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赵”死前留下的日记,俞白宇自首的视频,其他参与者的供词,甚至……还有一名共犯处于好玩心理录下的影像存档,一项项内容相互印象,让俞家再没了半点争辩空间。
俞家人怎么也想不明白,连当事人都找不到的日记本和影像档案,究竟是被谁翻出来、送出去作为证据的?其他那几个参与者又为什么在一夜之间变了态度,原本明明咬死不认,现在却突然翻脸,开始质证俞白宇?
难道有人比崔家的威逼利诱更好使?
他们找不出答案,只知道一切全完了,俞白宇被判了死刑,失去了唯一儿子的俞家父母感觉到,他们余下的人生,也被判了死刑。
谁都没想到的是,俞白宇在服刑前,竟然疯了。
他不算是一个心性坚韧之人,每夜每夜地被同样的梦境折磨,在窒息感中惊醒,能撑过半年,已经算是奇迹。
好在,他是在案发后才疯的。这并不影响判决生效,验明正身后,他按照既定的时间点,走向了应得的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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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赵已经走了,我说话算话。你们可以现在票出一个人,我送他离开,也可以再等上一等,等积满四张票再一块儿走。”
听着落照的话,在场四人面面相觑了好一会儿。
没人表示想率先离开。
一根看不见的纽带系在了四人中间。踏进这扇门前,他们只是点头之交,等此事了却离开后,他们将会晋升为生死好友。
落照毕竟是自己带出来的,谢星渊感受到其他人投来视线所具有的份量,代表他们开口道:“我们一块儿走。小姐,你可以交代第二个任务了。”
“好嘞~下面让我们有请第二位受害者闪亮登场!”
伴随着一阵过于绚烂夺目的灯光闪烁,二楼的平台处,开始有诡异的响动传来。
那似乎是轮子磨过地面时,发出的“轱辘轱辘”的动静。不过,此刻他们听到的声音要比平常更重、更闷,像是有什么东西从人的心上轧了过去。
轱辘声越来越近,终于,在二楼的楼梯口,一团黑影渐渐凝聚成了实体。
黑影俯身看着下面的四人,身体诡异地扭曲着。他说话时的声音听着也和小赵不一样,极为暗哑。
“咳……光能暗一点不,落照妹子?再晃下去,我要维持不住外形了。”
花里胡哨的灯光迅速熄灭,猛然坠入黑暗中的四人一下子什么都看不清了。他们只听到一阵哐当哐当的响动,夹杂着一声奇怪的叫喊,却不知道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心情不免有些紧张。
幸好,疑惑很快得到了解答。
一团不至于让鬼魂感到恐惧与不安的蓝绿色火光飘飘悠悠地来到楼梯边缘,帮助四人看清楚了楼梯之下的惨状。
鬼影倒在了地上。得亏他早已经死了,连人带着轮椅摔下楼梯,也没有受到半点伤害。不巧的是,轮椅将他整只鬼都压下了下头,他挣扎了半天,也没能救起自己。
祁归月眨了眨眼睛,问:“需要帮忙吗?”
鬼影徒劳地弹了两下,随后做出妥协:“需要,谢谢你。”
祁归月上前几步,将轮椅移开。正想将鬼影扶上去时,口中发出一声惊呼。其他人顺着声音看过去,齐齐被吓了一跳。
黑影的身体并不完整。他大腿根部以下的地方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他们只依稀看出他腿部并不整齐的断面,截断处还拖着一团烂肉般的东西,不断地向外渗出黑色液体。
在场之人皱了皱眉,总感觉空气中都弥散开一股混合着腐臭的血腥味,熏得人头昏脑胀、恶心想吐。
祁归月是最快找回原本状态的人。
她的表情在半分钟内就恢复了正常,仍旧按照原本的想法,抱起黑影,小心翼翼地将它放在了轮椅上。
等到黑影端端正正地坐好,落照才补上了一小段介绍。
“第二位嘉宾,小钱同学。他也是个倒霉蛋,不过他应该是自杀。”
郑绮楠眨了眨眼睛:“自杀……也会有这么强烈的怨气,以至于在这里徘徊不去?”
“唉。”落照重重地叹了口气:“他呢,走投无路,抱着死后化作鬼也要缠着对方的想法,毅然决然地走向自杀。可惜,他死后确实是变成了鬼魂,却被困在这间宅子出不去,只能迫害下无辜路人维持形体,在想象中报仇雪恨,又惨——又欠教育。”
小钱瑟缩了一下,没敢说话。
晁航又是第一个想起了主线任务,便开始询问小钱,在他的记忆中,曾经发生过什么。
与小赵不同,小钱对于过去的事情印象深刻。据他自己解释,他实在不想忘记曾经经历过的事,于是就在没事可做的时候,一遍又一遍回顾、梳理那残缺的记忆,直到将其牢牢固定在脑海中。
小钱活着的时候,是个好心人。要是被他看到有谁遇上了危险,他总是第一个冲上去救人。
这份好心带来的意外,让他失去了双腿。他为了救下一个失魂落魄、没注意到路况的年轻女性,被卷进了车轮底下。
虽然身体变成了这个样子,他救下的,可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所以小钱并没有为此感到后悔。
唯一的问题是,他失去了劳动能力,原本靠体力赚钱的工作也无法继续进行下去,他丧失了生活来源和大半的活动能力。
车祸的主要责任在那位女性身上,司机尽力做了赔偿,但在经济上同样面临窘况的他实在拿不出太多的钱。赔偿基本用在了治疗上,后续还需要一大笔花销,小钱一时间不知道后半辈子该如何是好。
在这样的情况下,小钱想到了被她救下的年轻女性。如果他没有出手,对方恐怕连性命都保不住。他想着,让对方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提供一些帮助,应该并不过分。
让他怎么也没想到的是——那名女性消失了。
事故发生的地点有些偏僻,除了小钱和司机,没有其他目击者,也没有监控。她没有跟到医院、也没有报警。救护车赶到前乱成一片,甚至没人注意到她是何时离开的。
小钱他们怎么也没能追查到对方的存在,就好像她从未出现过、小钱才是那个盯着手机没看路况的人。
生活的艰难没有压垮小钱,但倒打一耙的污蔑可以。
一年后,他和被救的女性再次于街头重逢。她想为自己的付出讨一个说法,却没能成功。
女性矢口否认曾经发生过的事,坚称与他从未见过面。他多去了几次,竟然被污蔑为对她死缠烂打的跟踪狂。
相关的视频被发到网上后,不知是有人有心引导,还是因为别的什么理由,总之所有人都信了女性的那一套说辞,使他再也洗不清身上的脏水。甚至,连警方调查后公布的结果,都帮不上他的忙。
原本,小钱的日子勉强还过得下去,但事情发展到这般地步,他上街都能被路过的人吐口唾沫。他终于失去了继续生活下去的勇气,怀着对女性的怨恨,艰难地用手臂撑着身体爬到阳台边缘、随后一跃而下。
“再之后我就来了这里,安分守己地——”小钱心虚地瞥了眼角落里的光球,又迅速收回了目光:“等待着对方送上门来,好消除我内心的怨恨。”
郑绮楠皱了皱眉:“我不明白。那女的不承认……还可以理解为怕承担责任,可为什么非得把你污蔑成变态跟踪狂呢?她把事情做得这么绝,应该有个理由吧?”
小钱茫然地摇摇头。
这也是他到死前都没能想明白的问题。
“我们怎么可能理解她那种人的想法,直接找到人,问问理由就是了。”祁归月耸耸肩,视线落在了晁航的身上:“你一直没提问,是对那人有什么线索吗?比如,依靠直觉加以猜测之类的?”
“不用猜测,”小钱摆摆手,“你们进来的时候我就发现了,那位年轻小姐,就是你们的同行者。”
四人齐刷刷地一怔,最后仍是由谢星渊代表其余几位说出了猜测:“从郑同学和祁同学还活生生的这一点来推测,你说的那位同行者,应该是童姣姣?”
小钱想了想,不太肯定地作答道:“我不知道她的名字,所以不敢确定。总之,是现在在二楼的那一位。”
落照趁机插了句话:“顺带一提,你们没发现崔睿安不见了吗?趁着刚才没人注意,童姣姣偷偷把崔睿安给扛走了,现在正和他一块儿躲在二楼的房间里,并不断尝试,想要唤醒他。”
开了上帝视角就是自由。
这看起来无心的提醒,倒是让郑绮楠想起了什么。
她在说明自己所掌握的情况时,仍是紧紧皱着眉头:“我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听说,总之,童姣姣好像对崔睿安表现出的好感会错了意,一心想要嫁给他。一条未经证实的消息是这么说的——崔睿安家里对儿媳妇的要求很严格,但凡身上沾有一粒污渍,就绝不可能让她进门。”
之所以说她是“会错了意”,是他们这些老社员都知道,崔睿安对感情是个什么态度。他看童姣姣,不过图一时新鲜,是绝不可能长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