。
“得了吧,那你为什么和卫司莲同时出现在gay吧!”
傅哲英:“说来很巧,他乡偶遇。他是被一个认识的人带去的,去了之后才知道那里是什么地方。”
卫司莲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傅哲英说的全是实话,他的心都揪起来了。傅哲英每说一句,他都能想象出来网友会怎么抓住错处,然后大肆攻击。
不自觉地,他的手停了下来握在一起,忘了继续刷宇宙飞船。
“傅老师你的纹身是怎么回事?”
镜头里的傅哲英低下去,从桌子底下摸出一沓纹身贴:“要看看吗?”
“救。”
“傅老师你在干什么傅老师!”
“虽然早就猜到了是纹身贴但是看到这一幕还是很生草怎么回事。”
“互联网上最怕的就是真诚2333333333333”
“我好想要傅老师同款纹身贴,开个链接吧别逼我跪下来求你。”
“求求+1”
“女孩子出门在外真的很需要一个纹身贴。”
“[耳朵][耳朵]不懂就问,为什么女孩子出门在外需要纹身贴???”
“防拐卖啊,人贩子就喜欢挑那种没有什么特征的人士下手,就算失踪了一时也没人发现。如果身上有纹身或者衣着很夸张,就容易被周围的路人记住。”
“懂了,下次出远门搞个粉色爆炸头。”
“救命所以今天是纹身贴的广告吗?”
“傅老师也终于走上了直播带货这条路wwwwww”
“我等了这么久,链接呢?!(拍桌)”
“散了吧没有链接。”
“纹身贴给傅哲英打钱!”
与此同时,傅哲英的经纪公司炸了——准确地说,爆炸的只有芳姐一个人。
公司底层小演员小爱豆们看直播看得津津有味,各家经纪人还指着让他们学学傅哲英,必要的时候可以蹭蹭他。公司高层乐得热度攀升,话题霸榜。粉丝们很高兴看见傅哲英回归,黑子们也很高兴看见他们的攻击靶标终于出现了。
每个人的情绪价值都得到了充分的满足。
但是芳姐不高兴。
她挥起高尔夫球杆,砸碎一排瓷器。她讨厌任何事情脱离她的控制,尤其讨厌傅哲英脱离她的控制。
试想哪个演傀儡戏的匠人,希望自己的傀儡挣断丝线。
她打电话催促刚招进来的新人小裕:“联系平台,把他直播掐了。”
“芳姐,可是……”
反响和效益都不错啊,流量数据真的很好。
“掐了!不然你明天不用来了。”
小裕心头无语,要掐她为什么不自己去联系平台,她的话语权不是更大吗?
非要让下面的这些小喽啰出面打电话。到时候免不了又是一场求爷爷告奶奶,最后平台觉得他们不是人,小裕办事没利落,在芳姐这里也不是人。
新人自然而然地就两边不是人了,成为终极背锅侠。
小裕很不情愿地:“那要是平台不愿意呢?”
“不愿意你就跟他们说,以后也别想和我们公司的艺人合作了。”
真·里外不是人。小裕郁闷地接下了这个差事。
卫司莲看见恶意弹幕,就立刻举报,好几次他的手速跟不上弹幕往上翻的速度,他就改成横屏弹幕,让弹幕飞久一点,他飞快地点击举报举报举报。
突然,直播间一黑,中断了。
页面弹出“直播间不符平台规定,暂时封禁。”
只剩弹幕在上面空荡荡地滚动。
“喂喂喂!这到底哪里违规了啊!”
“有没有搞错!”
“还我傅老师!还我傅老师!”
“傅老师别动我现在就去屏幕里救你prprprprpr”
“点我一键查询傅粉的精神状态。”
卫司莲的头上,缓缓冒出斗大的问号。
他打开社交主页,热搜榜上挂着好几个傅哲英的名字。
点开热词条往下拉,确实热评没有骂卫司莲的了。
准确地说,人们没空骂他,他们忙着去吃更新鲜的热闹。卫司莲不过一个刚出茅庐的小新人,先前的水花不过稍纵即逝,互联网腥风血雨很快,失忆也很快。
他在这次活动中,被隐身了。
这就是傅哲英说的,“会处理好这些事”吗?
不知怎的,卫司莲有点难过。暴雨来临时刻,受浇的只有一人。那赞美与诋毁混杂在一起,好比糖和钉子一同泼向某个人。到底是爱这世界的光明,还是爱世界的黑暗。傅哲英大概别无选择,他选择接受一切,在他的世界里,没有“二元”这个概念。它过早地在他生命中消失。种种经历让他很早就明白,对错黑白没有意义,若是跳出辩论的游戏,只关注自己想要的一切,他会活得更加轻松。
他给傅哲英发消息:“还好吗?”
傅哲英回了一个“好”的猫猫表情包。
这个人果然是黑色猫猫变的。
然后对面的黑色猫猫继续发消息:“早点睡。”
卫司莲握着手机,心里砰砰跳,注视着那白晃晃的天花板,睡不着。
他把原本给傅哲英画的文静肖像放在一边,重画了一副。
傅哲英身穿黑风衣的背影,个子高挑,单手插兜,胳膊微曲,踩着皮靴,腰间绑枪袋,悠闲地朝着比摩天大楼还要高的海啸迎面而去,狂风吹乱他的发。
周围的人有的在尖叫逃跑,有的朝傅哲英射去子弹和炮火,有的拿巨大的扇子,在岸边兴风卷浪,仿佛陷入某种迅猛的狂欢。
凌晨四点,他把这幅画po上画家小号。
“悄悄摸鱼一位傅先生。祝你安好。”
作者有话要说:探头.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