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友交流会当天。
“……让我们邀请青年企业家、凡芯科技创始人、燕大校友秦深先生上台。”
在一片雷鸣般的掌声中,秦深走上了演讲台。
楼之景坐在礼堂侧台边上,他是今天交流会活动的志愿者,负责会议资源的调配。
他今天穿得很低调,绒毛衣上套了层学校统一发的志愿者制服,戴着一顶棒球帽,遮住了分外出众的外貌。
秦深走上台后,楼之景的视线也跟随了过去。
那是一个五官深邃、眉目俊朗的年轻男性,年纪不到三十,但举手投足间都透出一种超越年龄的成熟儒雅,无论是相貌还是身材,条件都格外优越。
秦深是燕大的知名校友,出身微末,毫无家庭背景可言,却在毕业短短数年内便创业成功,他实控的科技公司市值已经超过千亿,是这一代年轻人十分向往的大型科技创新企业。
并且,秦深对母校感情颇深,不仅向母校捐款捐楼,还面向燕大专门设置了内部招聘渠道,为一大批燕大应届毕业生解决了就业问题。
因此,秦深在燕大的影响力和号召力十分强大,对燕大学子的吸引力更非其他优秀校友轻易可以比拟。
从校长提及他的名字,到他上台问好,几分钟过的时间里,礼堂里的掌声和喝彩几乎一直没有间断过。
直到秦深本人抬手,温和示意大家安静下来,礼堂里的学生才恢复平静,几乎每个人都用饱含热切和向往的目光看着台上万众瞩目的秦深。
楼之景朝第一排的位置看过去,只见傅文煊也在望着台上的男人,目光虽然算不上热情,但也足以称之为尊敬。
楼之景歪了歪脑袋,用手托着腮,听着秦深在台上侃侃而谈。
他颇有亲和力,言辞温和有力量,因此每次演讲几乎都会被拍摄到视频平台上,引发一波讨论。
楼之景听了一会儿,便起身离开了礼堂。
约莫半个小时候,秦深结束了自己的演讲环节,又回答了几个学生的提问,伴着一片起伏的掌声,他回到学校给他安排的位置坐下。
刚坐下几分钟,便有一个身穿燕大志愿者服饰,带着棒球帽的学生矮身小跑到他面前,“秦先生,外面有人找您。”
秦深并未低头,而是端庄地坐着,微笑看着下一个上台交流的人,他淡淡道:“谁?”
那志愿者压了压帽檐,小声说:“他说,是对您来说很重要的人。”
秦深这才俯视了他一眼,志愿者的大半张脸都被棒球帽遮掩,只露出弧度优美的侧颈和一小片白皙的脸颊。
秦深眸底蕴了一层冷淡的笑意,这种故作神秘想和他单独见面的人,他见得多了。
他客气地婉拒:“麻烦你告诉他,我不方便离场。如果想和我见面,就亲自过来。”
那志愿者低着头,顿了顿,“如果,是和宣灵小姐有关的人呢。”
“……”
秦深的脸色瞬间变了变,置于膝上的指骨也下意识曲起,他望了一眼厅台。
燕大校友资源十分强悍,每年都会邀请到不少在各行各业颇具影响力的人物,秦深有意结识。并且,燕大还会向他们推荐优秀毕业生资源,秦深以往都会从中物色一两个值得培养的新人。
但是……
秦深收回视线,站起身,朝那名志愿者说:“带我过去吧。”
走出礼堂,礼堂内的掌声和麦声隔着厚重的建筑物,变得不再真切,虚化成了朦胧的背景音。
恰如秦深预料,这个要和他见面的人并不在礼堂附近,志愿者走在他身前,微微低着头,一副谨小慎微的模样。
但那修长的身形,完美的腰身和肩颈,暴露在人的视线下,体态优雅、气质斐然,与那副谨慎胆小的作态并不相称。
秦深望着他的背影,眸底逐渐笼上了一层深意。
“同学,你说的那个人,在哪呢?”
小志愿者脚步略一停顿,“就在前面。”
他伸手指了个位置,秦深顺着看过去,是一栋颇具艺术气息的圆形建筑。
他记得,似乎是演出厅?燕大文艺社团时常在这里排演节目。
走得近了,身后隔了将近百米的礼堂内的声音已经微若蚊蝇,反倒是演出厅内的几道起伏亮丽的声线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卿卿,你为何负我?”
“卿卿,离开你的未婚夫,他能给你的,如今我全部都能给你。”
“卿卿,跟我走吧。”
“求你,不要嫁给他。”
短短几句台词,便将一出狗血感情纠葛的剧情勾勒出了轮廓。
燕大的文艺社团偏好传统、复古,喜欢演绎或浪漫或悲情或壮阔的故事,这样的感情纠葛戏码本不应该出现在他们的演出单目上。
楼之景停下脚步,他看着秦深像是被摄了魂一样,在听到这几句哀切的男生台词后,便露出怔忪恍惚的神情,也忘记了他的存在,一步步靠近演出厅。
楼之景轻扯了下唇角。
厅内的故事还在继续演绎。
“我已经,打算结婚了。先生他很爱我,我也……爱着他。”
“为什么?”
“卿卿,我如今已经有了足够的财富、地位,不会让你吃苦受累,不会让你遭受委屈,卿卿,为什么不能选择我?”
“抱歉……让你有了这样的误会。只是,无论你贫穷还是富有,无论你如今拥有了怎样的地位。”
“我都……没有喜欢过你。”
“你撒谎!”男声逐渐变得凄厉,“卿卿,是你忘了,是你忘了,你亲口对我说过喜欢。”
“或许吧,”女声声线温柔且坚定,“或许我喜欢过你,但那不重要了。”
“怎么能说不重要。”
男声声声泣血般质问,女声却依旧温柔如初。
“其实,真正忘了过去的人是你。忘了你亲手把我养的猫咪打死,忘了你亲手撕掉自己好朋友的录取通知书,忘了你把自己的父亲锁在家中,活活把他饿死。这些事情,你都忘了吗?”
“是啊,你现在风光无两,众星捧月,受到许多人的喜欢,也理所当然以为我也应该喜欢你。”
“可我看到你,只觉得恶心。”
楼之景看着秦深的手贴在演出厅门上,他的手随着男女声的交替而逐渐握起,手背和后颈都布上青筋,狰狞冷厉的表情逐渐爬上那张始终温润沉稳的脸庞。
这是楼之景为秦深特意准备的剧目。
演出厅内上演的剧情,正是插在秦深心口始终难以拔掉的一根刺。
在他还是穷小子的时候,他与富家千金江宣灵曾经拥有过一段刻骨铭心的恋情,但却被对方父母从中阻拦,江宣灵随着父母去了国外。
秦深一直以为是自己的出身和穷困致使对方父母看不上自己,于是他拼命努力,凭借自己的天赋和能力闯荡出同龄人难以望其项背的成绩。
他拥有了无数男男女女的爱慕和追求,终于有了底气走到江宣灵父母面前,走到曾经的白月光面前,期待对方回应自己的爱。
但是,他不知道的是,他的白月光并非嫌贫爱富之人,那对父母也并非因为他的出身而反对他们的恋情。
正如厅中上演的剧情一般,秦深是个具有强烈施虐欲的人,他骨子里冷血暴虐,时常控制不住自己施虐的想法,喜好欣赏人类和动物在痛苦中挣扎的模样。
因此,他虐杀了女友和他一起养的猫,不动声色毁了朋友的录取通知书,又步步谋划杀死了在他眼中毫无用处的父亲。
认为女友一家嫌贫爱富才远离他,都是秦深心存侥幸的自以为。
直到江宣灵说出那番和剧目中几乎如出一辙的话,秦深才恍然惊觉。
从来卑劣且阴暗的,就只有他一个人而已。
无论他表面如何绅士温柔,无论他怎样被人追随爱慕,无论他有多么光芒万丈,他的内里,都是见不得光的。
而江宣灵,看穿了他的一切,从始如终都是那般皎洁无暇,衬得他越发如阴沟里的臭虫一般。
江宣灵和未婚夫结婚了,他们一起出了国,没有揭穿秦深的真面目,是江宣灵留给他最后的温柔。
从此,秦深一直活在阴影里,他的施虐欲变本加厉。那些纯白的、那些干净的、那些真正璀璨的存在,成了他下手的对象。
而在原本的剧情中,傅文煊就成了这个不幸被他看中的存在。
秦深似乎深陷回忆的阴霾中,他捏着额心,眼中一片血色,一拳砸在墙壁上。
而此时此刻,楼之景听着背后人声渐弱,取而代之的是一阵喝彩声。
时间到了。
傅文煊已经上台演讲结束。
099奇怪地问:“你为什么不直接跟傅文煊说,让他拒绝这次演讲呢?”
“反正,他一定会听你的。”
楼之景轻轻笑起,眸色被阳光映衬得越发漂亮。
“怎么能为了那不可预知的危机,为了防止阴险小人的觊觎,就让哥错失发光的时刻呢。”
楼之景又望了一眼将额头抵在墙上失意痛苦的秦深,舔了舔唇角,一副神采飞扬的模样。
“走喽。”
“该去给我们真正的主角献上一束花了。”
作者有话要说:主神:你给多少人送过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