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
楼之景睡得很沉,直到佣人来敲门叫他,他才慢腾腾地从床上爬起来。
随意披上件睡衣,楼之景踢着拖鞋打开卧室门,“有事?”
门外站着的是傅滨。
虽然一直都知道楼之景是他的亲生骨肉,但直到现在楼之景才知道他们的父子关系,傅滨一时间有些不知该如何面对楼之景。
反倒楼之景倒是一派坦然的模样。
“少爷,睡得还好……吗?”
视线触及楼之景的一瞬间,傅滨哑然失声。
那件单薄的睡衣只是松松垮垮地披在楼之景身上,令傅滨一眼看过去,便瞧见了隐在锁骨并一路蔓延至睡衣之下的深红痕迹。
傅滨也是过来人,他自然清楚这些痕迹是怎么弄上去的。
那些吻痕又密又深,足以见得昨夜和楼之景交.合的那个人动作有多激烈。
楼家家规森严,楼云对楼之景的要求也极为严格,根本不允许他自由恋爱,更别提带人回主宅来了。
傅滨在楼家做了几十年的管家,虽然没有养育楼之景,但对方也算是他从小看到大的孩子,傅滨以为他对楼之景的性格多少有些了解。
楼之景虽然嚣张跋扈,但对于楼云还是颇为忌惮的,楼云的命令要求更是半点不敢违逆。
怎么现在胆子这么大?
傅滨想说些什么,但楼之景是他儿子,却也是楼家的少爷,他深知这不是自己能过问的。
于是,他下意识撇开头,有些难为情地说:“少爷,先生回来了。”
“厨房已经准备好了早点,少爷洗漱一下就下来吧,先生和夫人在等你一起用餐。”
“好。”
楼之景应了声,关门回到卧室,走到落地镜前,瞧着镜中的自己,这才反应过来傅滨刚刚那怪异的眼神是因何而起。
他解开睡衣扣子一看,身上简直触目惊心,没一块好肉,就连大腿内侧和脚腕都被咬了。
“禽兽主神!混蛋主神!”
明明最应该生气的是他好吧!
楼之景骂了两句,依旧觉得不解气,把昨天明明已经丢到床上现在又不知怎么戴回了他颈上的红宝石项链拆下来,扔到地上踩了两脚。
踏进浴室时,楼之景才察觉虽然满身印记,身上倒是很清爽,再回卧室一看,床褥整整齐齐地铺着,半点看不出凌乱。
还算有点良心。
楼之景冷哼了一声,简单冲洗了一遍,翻找出一件高领浅色毛衣和灰色长裤穿好,准备出去前,朝地上瞥了一眼。
终究还是走过去把那项链捡了回来,反复擦拭干净,重新戴回了颈上。
楼下,楼云和江可露已经坐在了餐桌前,两人均未动筷。
楼之景像往常一样从二楼走下来,一楼二楼的佣人却不似往常一样简单打个招呼,在看到楼之景的瞬间不约而同地屏住了呼吸。
楼之景相貌出众是众所周知,可今日却莫名多了一份,令人移不开眼的魅力,像是萦绕着一周无形的磁场,吸引着众人的注意。
他从楼上缓步走下来,穿着平日里几乎没穿过的高领毛衣,原本嚣张跋扈的气场和这穿衣风格并不相称,可今日他却在傲气的底色上,平白添了份随性和禁欲,那套衣服便衬得他越发矜贵迷人。
楼之景走到哪里,一向都是被人簇拥着的。所以他并没有为这些聚焦过来的视线感到不适,从容走到餐桌前入座。
江可露心情有些微妙。
傅滨虽然长得也算不错,但也不至于能生出这种相貌的后代,这简直是中了基因彩票。
或许正是因为楼之景长得太过出众,楼云从来未对他的身份起过疑心。
楼云这渣滓,当真已经自信到自负的地步了。难道他看不出来,就算是楼家,就算是楼云自己,仅从相貌上来说,根本没有一个能比及楼之景的?
可惜不是她的亲生骨肉……
江可露又想到昨天被楼之景威胁的那番场面,心里越发不是滋味。
或许是她最近对楼之景关注太少了,不仅气质天翻地覆,连心思也变得复杂难测,人更是突然脱离了她的掌控……
不过,撇除这些,江可露对楼之景还是相当满意的,这样的“儿子”,当真是十分能拿得出手的。
楼之景一入座,楼云便放下了手中的工作平板。
他头发还是乌黑,衣衫整洁没有一丝褶皱,似乎是经常健身,手臂和腰腹肌肉感明显,配着一副金丝眼镜,动作一丝不苟,有种斯文败类的感觉。虽然已经四十多岁,但从外表上完全看不出来。
楼之景微微挑眉。
如果没有那些狗血恩怨,仅仅从相貌上看,眼前这对夫妻还是十分相配的。
三人围坐在偌大的餐桌前就餐,没有交谈声,只有碗筷碰撞的轻微响声,气氛安静而和谐。
但在这和谐背后,三人却是各存心思。
一个是心有所属,对现任妻子完全没有感情,把婚姻当摆设,一个是明知对方不是良配,却为了权势依旧偷梁换柱用孩子稳固地位。
这是一家三口的早餐,却全然没有家庭的氛围。
楼之景亦清楚知道,桌上这两个人,和他没有半点关系,这不是他的家人,这里也不是他的家。
所以……
三人陆续用完餐,楼云站了起来,正要离开,楼之景叫住他。
“我有事情想和您单独聊聊。”
已经起身的江可露突然顿住,她心里咯噔一声,看向楼之景,但楼之景神色平静,看不出丝毫异样。
江可露心里的担忧缓缓卸下去。也对,楼之景不可能把那桩秘密揭露出去,毕竟,那样对他自己也没有半点好处。
只不过,这小子,现在不仅不叫她妈,竟然也不称呼楼云为父亲,到底是哪来的胆子?
楼云将拿着平板的手垂下,侧身深深看了楼之景一眼,说:“跟我过来。”
江可露便这么看着楼之景跟着楼云进了楼上的书房,心里依旧不安,但左思右想,她也找不出楼之景把事情捅给楼云的理由。
应当只是……她太过紧张了。
但是很快,江可露就意识到自己的担忧并不是杞人忧天。
因为没过几分钟,书房里就传来一声重响,那是什么重物被摔落到地上的声音。
江可露的脸色一下子白了。
书房内,楼云立于书桌后,而楼之景站在一侧,这是十分平静的场面,如果没有那滚落在楼之景身侧的古董物件的话。
厚实的地毯铺满整个书房,保护了古董令其没有粉身碎骨。
可此刻,并没有人关注那价值连城的物件是否受了内伤。
楼云背对着楼之景,散发着醇厚香气、排满各种珍贵书籍的书架立在他身前,他的目光落在书架上,唇角抿着,脸上看不出喜怒。
直到滚落的古董停住,楼云的声音才又响起。
“把你刚才的话,再重复一遍。”
楼之景无视了脑海中099的尖锐爆鸣声,平静地重复:“傅文煊,才是您的亲生儿子。”
话音落下,书房里寂静无声。
楼之景的耳朵却已经快被099吵聋了。
099:“楼之景!你是不是脑抽了!”
099:“你跟他说这事干嘛!你知道你现在的处境吗?”
099:“你现在没权没势的,楼云要是知道你不是他儿子,把你扫地出门都是轻的!你能被他弄死你知不知道!”
099:“你是不是傻了?啊?楼之景,你说句话啊?”
099:“你是不是故意的!好好好,这么摆烂是吧!你就等着在外面一直流放,一辈子都回不去万河星吧!”
最后,099都骂累了,还是没能阻止楼之景的话说出口,不禁有气无力地骂道:“我实在是没办法理解你。”
楼云沉默了许久,转过身,一步步走到楼之景面前。
但他并没有询问楼之景为什么知道,也没有问傅文煊怎么会是他儿子,他只是注视着楼之景的双眼,像是在窥视,又像在确认什么,静静观察了许久。
这是他养了二十年的儿子,以前被他这么看着,早就不知所措马上道歉甚至害怕到对着他下跪了。
楼云看着他,“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件事?”
这一刻,他和江可露有着一样的疑问。
楼之景微微勾唇,意味不明地说:“因为,我认为我应该做一个坦诚的人。”
这话显然出乎了楼云的意料,他诧异地拧了下眉,风平浪静的表情中浮现一抹格格不入的古怪神色。
但是很快,他便恢复了冷静,背过手越过楼之景,走出书房。
门外的佣人在他的示意下合上了书房门。
楼云:“在我回来前,禁止少爷走出书房。”
“是。”
留下这句话,他走下楼,冷冷看向正忐忑不已的江可露,一边对着佣人吩咐:“把傅文煊和傅滨带过来。”
一边走向对方。
江可露遮掩住不安的神色,故作镇定之姿,却听到楼云的吩咐,脸色瞬间一变,却又连思索对策也来不及,就听到楼云再次开口:“把夫人也关起来。”
话落,楼云没有再往前,只是轻扯嘴角冷笑了一声,走出了别墅。
江可露跌坐在沙发上,眼中划过惊慌和茫然。
她慢慢捏紧拳头,指甲陷入肉里,咬牙道:“楼之景,你是不是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