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慕宁拉着江无妄回到屋子，顺带关上门窗，还略带警惕地朝外确定无人后才关上，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不禁惹得江无妄调侃。

“夫人，青天白日的，不必如此着急吧”，江无妄慵懒地靠在床沿，语气不乏调笑意味。

岑慕宁闻言俏脸一红，抿唇反驳道：“你胡说什么呢！我找你有正事！”

“这难道不是正事？”，江无妄挑眉笑道。

“………”，岑慕宁递给他一个大白眼，随后认真道：“飞云寨主所告诉的我事，不想知道吗？”

江无妄略微蹙眉，纠结之情溢于言表，随后却又满不在乎地说道：“不过和另一件正事比起来，忽然又不想知道了。”

岑慕宁微微愣住，对上江无妄一双沉静如水的黑眸，突然发现自己有些噎，与他比嘴皮子，倒不如直接动手来得痛快。

她走至江无妄身前，捏了捏拳头，发出咔吱咔吱的声响，弯腰朝他凶狠地笑道：“江无妄，本公主目前不想动手，明白不？”

“明白”，江无妄回答地极快，似乎有些漫不经心，又让人摸不着头脑，随后又轻快道，“这种事，怎么敢劳烦夫人亲自动手。”

“算你识相”，岑慕宁刚起身准备回归正题，却恰巧瞧见江无妄正笑得不怀好意，顿时意识到不对，她咬牙切齿道，“江无妄！你够了！”

随即一拳挥了上去，只不过她并没有下重手，毕竟同一个中毒已深之人，更何况是赤霄军旧部，不应当动真格。

结果她还没有打到江无妄，便被他一手包裹住，一个卸力，岑慕宁顿时向前倾去，倒在江无妄怀里。

“………”

这个场面顿时有些尴尬，呈现拥抱的模样，岑慕宁渐渐领悟了什么叫做窘迫！

她刚想要起来，却发现自己被江无妄紧紧地抱着，动弹不得。

“江无妄，你……放开我！”，岑慕宁抿着唇咬牙吐出这几个字。

江无妄只是抱着她，喃喃道：“安静会儿，慕宁，就抱一会儿。差点，我以为见不到你了。”

岑慕宁闻言一愣，手中的力道顿时软了下来，眸光闪过一瞬惊诧和不可思议，他们不过是因利益结的亲罢了，江无妄这语气是什么意思？

“你……”，岑慕宁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合适。

江无妄闭上眼眸，好似极为惬意，轻声在她耳边，用富有磁性的嗓音说道：“慕宁，其他事先放一边，好不好？”

岑慕宁微怔，恍惚间便也没有拒绝，任她轻轻抱着，她清楚，这段时间，受累的可不止她一个。

但她不知道江无妄在想些什么，他只是有一瞬间，突然看不清自己的心，究竟是家仇血恨重要，还是现世安稳与她更重要。

倘若为了复仇，而伤害了慕宁，或许他永远也不会原谅自己。

但倘若让这数万将士惨死沙场，谢家世代忠良背负滔天骂名，他又如何原谅自己？！

思及此，江无妄的手缓缓握紧，把自己深深埋在岑慕宁的肩头，鼻尖萦绕着熟悉的芳香，似乎有安神功效，竟让他心绪稍宁。

半晌，屋内的檀香冉冉升起，一缕白烟飘忽其间，周边弥漫起一股淡淡的熏香，江无妄就这么一动不动地抱着她，令岑慕宁有些怀疑，他是不是睡着了。

“江……无妄？”，岑慕宁缓缓起身提醒道，“该说正事了。”

江无妄闻言，也不再坚持，脸上恢复了之前云淡风轻的模样，微微一笑，似乎是在等待她开口。

岑慕宁顾不得刚才的事，她在飞云寨所遇到的事以及所听到的事，都还没有透露出来，而背后之事又牵扯众多。

她迫不及待道：“我见到了飞云寨寨主焦耳，他看破了我的计划，知道我是故意被抓到寨中。”

“这是一种试探”，江无妄顺口接道。

“没错。纵火案不是他们动的手，因为……飞云寨才是保护那起火房屋的背后之人”，岑慕宁沉声道，随即呼出一口气，“那里面是军火！”

江无妄微微愣住，随即恢复如初，垂眸沉吟片刻，忽而开口道：“你的意思是……还有另一股势力参与其中。”

“的确，这才是最可怕的，焦耳怀疑……”，岑慕宁开口前，特意向外瞧了瞧，透光的窗子外没有任何身影，这才敢小声说道，“他怀疑，是苏泊。”

“苏泊的确是最合适的人选”，江无妄唇角勾起，随即补充道，“替罪人选。”

两人对视一眼。岑慕宁微微拧眉：“所以你怀疑是……宋老二？”

“夫人聪明”，江无妄笑道，“徽州城三大势力，飞云寨已经覆没，其余便是官府和地头蛇。”

岑慕宁接过他的话继续沉声分析：“地头蛇宋老二混迹于徽州城，对这里极为熟悉，想必也知道那军火的事，既然如此，常规理解便是……”

“宋老二若想动军火，早就下手了，所以他不会动军火，而身为徽州知府，想动些手脚，可就容易了”，江无妄有些漫不经心地说道。

“但他们算漏了一点”，岑慕宁毫不避讳地指出来，这也是她一直疑惑的一个点，“为何宋老二要求我们剿匪，明明他们之间有着私下联系，却偏偏要我们下死手。”

江无妄眼眸深邃地望向岑慕宁，薄唇轻启道：“又偏偏在我们来到徽州的时候动手。”

“借刀杀人！”，两人相视一笑，异口同声道。

岑慕宁说出来后豁然一笑，顿觉心中的一块石头落地，长长地舒出一口气，旋即又好似想到了什么，眼神顿时黯淡下来，表情凝固。

“慕宁，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江无妄用陈述的语气开口，他大概也猜的到一些事情，“那寨主临死前恐怕还透露些信息吧。”

她犹豫片刻，抬眸望向江无妄，一双杏眸晕染着一抹淡淡的忧愁和纠结，随后她缓缓道：“江无妄，若是敌人太过强大，我们掰不赢，该如何？”

江无妄眸中倒映着少女低落的神情，仿佛一瞬间把他们拉到小时候，他依旧是那个见不得妹妹伤心忧愁的哥哥，她的任何烦恼都可以向他倾诉，而他会竭尽所能换她笑颜。

只不过悄然间，他们都已经长大，再深的情谊也隔了一些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掺杂了太多太多。

“慕宁，你是公主，自当有公主的自信”，江无妄轻声道。

岑慕宁骤然惊诧，抬起眼眸定睛看向江无妄，对上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眸，好似有些恍惚，回忆纷飞。

思绪仿佛回到了几年前的那日夜晚，少年将军意气风发，挑眉对她凛声道：“堂堂朝安嫡公主，自当有公主的自信。”

“江无妄，你某些时候，真像我的一位故人”，岑慕宁忽的笑了一下，随即释然道，“可惜，大多数时候，你应该是最不像的一个。”

江无妄没有反驳，也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只是好奇道：“那他……对你好吗？”

“不好！”，岑慕宁轻哼了一声，埋怨道，“丢下我一个人，让我为他奔波劳碌。”

岑慕宁忽然抬头仰去，心中有些苦涩，果然，有些人是不能常想常念的，她叹气道，“可是啊，我哪有那么厉害。”

所以，她害怕，害怕失败一无所获，害怕闯过坎坷依旧无果，害怕始终不能成长，害怕孤身一人独享空寂。

眼角划过一抹温热，眼眶有些湿润，覆上江无妄略微温热的手掌，竟有些令人心悸，原来不知何时，早已泪从心落。

“那你恨他么？”，江无妄神情低落道，即便这抹低落连他自己也没有察觉到。

岑慕宁沉默不语，她有些恍惚，但她大概永远也不会恨谢京昭，年少时的梦，化作一缕孤烟，飘渺无迹。

她缓缓摇了摇头，吸吸鼻子，扯出一抹笑意，转开话题道：“对了，说到那个敌人了，焦耳临死前告诉我，指使他的人，是……萧皇舅！”

“定国公萧鼎？”，江无妄微微皱眉，片刻后又恢复原样，果然是他么？

“但只凭焦耳一人之言，还不能完全相信”，岑慕宁急忙补充道，她不打算拿出白玉印章，这等于是板上钉钉的事，更何况，他并没有将白玉印章交给她，或许，还有什么隐情也说不定。

江无妄握住她的手，安慰道：“我知道，唯有找到确凿证据，才可以确论。”

萧贵妃于岑慕宁来说，同亲生母亲没有两样，相应的，萧鼎对岑慕宁，自幼便是极好，江无妄很清楚这一点，或许岑慕宁找到了更确凿的证据，不然也不会如此纠结。

“是时候去找宋老二了，这件事该有个了结了”，江无妄沉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