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睁眼又是个陌生的地方,云呦摸了摸胸前,没有吊坠。
夏天空气湿润,窗外噼里啪啦下着大雨。
他眉眼阴郁,穿着一身洗的发白的蓝白色校服,肥大的校裤沾着泥土,手指瘦得薄薄的皮包着骨头,骨节分明。
沙发上乱糟糟的,眼前的凳子东倒西歪,像是被人狠狠砸在地上,凳子腿都断了一根,桌子上是放置了不止多少天没人收拾的冷菜,此时盘中油凝固了,散发着难闻的恶臭,变成了绿眼苍蝇得天独厚的集聚之地。
这里是鹿云呦不堪回首的记忆。
从记忆中得知,他现在高三,今天刚逃课回家准备休学,不出意外的话马上就打算放弃高考辍学打工了。
他父母在半个月前吃饭的时候起了冲突,大打出手,直奔民政局办了离婚,他跟了父亲,但父亲早早出轨,计划着二婚,而他一个拖油瓶,自然是被丢在学校不管不顾。
不过很快,这里就将被收拾干净了,因为父亲要带着后母入住。
门锁传来转动的声音。
想必他们就要来了。
云呦沉着精致的眉眼,一眨不眨地盯着门口。
老旧的铝合金门被人一把推开,一把湿淋淋的伞被垛在门口,进门的男人裤腿被打湿到小腿,脸皮有些松弛,看上去已经不年轻了。
“爸。”
“嗯。”他平静的表情在下一秒看清房屋的全貌时变得扭曲,“你在这这么久都不知道收拾一下?又脏又臭,恶心死了,一点也不懂事,你全姨马上就要来了,你让她怎么看你?”
云呦刘海长得扎眼,闻声嗤笑,“哦,我是你的儿子,又不是她的,我管她怎么看?”
男人声音扩大,“我跟她马上就要结婚了,她现在就是你妈,你要去哪?!”
“能看上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云呦带上刚刚收拾好的行礼,扶着门把手,背影有种固执的倔强,“我走了,你们不想管我就不用管我了。”
男人想不到平时沉默寡言的儿子居然敢当面顶撞他,顿时举着手暴跳如雷,“你滚!滚得越远越好,我看你离开我能活到什么时候!你有本事就别后悔!”
“老子本来就不想要你!妈的!”
回应他的是门关上的“咔嚓”声,像是无声的挑衅。
出门之后,云呦站在楼梯口,才发现自己走得有点冲动了,如瀑般的雨帘哗啦啦从眼前流下,混着雨水的凉风刮在他的脸上,柔顺的黑发被吹得乱七八糟。
忘记带伞了......
不可能等雨停了再走,更不可能回头再去拿伞,云呦拖着破旧的行李箱,就这样深入暴雨,在雨中踱步。
反正都淋湿了,何必费力气跑。
豆大的雨滴打在身上的感觉很清晰,也很冷,云呦抓了一把淋湿的刘海,撩在脑后,露出白皙的额头,他蹲在公交车站台下,想着去哪将就一晚上。
一辆又一辆公交车在此停留,行人上上下下,都用欲言又止的眼神看着这位狼狈湿透的少年,猜测着他身上发生了什么。
是离家出走,还是单纯忘了带伞。
“我把伞借你吧?”
说话的女生眉眼绷着,有些担忧地看着他,“马上公交车就要没了,太晚了,你赶紧回家啊。”
她在对街的便利店工作,一直时不时关注着这少年,她快换班了,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云呦抬眼,抿唇朝她笑了笑,“谢谢姐姐,但是我没有家,出来还在找工作。”
找工作......离家出走吗?
女生愣了愣,思索了一下,“这样湿着也不太好,我们便利店刚好还缺人,时薪十块,但是包吃包住,对了,你多大了?”
听到最后一个问题,云呦眼睛里的亮光熄灭了,“我还差几个月才成年。”
女生叹气,那她真没办法了,她自己生活过得都很艰难,唯一能做的就是把伞送给云呦。
“还在读高中吧?你好好想想,趁早回家吧。”
云呦接过伞,他已经很感激了,“没事,姐姐你先回家吧。”
别人看他像是在发呆,实际上他是在思索,为什么会莫名其妙回到鹿云呦的过去,而且三清不在,那么证明不是他穿越时空了,而是身处虚幻。
这遭遇太熟悉了,只是主角变成了他。
大雨还在下,女生登上了最后一班公交车,跟他道别,“早点回家啊。”
公交站的广告牌亮着暗淡的灯光,云呦浑身湿透,风一吹就是透心凉的冷,呼吸都放缓了,他蹲坐在凳子上蜷缩着,用伞挡风。
头顶突然落下一片温暖,像是手掌的温度。
他冰凉的脸被人捧住,来人的呼吸有些颤抖,像是身处寒冷的冰天雪地,“宝宝。”
云呦浓密的睫毛一颤,没有刘海的遮挡,他仍有些稚嫩的眉眼已经美得炫目。
他等的人来了。
“你来得好晚。”
“对不起......我该死。”
“我辍学了,没钱,还没爸没妈。”
“没关系,我的就是你的,我的钱就是你的钱,我爸妈也是你的爸妈。”
因为陆宴想了解他的过去,所以他做了这个梦,陆宴进了这个梦,这个世界就是围绕着他转的啊。
————
他们在梦里相认,云呦才恍然意识到一件事,陆宴在虚幻和现实的经历不会互通吧?
怪不得......
陆宴总是明里暗里提起要带着云呦回家见父母这件事,见云呦兴致缺缺,还连哄带骗的。
“陆宴。”
“怎么了宝宝?”
“元旦去你家过吧?”
“!”被巨大的惊喜砸中,陆宴盘子差点都掉在地上,“宝宝你别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