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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赐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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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慕宁始终不明白,太后为何会公然劝她离开,她话音轻颤,似乎不敢相信。

“皇祖母,我们不应该劝父皇么?”

“宁宁,听哀家的话,走罢”

“不,皇祖母”

岑慕宁泛红的眼眶里渐渐蓄满了泪水,一颗颗豆大晶莹的泪珠此刻顺着她那苍白的脸颊,翻滚着坠落下来。

她终是抑制不住内心的悲伤,大声吼道:“谢家没有错,不该赶尽杀绝”

“啪”的一声,太后也不禁瞪大了双眼,跑过去护住慕宁,岑慕宁缓缓抬起手触碰着脸上已经泛红的区域,巴掌印清晰可见。

“父皇”,慕宁喃喃自语,不可置信地扭头看向她曾经最亲爱的父亲。

但她忘了,岑寂先是帝王,而后才是父亲,他有他的大局,岂可因为自己一念而改变。

岑寂转过身去,此刻纵然万般无奈,也狠心背过手去,肃声道:

“劳烦母后带朝安回去了”

这一刻,他没有唤自己宁宁,而是封号朝安。

岑慕宁缓缓起身,苍白的容颜显得十分无力,泪水渐渐干涸,犹如她此刻的心境。

原来真正的悲伤是不需要眼泪点缀,这应该是她成年后的第一课吧。

“朝安退下了”,她不再吵闹,收敛刚才的任性,恭敬地行礼离开,心死大于面悲。

太后吩咐紫苏照顾好慕宁,目送她远去后,半晌才对背过身去的景德帝轻声道:

“陛下,这样做终究还是过了”

“母后,你太疼她了,身为公主,她终究需要快些长大”

“还有………”

“如果母后是问谢家的事,还是请回吧,我意已决”

太后慕容氏轻摇,叹气:“哀家知道你做事有自己的原因,只是高处不胜寒,别坏了你与宁宁的关系”

岑寂沉默不语,太后也不再多说,径直离去了,偌大的养心殿此刻又是空余一人,他抬头向桌案上的一幅画像看去,画中的女子与慕宁有三分相像。

岑寂看得入迷,不知不觉间李公公已经来到他身边,小声说道:

“陛下又在思念懿德皇后了”

“李德贵,你说,若是她还在,该有多好”

“陛下节哀”

又是一个落日余晖,又是一个晚霞漫天,可明明才过了一天,她却感觉过了半生。

岑慕宁一步一步向前走着,但她总感觉腿脚已经不属于自己了,沉重的步伐时刻告诉她此刻真真切切的所有。

白芷回来复命,她说刑部肖提督已经捉拿了所有谢家人,此刻已经关押在大理寺的牢狱严加看管。

夕阳拖长了岑慕宁的影子,漫长的宫道将要耗尽她全部的力气。

恍惚间,她觉得眼前浮现了一个潇洒肆意的少年郎,眼角含笑,待看清他隽秀的面容时,她朝他弯起眉眼,下一刻落入了他温暖的怀抱。

“公主!快来人呐!”

她朝那少年喃喃道“对不起”,随后便是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不过三日的时间,京城人人都在传,谢家叛变,谢氏父子不是死在战场,而是死在北狄的皇庭,尸首也已经运回皇城,朝廷一片哗然,皇帝气愤,下令斩杀谢氏族人。

还有一件沸沸扬扬的事,朝安公主认为谢氏满们忠烈,不相信谢家叛变,于是长跪在大殿之上,天子震怒,百官叩首。

可终究还是没有扭过圣意,圣旨没有收回,谢家依旧无一人逃脱,行刑那日,大雨滂沱,雨水与血水相融,像极了所谓的血流成河,而谢氏一族自此被扣上通敌叛国的骂名。

世人称道,百年武将世族,只因一朝狼子野心,满盘皆输。

此事自此也就成了临月国子民的饭后闲谈,更是数不尽说书人生意兴隆的“秘籍”。

一晃便是三年,转眼又是一年初春,京城街市依旧繁华,幽远的车铃随着飘渺的风声传来,一辆镶金嵌玉的马车徐徐驶过。

马车内,少女一身素衣,虽不施粉黛,却挡不住她明眸皓齿的俊俏容颜,杏眸中仿佛含着一泓秋水,如墨的青丝瀑布般散落肩头。

“公主,您可需要吃些什么?奴婢下去给您买”

岑慕宁轻摇示意不必,她掀起车帘,暖和的光芒撒入车内,又过了一冬,春天还真是不易。

“白芷,你说,这栾台寺的桃花该开了吧”,少女怔怔地看着窗外景,似乎有些出神。

“如今已经是农历三月了,山寺里的桃花应该已经开了,奴婢记得公主第一次去栾台寺时,也是这个时节”

“对啊,当时不过才十岁,一晃已经八年了”

谢京昭,你走了已经三年了,可我喜欢你已经八年了。

岑慕宁揉了揉有些泛酸的双眼,闭目凝神,她在回忆他们的初见。

桃花林下,少年郎一人一剑舞得肆意洒脱,年少春衫薄,眉眼处尽是意气风发,不禁让她想起了一首诗词:

积石如玉,列松如翠

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只是当年的岑慕宁并不知道,自己将会把这个少年郎装进心里,偷藏许久。

这几日正是春闱放榜的日子,农历三月更是殿试的日子,此时京城里涌现了来自五湖四海的读书人,老少皆有。

马车徐徐前行,穿过长街上的车水马龙,人头攒动,赶车的小厮也不免放慢步伐认真观察。

岑慕宁慵懒地用单臂支起下巴,漫无目的地侧头扫着眼前景,车外尽是人间烟火,欢声笑语弥漫耳畔。

半晌,一阵敲锣打鼓的声音随风传入马车内,岑慕宁一惊,微微皱眉问道:

“白芷,前面怎么一阵嘈杂声?”

“公主您忘了?今日可是殿试放榜的日子,前面应当是新晋状元郎在游街,还是陛下特允的”

闻此,岑慕宁只是眨了眨一双好看的杏眸,有些出神,喃喃自语,又像是自嘲般道:

“原来父皇的事我已经这么不关心了”

似乎是感受到了她的落寞,白芷也不敢多说,自从三年前的那件事后,朝安公主与陛下的关系如坠冰窟,旁人也不敢劝解。

少年题名状元郎,名动京城又一春。

此时正是春风得意时,高头白马上的少年郎肤色白皙,五官尚为隽秀,棱角分明,身着圣上御赐的红色状元朝服冠带,披着进士宝纱,眉宇间尽是意气风发。

岑慕宁并不知道状元游街的时间和路线,竟恰好对上了向宫城走去的状元郎。

马车猛地停下,街市繁华热闹,人潮汹涌,把这并不算特别宽敞的街道挤的狭小。

敲锣打鼓的喜乐近在咫尺,慕宁似乎是意识到了此刻的尬景,正准备吩咐小厮挪开让道时,只听前面的少年温润的嗓音响起:

“诸位百姓,在下与这位官家的马车相向,此刻有些拥挤,还望大家行个方便”

众人也都会意,忙腾出场地,恰好够他们同时经过,有些已经认出马车上的人的百姓瞧见这状元郎如此有礼,便心生一个念头,对着那白马上的江无妄喊道:

“对面的可不是管家,那可是我们临月当今嫡公主,朝安公主”

江无妄听此一怔,眼神中夹杂了些复杂不明的情感,正当他不知如何接话时,马车内传来了一道轻灵如泉水的嗓音:

“多谢公子,朝安在此恭祝公子日后鹏程万里”

岑慕宁说完后趁着四下无人,吩咐小厮继续启程,距离栾台寺还有一段距离。

江无妄见此也拉起马绳缓步前行,两者擦肩而过时,一阵风掀开了马车上的帘子,少年眼眸偏转,车中女子的身影仿佛刻在了他的脑海中。

她肌肤胜雪,自有一番清雅高华的气质,仿若幽兰,令人不敢亵渎,但江无妄总觉得,她少了精神气。

这场本就偶然的失误并没有掀起岑慕宁太多的波澜,马车依旧按照原来的步子驶向城外栾台寺,不仅是因为那里的桃花开了,更重要的是,她想为谢家礼佛。

栾台寺始终未变,一如八年前,只不过已经是物是人非了,她同住持要了几柱香,偌大的庙堂里此刻只有一两个烧香者,现在并不是旺季,也算得了个清净。

付完香钱准备离开时,她曾问寺里住持:“大师,人的一生注定坎坷相伴吗?”

住持老者面色平静,缓缓道:“施主,逆水行舟,自当溯源而上,坎坷相伴未必不是一种修行”

她神情平淡,从容一笑,谢过大师便离开了,可她心里,总有遗憾弥漫。

天边渐晚,此刻已近日暮时分,再次回到清宁宫时已经繁星相伴。

本打算好好泡个澡休息一下,却见紫苏慌忙地从宫们外跑来,神色慌张。

“公主,不好了”,她大口喘着粗气,豆大的汗水滴落,白芷赶忙扶住她。

在宫中长大,岑慕宁每次出宫前总会留个心眼,让紫苏帮她盯着宫里的动向,此刻慌张跑来,定是出事了。

她眉头微皱,小心翼翼地把宫门关上后才让紫苏开口:

“公主,今日新晋的状元郎在大殿上求娶您,陛下已经应允了”

岑慕宁睁大眼睛,却显得格外空洞呆滞,眸底黯然失色,犹如枯井无波,即便如此,她还是扯出一丝微笑。

两人面露愁容,生怕自己的公主气急攻心,却不料岑慕宁只是平静地说道:

“皇室公主,婚姻向来不由自己,嫁谁不是嫁,只是早晚的问题”

她像是看开了,随即安排白芷紫苏准备热水,倒不如泡个澡,静静享受为数不多的宫中时光。

岑慕宁把全身浸在洒满花瓣的浴水中,不多时便感到了窒息,她想,这样是不是就可以见到谢京昭了?最后她起身大口喘气,眼神也有些迷离,她还不能死!

谢家一世清名,总得有人翻账!

翌日一早,她更衣前往养心殿,神情没有一丝波动,景德帝岑寂似乎已经等候她许久了。

“宁宁,你来了”,岑寂静坐一旁喝茶,待她进来时才抬眸。

“儿臣给父皇请安”

“让朕猜猜,宁宁你是来请朕收回旨意的?”,岑寂嘴角微扬,有放下手中的紫砂茶具。

岑慕宁也是微笑着摇头:“你错了父皇,儿臣长大了,不会再任性了,今日过来是谢父皇赐婚的”

说着便跪下朝他磕头,以感谢养育之恩,不知为何,岑寂竟发自内心有一些落寞。

作者有话要说:注:形容男主的诗词来自于宋朝郭茂倩的《白石郎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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