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牵涉一桩旧案,申小菱脑子里立马闪过无数可能。www.zuowenbolan.com
“还请薛大人明示。”申小菱再次站起来。
“坐罢。”薛石隐和悦了自己的面孔,“不知申夫人可知近日城中发生的一起虐杀前妻的事件?”
“略有耳闻,但不知与民妇何关?”
“此案震动一方,我查其卷宗,其邻居曾往衙门报过,终以夫妻家务纠纷结案。”
申小菱一头雾水,也不敢插话。但闻薛石隐又道:“于是我就顺道查了一下历年的家务纠纷案——”
说到这儿,他从袖子里拿出一张纸,摆在桌上,手指轻轻敲了一敲,再推了出来。
常静上前取过纸,交给了申小菱。
纸上写了几个字。“珍珠,孙闯。”
孙闯?申小菱一时觉得耳熟,却想不起来是谁。她沉吟不语,要启唇说一些推诿之词,却看见薛石隐用眼神制止了她,并看看左右。
申小菱明白了,让常静带着门口的仆妇都退了下去。偌大的厅堂和院子只余他二人。
薛石隐这才开口说道:
“这桩案子,发生于六年前。这个叫珍珠的女子,半夜一头撞死在了玲珑门外的城墙。这珍珠曾是玲珑门里的一个花娘,后从了良。而赎她从良的就是这个名叫孙闯的男子。”
“为何自戕被称作案子?”申小菱疑惑不已。
薛石隐用赞赏的眼光看了她一眼。说道:“因为不少人作证,她撞墙之前,与这孙闯有过争执,孙闯有凌虐的习惯。这珍珠死时,又浑身是伤。”
那就是怀疑但没有关键证据证明是他杀了。申小菱思索着:“既然为她赎身,那就说明还是有情的,为何又如此不懂珍惜,欺虐她呢……”最后一句是感叹。
薛石隐深深地看了看眼前的女子,说道:“珍珠撞墙一案,卷宗之中有诸多遗漏之处,我想找他问当年之事,去了他家,而邻舍多人都说他已许久不曾露面。又说他在申家当库头,不回家也是常事,所以我才登门拜访。”
申小菱一惊,差点没站起来,手指掐紧,后背已是一身冷汗。
这孙闯就是那个要杀她的孙头!
找她是找到尸体了吗?还是怀疑她杀人抛尸?还是只是随便问问?
满城皆知她和柳怀舟遇到了歹人,可知道是城南仓库出事的人究竟有多少,她不确定。
薛石隐偷偷观察着,等她稳住了神,才继续说道:“原本也不是什么大事。若申夫人能带我去他所在的仓库见上一面,待我问他几句话,把这案子的卷宗补全了,是再好不过。”
申小菱又沉默片刻,才抑制住心中的波涛,开口说道:“薛大人想说什么?不妨直言。”就算指控她杀了这孙头,也得拿出证据来。
“申夫人不必惊慌。”
惊慌?我何曾惊慌?杀人犯才惊慌好吗?申小菱在心里反驳,我这是两难,毕竟那个匿名侠士对自己有恩,你要问了,我不答就怀疑我杀了孙头,我答又不能说谎,不说谎就要出卖侠士,太难了。
惊慌也好,两难也罢,薛石隐眼里看到的都是那个表情。
“这孙闯确有一些来历不明。当年的卷宗之中,验尸结果也就粗略几个字。”
“大人何不去找当年验尸的仵作问问?”
薛石隐道:“因为当年查这个案子的仵作也不见了。”
森森的寒意爬上了申小菱的心口:“不见…是何意?”
“说是举家迁去了别的地方,可又无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也是邻居说的?”
薛石隐一愣,点点头:“正是。”
理了理褙子的褶皱,站了起来。申小菱神态明显舒缓了不少:“大人,这孙闯也是许久不曾露面了。”这句话本身是没错的。她不算说了谎。
薛石隐像是吃了一惊,也站了起来。“哎呀!只怕是被灭了口。”走到厅堂门口,来回踱着步子。
灭口?怎么越来越听不懂了。正想问,只见薛石隐停下脚步,忽然直直盯向自己,像是换了一个人。他目光如炬,让自己有一种魑魅魍魉无所遁形的紧迫感。
“申夫人,你没说实话罢?”
被看穿的申小菱有些手足无措。
薛石隐又放缓音调,安抚道:“我不是查案,只是要理清整个案子,写完卷宗带回去归档。你不用担心。我不是衙役,也不是捕快。”
申小菱悄悄攥住衣袖:“大人,民妇一介草民,不曾见过什么世面,怕说错话,也怕认错人。既然您来自银台司,还请拿出您的公函以示身份。”
这是不相信自己的身份?也是,只发了一个名帖,不能自己说是谁就是谁。薛石隐拿出了银台司的玉牌,走到申小菱跟前,递给了她。
申小菱哪里知道是真是假。接过玉牌只能装模作样地摸摸看看。看到雕有“银台司薛翳”的字样,似乎不是作伪。玉牌触手升温,又雕工细腻,花纹图样也不似寻常民间工艺。横竖都要说,藏是藏不住的。
薛石隐觉得好笑,莫非你能分辨真假?不料申小菱双手奉还玉牌后,竟跪了下来。
“大人容禀。这孙闯已死。”
这薛石隐并未追问细节,却先道:“申夫人还请起来说话,我说了,我不是来查案的。否则早就在府衙传你去了。快起来罢!”
申小菱抬头看看他的神情,确实他一直以“你我”相称,若真要传自己去府衙,只怕早就说了实话了。可见他想私下探访此事。
私访,正中她下怀。
她站了起来,这薛大人太高,还是得仰视。靠得太近,压迫感袭来。
“申夫人请坐下说话。”这样就不用仰视自己了。
申小菱从善如流,坐下后方才开口讲述了城南仓库的始末。
薛石隐瞥见桌上的辛夷花树叶,便拿在手中,一边听,一边转动树叶。
申小菱说到溪边孙闯举起了刀,自己引颈受戮时,略去了柳怀舟就在远处,只说自己闭着眼,下一瞬孙头倒地。自己就晕了过去。
薛石隐道:“这么说,你不曾见到杀他的人是谁?”
申小菱摇摇头:“确实不曾。”
“杀他的兵器呢?”
申小菱想到了那柄穿透胸膛的乌黑兵器。仍然摇摇头说自己当然害怕至极,晕倒在地。
“那,他的尸体呢?”薛石隐问道。
申小菱还是摇摇头,说道:“我醒来已是几日后了。”
“不对!”薛石隐将叶片放下,“你不是带着你那个徒儿去的?他去套马回来,总应该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