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其实很爱你。”
这是舒幽出事半个月后,他的兄弟洪君再次来看望木朝河,跟他说的第一句话。
房间里很昏暗,卧室窗帘没有打开,从廊灯延伸到卧室的灯光足以让他看清那个颓废的男人窝在舒幽曾经坐过的那个榻榻米上,一蹶不振。
连这句话出来,他也只是睫毛动了动,没有说任何话,以往高大健硕的男人,此刻将自己缩起来,无助又绝望的气息弥漫全身。
洪君没办法了,从口袋里掏出之前舒幽在他那里让帮忙做的东西,那是一个小方盒,他打开,盒子里装的是一枚男士钻戒,不同女士钻戒的突出,白色的小小的钻分布在边缘,在这样不甚光亮的是线下,隐隐闪着光。
“这是她让我给你做的,她说我品味好,肯定能找到一款适合你的款,还说你刚起步,直接让你戴着戒指,能减少很多苍蝇贴上来,大大减少别人蹭你热度乱组cp的绯闻,我这几天刚到手,你看看吧。”
洪君真的觉得尽力了,只是他没想到,好好的舒幽,说没就没了。
木朝河终于动了,他伸手接过,对着上面的戒指摸了又摸,蓬松的头发下一颗脑袋垂得很低,声音又哑又轻。
“我知道,我都知道,她爱我。”
是他一直不相信。
洪君见他说话了,终于松了一口气。
“你既然知道,你就要振作起来啊,当时那么危险,她那么护着你,还不是希望你没事,现在眼睛好不容易恢复了,你就好好替她活下去吧。”
木朝河测过头,看不清神色:“出去麻烦帮我带上门。”
不然房间里她的气味又要少一分。
洪君挠着头,深深叹了口气,转身走了。
房门关上那一刻,木朝河泪水终于崩塌,在他另一只手心里,正攥着那只她送给舒幽的粉色钻戒。
被送往医院后,他已经神志不清,不知道昏迷多久,醒来被告之舒幽抢救失败的信息.
他一路磕磕绊绊地找去,终于找到停尸间,可最后只摸到她手上的钻戒,还没得及抱她,就被胡妈妈赶走,他死也不愿松手,最后硬生生拽下这颗戒指。
再后来,他忘记了自己怎么浑浑噩噩出院的,他恨自己眼睛看不见,连舒幽最后一面都没见上。
“舒幽、幽幽,这就是你救我的代价吗?我不要了,你回来好不好,我可以当作不认识你,可以坐牢,可以走原剧情,只要你回来,回来好不好?只要你好好的,可以不用爱我。”
木朝河内疚的心不停着折磨着他,如果她没有为他而来,没有接近他,就不会为他做那么多,更不用参合到毛轻离与林将的恩怨中间里,她就不会死……
或者说、爱她的那天晚上,她没有看他的手机,没有跟着她过去,没有忍不住去喊她,生怕她跟林将一走就不回头,如果他不害怕,她也不会被车撞……
无数的想法自责在他脑海里盘旋,他的泪水只会越来越止不住,悲伤的阴霾团团将他笼罩着,没人能替他打破。
那被他遗弃许久的手机不停地在震动,他只是随意略过一眼,没理。
隔了没一会,舒幽的梳妆台上,一台直播用的备用机响了起来,木朝河为之一震。
他猛地起身跨过去,那带着期待奇迹出现的眼神在看到屏幕上的陌生号码时,他怅然若失,但依然滑下接听见。
对方没有声音,他也没有出声,就这么安静近一分钟的时候,那边传来林将沉重的声音。
“木朝河,死了吗?没死给我滚出来!”
木朝河不屑搭理他,一双眸色甚至冰冷到极点。
如果幽幽不是为了去找他,怎么会碰到那个女人刚好要撞死毛轻离。
就在他即将切断通话的最后一刻。
林将声音再次传来。
“如果你不出来,这辈子就别想再见到她,赶紧去死吧。”
电话先他一步挂断,木朝河许久才回神过来,他站在原地许久,捏着手上的两个戒指。
林将的话点醒了他,他一刻也冷静不下去。
许久没有出门的木朝河差点不知白天黑夜,从舒幽的房子里出来,一抬眼就看到对面自己家敞开的房门,而他的妈妈,正守在玄关口做着手工活。
听到开门声的木妈妈抬起头来,眼里涌现出惊喜来。
“儿子,你总算出门了,怎么样?要不要吃点饭?”
木妈妈起身,走到门口,她身后很快跟上来一个人,那人皮肤略黑,个子也高,黑发杂着白色,面色有些紧张地跟上来,眸中微红,泛着水花。
是他消失多年的爸爸。
木朝河看着他们两并排站在门口,心头一酸,挺好的。
如果舒幽在他或许就能笑得出来了。
木朝河只对他们点点头:“我不饿,你们回去吧,把门关上,我出去一趟呢。”
他宽大冷清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木妈妈一颗心都沉下来了,深深叹一口气,一转身看到木尘朗的身影,恨不得瞪他一眼。
“你出来干什么,赶紧回去给我继续反省去,别以为有钱就能哄人,我可不吃你这套,给我让开。”
木尘朗悻悻,走到门口,着眼落在儿子消失的地方,有些无力,他也是在舒幽出事后才知道原来她不是儿子的继妹,都是他心有怨念的老婆胡说的。
舒幽是他儿子喜欢的人,他还记得,那女孩很漂亮,就是可惜了……
可惜到他都不好意思去劝他儿子,只能让他自己治愈走出来。
饭店里,独自坐在位置上的林将静静抽着一根烟,茶杯里的水已经开始泛凉,整个人松弛地有些漫不经心。
身边走来一个人影,从他旁边路过,然后停下,坐在他对面。
一身黑色男装打扮的木朝河憔悴不少,下巴一圈的胡茬子,眼里血丝肉眼可见,身上的颓废感都体现在他有些凌乱头发上。
不过此时他顶着这幅尊容,眼里暗光稍动,像是倒下的战士听到号角,又支棱起来,眼神坚毅地听完最后的号令。
“她留了什么给你?”木朝河直言问道。
林将欣赏了一下他的狼狈样子,抬手用茶水灭了烟头,他才开口:“你可能不太想知道。”
“你这么说是不是晚了。”木朝河语气沉了沉,代表他的耐心十分有限。
“呵呵。”林将皮笑肉不笑,眼里反而有淡淡的悲伤闪过。
“一颗肾。”
木朝河瞳孔欲裂,握紧的拳头撑在桌上,打出沉闷的碰撞声:“你说什么?你凭什么!”
“是她自愿捐的,并非我要。”
林将的话音刚落,他的衣领就被木朝河给拎起来,他的眼仿佛更红了,好想下一秒能透出光来。
“林将,你不要告诉我,你真的用了她的肾,你没有心吗?她帮你那么多,如果没有你,我和她根本不会这样。”
林将癫狂地笑起来,他扯开木朝河的手,得了自由。
“对,我没要,当时在医院,舒幽宣布死亡的时候,我收到她留下捐肾书,如果她还活着,是不是以为我感动死了?可我当时真的气得要死了,谁稀罕她的肾,我只想看她好好地来好完整地走。”
“木朝河,是我不配,你告诉我,我为什么会遇到她那么一个人,我宁愿我从来没有遇到她,可笑的是,我好不容易接受现实,把捐肾书狠狠踩在脚下,我跑去看她最后一眼,那一眼看到的,却不是她,你告诉我,她去哪里?”
木朝河唇瓣张了又张,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
“你、你说,你看到的、不、不是她?那是谁?”
“是那个撞死她的女人。”
“不然你以为我叫你出来干什么?打架吗?”林将仰了仰脑袋,声音软下来,透着沉重的哀伤。
“不知道她与那个女人不知道达成了什么合作,那个女人患了血癌,一心想让毛轻离陪葬,可胡幽幽,她明明就是为了救毛轻离,她为什么要合作把自己性命也搭上?木朝河,你要不要告诉我,这是为了什么?”
闻言,木朝河脑海里一幕画面,那是整个小世界的剧情,如果换成他,他未必能如此准确拿捏小世界的每一个人。
舒幽她,真的利用到了所有,那、有想过,他没有了她,该怎么过吗?
为什么要这么狠心,让他深陷后,用惨烈的方式抽身离开,
他连她最后一眼都没能看到,痛了三天三夜的心都不知道怎么缓过来的。
只有待在她住过的那房子才能感觉到自己还活着。
更甚至,胡妈妈,也切断了她后续所有的消息,他找不到她了。
木朝河浑身力气像被抽走,他坐在椅子上。
“林将,你心里明明有答案,她这么做,都是为了给你一个合理的□□。”
哪怕那个女人死了,□□不合适,哪怕名字对不上,舒幽都有办法转换,毕竟,她不想他看,他真的就瞎了半个月。
想着,他眼里溢出丝丝光亮,猛地起身,侧头看向摇摇欲坠的林将。
“我明白了,不管怎么说,今晚这一趟,多谢,要是你需要钱,换个时间来找我。”
他现在,要去找他的幽幽了,尽管胡妈妈已经离开这座城,但她的房子,还在这里,他会等她回来,无论好坏。
空荡荡的包厢就剩林将一个人,他整个人跌在地上,又是哭又是笑。
为什么、他不过是觉得生活无可留恋,想为废物的自己争上一口气,总之,他不好过,毛轻离也别想好过,她欠他的,就得她还。
偏偏,胡幽幽横插一脚。
原本灰色的世界已经沉淀下去,除了半死不活的母亲,他已经抛弃的生活,被胡幽幽一手捡起,企图让他的世界明亮。
可,他可以接受世界灰暗,却不想这个世界失去胡幽幽。
所以,胡幽幽你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