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富丰骂着骂着,就跟要杀人一样,恶狠狠的盯着王招娣。
对,就是这个丧门星吓跑了他儿子!不然他怎么会没有儿子!他才不会没有儿子!
王招娣被这么盯着反倒不怕,反而指着亲爹发泄怒骂,“我吓跑了你儿子?哈哈哈,明明是你没种!你个没种的生不出儿……啊!”
王招娣越是大声手就离得越近,瞬间就被王富丰咬住了手指。
“放开!张嘴!王富丰!放开!”王氏族人吓得立马按着人,不停的大喝。
这惊变也是吓了大家一跳,过了好一会,王氏族人才掰开王富丰的嘴。
王带娣白着脸赶紧上前查看大姐的伤势,只见王招娣的食指已经被生生咬下了一块皮肉,指腹上血肉模糊,隐隐可见指骨。
“呸!”王富丰吐了一口血水,混合着一块血肉掉在地上。
王带娣只一眼就生生吓厥了过去,王招娣脸色发白,痛的冷汗直冒,抖着唇狠狠的朝亲爹吐了口唾沫。
王氏族人也是吓到了,这王家父女是有什么深仇大恨啊!
二房的刘氏赶紧上前扶住大侄女,生怕又出事,他们家已经够乱的了。
“陈大夫,陈大夫!快救人!”陈德听到刘氏的喊声才恍惚回神,这王家父女相残的场面真是吓到他了。
回神后陈德也不耽搁,赶紧上前给王招娣敷药止血,这伤口实在凶的狠,怕是要废掉一指了。
王招娣疼的面无血色却没有大哭大叫,只是颤抖着身子,咬紧了牙关闷哼,嘴唇都生生被咬破了。
王氏脸色煞白,看着亲爹的眼神惧怕不已,颤抖的双手紧紧捏着宋明义的手臂,直把宋明义捏的眉角发抖。
“贱人!毒妇!扫把星!”王富丰恶狠狠的看着大女儿怒骂,要不是有族人压着怕是要再上来咬一口。
“族长,里正来了!”外头一声呼喊,一个中年人拧眉走了进来。
脸色铁青的李长青看着王族长怒声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出了人命官司他可是要受连累的,这王家一向老实,怎么反倒闹出这种大事!
如今发怒里正也是气急了,能问清楚来龙去脉,倒还能将功补过一些,但禄钱怕是保不住了!
王族长面色发苦,仔细的将之前几人的回话整理了一下诉说了一遍。
“这么说,就是这王富丰谋杀发妻了。”李长青立马得出结论。
王富丰被这话吓得立马清醒了几分:“我没有!我没想杀她!里正,我真的没想杀她。”
“这药是你下的,也是你让二赖买来的,证据确凿还想抵赖?!”李长青大小是个村官,在十里八村也有些威势,这一怒问倒是有几分气势。
“不是的!我没想杀她,这药不是我要的那种!我就想让王氏动不了而已!我没想让她死!是赖五!赖五换了药,是他害我!”
他就想让王氏瘫掉而已,等他有了儿子,到了冬天慢慢饿死她就是,他根本不用杀人!
原本不说话的赖五顿时气急:“我买的就是能让人瘫掉的药,我没有换掉!里正,是他要我帮忙买的,我就是跑个腿!”
“我没有!你个混蛋!这药不对!她死了,吃了药就死了!”王富丰几乎发狂,他没想让王氏死,都是这个混蛋害的他!
“是你下药太重岳母才会死的!都说了七天一包的吃,你非要两包一起!”
王富丰听到这话愣住了,是啊,他两包全放了,他就是想让王氏快点瘫掉而已,他是着急,可他没想到这药会毒死人啊!
“都是她!贱人,贱人!我就想让方氏进门罢了,她要是不去方家闹……我就不会,就不会……”
听到这众人明白了,王富丰竟然想纳妾,他倒是想的挺美,竟然为了这事亲手药了发妻。
听听,还只是想让人瘫掉,这王富风是真的疯了!
王氏生不出儿子本就有七出之罪,他要是想另娶休掉就是,何必弄妻妾这一套,王氏不闹才怪,这不是诚心恶心王氏吗?!
方家那寡妇是什么货色?比那千人骑万人枕的青楼女差不了多少!
别说王氏恶心了,就是他们作为族人也恶心的紧!
里正和王族长也是一脸吃了苍蝇的神色,里正更是懊悔的不行。
要不是方家绝了户,那寡妇的姘头又多,他嫌麻烦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着。
哪想这放任着就出了这事,早知如此还不如早早的把她沉了塘!
王富丰也是糊涂,给王氏下药的时候还下了重手,用药过量把人药死了,这药不能乱吃的道理都不懂吗?!
里正气的要死,没有心思废话了,挥手道:“先找快破布堵上嘴绑结实了,如今王富丰杀妻,证据确凿,你们是想族规处置,还是送到衙门去?”后头这话是问王族长的。
氏族有权利处理犯罪的本族族人,一般情况下,若是两族之事里正也不会这么问一嘴,直接就送衙门去了。
可王氏和王富丰都是王氏族人,一般情况是由氏族自行做主处置,好歹也有块遮羞布。
由王氏处置的话,这事也就不必上报了,说白了就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他也能轻松点。
王富丰看着王族长睁大了眼睛,呜呜的叫着还抱着求生的希望。
他觉得要是由族里处置的话他不一定会死,去了县衙他就死定了,杀人可是要偿命的。
“烦请里正陪我去一趟县衙。”王族长没打算处理这事,虽然私了可以遮掩此事,也能威慑族人,可王氏一族已经没落了,他也没有能力去振兴一族。
里正点头应下:“赖五也带上吧,他也算是从犯。”
赖五还想挣扎一下,可嘴已经被堵住了,去了县衙哪怕不死也要坐牢啊!
王族长看了眼指着二头道:“二头确实不知情就不必带上了,只不过卖王家闺女的事不能就这么算了,这事你必须给出补偿,给两丫头一人一两安抚钱,日后王家大房地里的活你都得出力,直到两丫头出嫁为止,你可有意见?”
王族长如此安排也是为了王四丫王五丫考虑,家里没了大人,上头的姐姐又都出嫁了,要是没人帮着种地,怕是活不下去了。
二头听到自己不用去县衙顿时急忙应下:“没意见,没意见,多谢王族长,我一定补偿!一定补偿!”
王带娣红着人中高兴的直流眼泪:“谢谢族长,谢谢里正。”
她没想卖妹妹,可她爹要卖,她阻止不了,也不敢阻止。
爹要她男人去帮忙她也不敢说话,她还没生出儿子,要是敢让丈夫不喜,会被休的!
她娘生不出儿子,所以她们姐妹也都是生不出儿子的废物,附近村子没人愿意要她做媳妇,蹉跎到十八岁,她才被爹一两银子卖给了游手好闲的混子二头。
就二头这样家里破屋一间,旱地三亩的穷瘪三竟然也是嫌弃她的。刚进门二头就恶狠狠的告诉她,要是头三胎生不出儿子,立马休了她。
她害怕啊,可她能做的只有祈求满天神佛让自己生个儿子,她不能被休,被休的话她只能去死了,没人会再娶她,爹娘也不会管她的。
王招娣看着亲爹和丈夫被族人押走,唇角竟然微微扬起,觉得快意无比。
亲爹会死,丈夫要坐牢,关她什么事?
从小到大,随着后面一个接着一个的妹妹出生,她活的就跟鬼一样,爹厌娘弃。
每回有妹妹出生,爹就喝酒,喝的酩酊大醉,然后就打她,她娘回回就冷眼看着,不仅要她做活,照顾妹妹,还每日骂她是丧门星。
妹妹是什么?是害她的罪魁祸首!要不是她们抢了位置,她怎么会没有弟弟?!
守灵时赖五看上她两个妹妹后,跟她说只要卖了她两个妹妹去花船卖身,哪怕生不出儿子他也不会休了她。
而且两个妹妹日后卖身挣的银子花船的鸨母还会分三成给他们,他们家以后就不用受穷了!
有了钱她就可以去买药吃,就能生儿子了!
她怎么能不心动,她和赖五就找上了爹,等到奶奶丧事结束后,她就骗来了两个妹妹。
可惜,运气不好,被三妹夫妻俩撞到了。
呵,她三妹倒是个运气好的,竟然能嫁个好婆家!
当时爹推那一下她可高兴坏了,爹从小到大打的最多的就是她,她要是丧门星,那底下的妹妹也是丧门星啊!凭什么都怪到她头上!凭什么!
三妹夫妻俩不经打,她以为没事了,没想到好巧不巧的,族人找来了。
更让她没想到的是,她爹竟然这么快就给娘下药,还下了重手,直接把事情给闹大了。
“念娣,你娘的后事……”刘氏对着脸色惨白却面带诡异笑意的大侄女没敢靠近。
二侄女是个软弱不顶事的,她便只能来找三侄女了,虽然三侄女的性子也不顶事,可耐不住有个好婆家。
这大伯家几个赔钱货也就念娣的命好,去年逃了没被卖给老杨头,还能撞上宋家小子。
说来她婆婆也是偏心,家里这么多妮子,偏就对大伯家三妮上心,抛了老脸去提亲不说,连断亲都答应。
“老二,带你媳妇进去休息,再让陈大夫给看看。”裴玉站在一旁直接开了口。
王氏明显精神不对,整个人都呆呆的,失魂落魄一般,她可不想儿媳妇变成傻子。
“亲家母的后事就麻烦妹子操持了,我儿子儿媳会去尽孝的。”裴玉看着刘氏不客气道。
王家二房也不是什么好货色,这刘氏卖过三个女儿,虽是卖给富贵人家做丫鬟,可把女儿全卖了一个不留的亲娘,也是少见的冷心冷肺。
何况二房的日子不错,王家大半家底都分给了二房,根本不需要卖女儿。
刘氏尴尬的笑了笑:“好。”
宋裴氏说是会让三侄女两口子尽孝,可话里的意思明摆着就是不管这事,到最后还不得他们二房出钱出力!
刘氏心里有气,可却不敢对裴玉发,裴家人她可惹不起,何况还是最凶的“母老虎”。
裴玉转头打发宋老大回去,自己则去了裴家,她得在这看着,不然她不放心老二和王氏。
如今王氏的娘没了,带小两口回去是不行的,怎么也要丧事过了才能回,这可是亲娘。
陈德看过后说王氏受了太多惊吓和打击,有点丢魂,开了两副凝神的药就走了,要是这两天不能缓过来,就要去找正经大夫好好看看了。
裴成夫妻不在家,裴二哥带着他们去州府了,三哥没有具体说是什么事,裴玉也就不多问了。
哪怕是至亲也没有必要事事问清,人与人之间还是要保持合适的相处距离。
王氏的丧事很简单,第二天就下葬了,毕竟是横死的,王家这事又不光彩,办的很匆忙。
两个被打晕的丫头醒来后就哭的不成样子,伤心是伤心,可能哭出来就没事。
不像王氏,这几天都呆呆愣愣的,没有哭过一回,每一点情绪波动,这就麻烦了。
丧事一结束裴玉就借了裴家的牛车去镇上了,王氏这病不能耽搁了。
“宋夫人,你这二儿媳是心伤太过所致,这病非药石可医,你们还是带回家好好看护着吧,若是能哭出来,缓过来了也就没事了,要是一直这样,人怕是就痴傻了……”何大夫一番诊断吓得宋家母子齐齐愣住了。
“何大夫,你看着开点药,不管多贵,多难找都行!”宋明义焦急的扯着何大夫的袖子,怎么会没法子医呢?!
娘那么严重的病都能治好,他媳妇就是太难过了而已,怎么就没得治了呢?!
他就算不喜欢王氏,也不是无情无义的冷血之人,看到王氏如今这样他也难受着急,何况王氏是为了他才受伤的。
“何大夫,真的没有其它办法吗?”裴玉也看着何大夫,希望能得到一点希望。
何大夫看着母子俩缓缓的摇了摇头,“唉,老夫医术不精……”
听到这话宋明义顿时手一松,人差点坐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