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人是当真不会武。www.zhongqiuzuowen.com萧伯鸾对自己的判断有了一些迟疑。
在这之前,他派出去了不少绣使和暗卫去调查这个银台司的执笔,背景太干净,就一定有问题。
这世道,当官的,谁身上没有一点龌龊?他除了病死一房正妻,便再没有其他值得龃龉之处。
之前,萧伯鸾几乎可以肯定,薛石隐在鹤喙楼中地位不低。从孙闯尸体消失不见,再到申家少了几个库头,死不见尸。正好薛石隐去过,天底下没有这么巧的事。
然而,鹤喙楼真的会有完全不会武的杀手吗?江湖上见过鹤喙楼的人,都知道一柄鹤喙锥,出声必要人命。招式不出奇,又是短兵器,没有功夫如何能置人于死地?
或者,他是鹤喙楼的眼线?暗探?
“萧指挥使,你这人说话便说话,为何总喜欢勾肩搭背的?”薛石隐推开他的手掌,拍拍没什么灰的肩头。“小官说过,银台司和你们绣使不可能合作。这也是皇上的意思。”薛石隐拱了拱手。
说着,进来一名绣使禀告:“人都到了”
“薛大人,走吧,一同审审。”萧伯鸾做了一个邀请的动作,语气不容拒绝。
薛石隐没有着急动身,皱了眉头:“萧指挥使,刚才你动刑拷问的,只是那晚小官顺手救下的一名花娘,她能知道什么,放了她吧。也是个可怜人。”
“薛大人真是怜香惜玉之人。”萧伯鸾星眸一闪,嘲笑道。“中秋当晚,她侍奉在侧,怎么可能一句都记不起来。”
“这案子,小官也查访好几日了,若不是来了这里,今日也正要去玲珑门问话。”薛石隐举起手,说道:“你若真想知道,不如请那晚在船上的小将军赵丏前来,仔细问问也就罢了。”
“小将军处,我自有主张。”
萧伯鸾理了一下袖子,让门口的人都退下,刑房石砌,密不透风。他靠近了薛石隐,低声耳语:“虽查到你与鹤喙楼有关连,你也知道我没有什么实证。今日引你来此,又退下左右说话,薛大人也应明白其中用意。既然都为了同一个东西,不若,你与我们合作,一明一暗将此案破了。各取所需。”
几日前,收到皇帝的密函,要求他尽快将中秋烧船案结案,明王也来催了几次,问为何还找不到钱六爷。与钱六爷有关的孙闯死了,王顺等人活死人,这几人的口供都在鹤喙楼处,申小菱知道的最多不过十之一二。
大丈夫能屈能伸,曾经吃了亏又如何,找到钱六爷才是正事。
申小菱动用自己的关系抓了岑贵,却又死了。且不论岑贵与钱六爷有无瓜葛,用他的尸首引来薛石隐,再用岑贵身上的伤痕逼薛石隐就范,不管他承认不承认,只要想知道钱六爷的下落,他就要与自己合作。
“萧指挥使说的是哪个案子?”薛石隐故作糊涂,“我们银台司办案从不走暗手,绣使走明走暗,与银台司无关。至于是否能够与绣衣直使联合办案,小官需要修书一封请示苟大人。”
“苟大人处,我已让人提前知会了。不日,他的手书就会到你手上。”
萧伯鸾是有备而来的。
薛石隐提了提包袱:“既如此,小官就与萧大人同去。”缩着脖子走了两步,又站住,抬起头,十分认真地说道:“只一点,小官写的卷宗,绣使不得查阅。这是银台司的规矩。”
萧伯鸾闻言半笑不笑,也不回答。只往前走去。
停着岑贵尸首的牢房门口,站着几个妇人,见来了人,就跪下行礼。
“民妇岑王氏拜见大人。”为首的妇人说了话。身后小妾模样的妇人自是没有说话的资格。
“起来说话。”萧伯鸾说道,“去看了吗,是你们家官人吗?”
“是。”岑王氏又用帕子捂着嘴,哭了起来。
“知道他犯什么事被抓进来的吗?”
“知道。”岑王氏又跪了下来,“我家老爷是冤枉的。大人您要替他伸冤平反呐!”
薛石隐悄悄走到岑贵尸首前,再掀开岑贵的衣裳,仔细查看着胸口的疤痕。
这伤刚好没多久,才长出粉红的新肉。的确十分像鹤喙楼的药水——对,申小菱说叫王水。像是被王水腐蚀过。但他的确不是鹤喙楼的人。
萧伯鸾要自己来看尸首,应该是查到了自己与鹤喙楼的动静,绣衣直使不容小觑。
但薛石隐并不担心,这世间本就没有密不透风的墙,再者,萧伯鸾私藏兵符一事,也是一个有名无证的事实。
接下来,绣使必然会抓紧查自己查鹤喙楼。既如此,那就彼此彼此了。
薛石隐站起身,隔着木栏审视着妇人们的背影。半晌,他问了第一句话:
“你家官人这心口是什么时候被烫伤的?”
岑王氏沾沾眼泪道:“就十几日前。”
“怎么烫的?”
“他呀,没别的爱好,在家喜欢点个小炉子用铁壶烧水冲茶。那天不小心被地板上的布席绊了一跤。正好扑在铁壶上。”岑王氏道,“我就说他啊,这么大人了,走路还不小心,他还跟我置气——”说着又哭了起来,身后几个妇人也跟着呜咽。
萧伯鸾早就查过伤口,让人前后置了几个案几,放上纸笔,命令道:“胸口被烫之前,纹身是什么样子,你们分别画出来。但凡画不出来的,便是要吃刑了。”
几个妇人闻言瑟缩着纷纷跪下画。
薛石隐心中一笑。鹤喙楼的人不可能有纹身,绣使应该也是知道。今日用它引出三十七的伤,再用三十七的案子引自己,其实也是一种试探。如此,就更放心了。
岑贵胸口的伤,有了新肉,就算是为了遮掩,也有可能是疤痕,或者胎记。萧伯鸾如何确定是纹身的呢?
岑贵如果提前毁了纹身,说明他已经提前料到会被抓?为何不跑?
待几人画完。薛石隐问道:“不是说都收拾了包袱出了城,怎又被抓了?”
萧伯鸾看了一眼他,他和申小菱没有串过话吗?
“回大老爷的话,老爷受伤以后卧床不起,一直是奴家在伺候用药。前几日他略好了一些,就收拾包袱说要走了,和奴家说的是要去趟广州。原本就是明日动身。”一个小妾回话道。
绣使将画像收集起来,交给了萧伯鸾。
薛石隐踮着脚伸长了脖子,想要偷瞄。
这个人真是鹤喙楼的吗?萧伯鸾心里想着,将几张画像递给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