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我叫陈梓。”
“你好,我是……”
……
“媳妇,媳妇,睁开眼睛啊,再坚持坚持,看看我啊……”
匍匐在病床边的男人仅仅攥住病床上女人的手,听到“病人死亡时间1997年**月**日,家属请节哀”时,猛然怔住。
——
1975年冬。
刚下过一场雪的安市银装素裹,外面寒风凛冽,被窝里的陈籽体温居高不下。
陈籽已经发烧两个小时,陈籽的妈妈田菊不时摸摸陈籽的额头,打算下午陈籽的体温再不下降就去医院。
处于半昏迷状态的陈籽此时正沉浸在梦中无法醒来。
“咚、咚、咚……”
“来了,谁啊?”陈妈边走向门口边问道。
“田姐,我啊。”
“……”陈妈无奈,谁知道你是谁啊。
打开门就看到外面一脸喜意的媒婆就是一愣,“是你啊,她王婶,这大雪天是有啥喜事。”
“哎哟,田姐叫你说对了,我这还真是有个顶好的大喜事呀!”说着她径直往屋里走,四白落地的墙面,水泥的地面儿,堂屋中间放着个四方桌,上面还有收音机、铝制水壶和搪瓷缸,做到长条板凳上,说道,“田姐,快坐,我跟你好好说道说道。”
陈妈再无奈,这啥人啊,我这是被反主为客了??
“铁路家属院那边你知道吧?”
“知道,我家大小子就在火车站办公室上班呢。”陈妈回道。
“那就对咯!”她拍着大腿笑着说,“昨早上,那边家属院的王家托我来跟你家说个媒,我跟你说,那家小子可是少见的好,现在在铁路上跟车呢,一米七的大高个,为人老实,对她妈可孝顺了,很会过日子,你家女娃这下可有福气咯!”
陈妈再再无奈,媒婆的嘴骗人的鬼,她说一米七,撑死165cm,为人老实就是个木疙瘩,孝顺妈妈就是个妈宝男,很会过日子就是扣扣索索,这是从那个垃圾堆里扒拉出来的极品男啊。
“她婶子,多谢你跑这一趟啊,但是我家闺女才十八岁呢,还不着急,多谢你费心了,她还想再等等,以后有需要了再找你给寻摸寻摸。”说着就站起身。
“18啦,也不小了,可以相看相看了”跟着也站起来,“女大难啊,这个小子真是顶好的,你再想想。”
“放心,有想法了一定告诉你,你看我这还一堆事呢……”
“那行,我就先走了。”边走边打量着屋里的境况,啧啧,这条件真是不错。
陈妈正转身回家,看到丈夫陈福回来了,跟陈福说着媒婆的事,陈福叹口气说,“还是赶紧定下来吧,听说你们纺织厂副厂长的侄子最近老是打听籽籽,那可是个一事无成的。”
而此时的陈籽在媒婆的大嗓门下也渐渐清醒过来,她混混沌沌的回忆着梦里的场景。
陈籽之所以叫陈籽,就是因为她是早产儿,体质差,家里人希望她像个种子一样落地生根,茁壮成长。
从小到大,陈籽每次生病都会在梦里想起上辈子的一些片段,断断续续,直到今天,她18岁了,早上起床的时候还好好的,突然体温就开始升高,倒在床上就开始做梦。
梦里从和顾森结婚开始,到最终自己离世结束,陈籽以第三视角粗略的经历了一遍上辈子遇到顾森之后的生活。
想到自己离世时,顾森攥住不放的手,还有一声声恳求她再睁眼看看的样子,陈籽抓住身侧的被子,泪水从眼眶汹涌而出。
陈籽在床上慢慢的弓起身子,用手紧紧地抓住胸前的衣服,好似想要抓住骤疼的心脏。
“顾森,顾森……”一声声呢喃从嘴角逸出。
好半晌,才从上辈子的遗憾中缓过来,陈籽仰头看着天花板,长长的疏了一口气。
心想:上辈子身体不好,遇到了跳脱但是贴心的丈夫、胆小但是体贴的婆婆……再重来一次,自己还要再跟顾森在一起吗?
自己身体不好,如果这辈子也是只能活到四十岁,那顾森岂不是又要再伤心痛苦一次。
“籽籽醒了,还难受不,喝点水”陈妈进房间看到陈籽睁着眼睛神游,眼角还有未干的泪痕,以为她是太过难受。
“快把药吃了吧,这是上次剩下的,还在发烧吗?”拿着杯水准备喂陈籽,伸出头摸了摸陈籽的额头,确定不烫了才稍稍放心。
陈籽回过神来,伸手接过水,“妈,好多了,刚才谁来了?”
“是隔壁巷子的王婶,她不是干着媒婆的活吗,说是过来给你介绍铁路家属院的王家小子”说着还撇撇嘴,“介绍的都是啥人,不用见我都知道,肯定是个残次品。”
听着妈妈的话,陈籽干裂的嘴咧了咧,“妈,对象的事不着急吧。”
“唉,你这丫头咋这么心大,那厂副厂长的侄子总是跟别人打听你,安的什么心你不知道吗?”
陈妈将陈籽手上的杯子接过来放到桌子上,接着道,“不过你这身体还虚着呢,等你身体好点了,妈让媒婆帮着多相看几个,你现在最主要的就是养好身体。”
陈籽乖巧的点点头。
也不怪她妈在她十八岁就开始愁她的婚嫁之事,还看不上副厂长的侄子。
他们纺织厂副厂长的侄子不知道从哪听说她长的好看,天天到纺织厂打听,还装作偶遇。
这人要是仪表堂堂、玉树临风、才华横溢……也就算了,当然,这样的人也干不出这样不靠谱的事,这人简直是集好吃懒做、好酒贪杯、好色成性……于一身,这人还是副厂长的侄子,不能得罪,那也不能嫁给这样的人。
这让陈家人愁的不行,但是陈籽倒是不咋担心,因为上辈子她嫁给了顾森。
今天之前她只知道嫁给了顾森,但是一直不知道他们最后会怎么样,万一最后离婚了呢、顾森出轨了呢,所以陈籽一直没有提过顾森。
今天的梦里,她知道了上辈子的结局,她上辈子因为体质弱,还被过度保护,后来怀了双胞胎却流产了,之后身体就越来越差,40岁就离世了,也不知道她死后顾森续娶了没。唉,她上辈子死的时候,她那柔弱的婆婆还活着呢,你说这找谁说理去。
看着妈妈那满是担忧的眼神,陈籽清了清喉咙,“我知道了,我肯定听话,好好把身体养好。”说完还向陈妈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身体难受就别笑了,你乖乖的妈就放心了,妈出去做饭了。”帮陈籽掖了掖被子,就去厨房忙活了。
外面传来陈父问她身体咋样的声音,陈妈轻声回复着“还行,好多了。”
陈籽想着自己的身体,其实她身体没什么大毛病,就是早产导致的体质差,这个年代没吃没喝,更别说吃什么补品,而且这辈子她从小就老是梦到上辈子的事情,小时候不懂,会被吓到惊厥,然后发烧。
从小吃了很多药,还总是不管用,陈妈还偷偷请了跳大神的姑子来看了,显然也没啥效果。
家里爸爸和哥哥又疼她,觉得她身体不好,所以很少让他出门,就更加没有机会锻炼身体,所以比较虚。
又想到自己上辈子跟顾森结婚之后,头两年一直没怀上孩子,后来怀过一对双胞胎,又没留住,伤了身子,再也没怀过。
很多人都劝顾森重新再娶一个,但是顾森理都没理,后来还是婆婆实在受不住,把那些碎嘴子骂了一顿才渐渐没人提了。
不得不说自己这个婆婆真的是让人叹服,平时闷不吭声,但是总是会在关键时候护住自己人,看似柔弱,但是自己都死了,婆婆身体还硬朗着呢。
想着顾森一家人,陈籽眼皮越来越沉,渐渐睡过去。
躺了一天的陈籽推开卧室的窗户,看着外面厚厚的一层雪,看着陈妈在门口扫雪,呼呼的北风吹在脸上,真冷,真舒服。
穿上厚厚的棉袄和棉裤,陈籽拿上铲子走出门。
陈妈抬头看见陈籽,“你快进屋去,一会你再冻发烧了。”
“妈,我跟你一块吧,老是躺着也不行,还是得动弹动弹。”说着就直接开始铲雪。
两人合力,很快就将门口清出一条道,陈籽长出一口气,冷空气进到肺里,感觉胸腔都开阔了。
在门口跺跺脚,刚准备进屋,听到巷子口有人喊,“田姐,田姐。”
陈妈回头就看到媒婆王婶快步走来,“这是陈籽丫头吧,哎呀喂~这长得可真是标致。”说着一边拉过陈籽的手一边笑。
“她王婶今儿来可是有啥好事?”
“哎哟,今儿可是有大喜事啊,我这边给姐姐道喜啦!”王婶笑得露出牙花子。
将王婶请进家门,陈籽给王婶倒杯热水,王婶看着陈籽那棉袄都遮不住得窈窕身姿,啧啧啧几声。
“田姐你这闺女咋生的啊,可真是有福。”
“也就是她王婶你看着好,平时也得我们操心呢。”
“你这话说的,咱不操儿女的心谁操,不过啊,以后现在可有人愿意帮你操心呢。”
听到王婶这样一说,陈妈瞬间就明白了,“还是上回说的铁路家属院那个?”
王婶咽下一口水,直接摇头,“那哪能啊,上次那个你不是相不中吗,我这回说的不是那小子,是机械厂顾家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