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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他靠磨砺心中的刀锋回忆初见时他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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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郁前一刻被傅眠嚣张地带走,后一刻宫里就知道了消息。

皇后娘娘一身淡绿繁花宫装,外面披了一层金色的薄纱,髻上插了支镂空飞凤金步摇。徐嘉进来的时候,她正用花草提取的汁液染着指节丹蔻,见徐嘉身上一片潮湿,头发凌乱,微斥道:“冒冒失失,成何体统。”

徐嘉开门见山:“容郁被长乐带走了。”

皇后指尖动作微停,粉红的汁液滴在桌面上,渗入木芯中。转而又淡定道:“带走就带走,一个质子罢了,也值得你冒雨过来向我禀告一趟?”

容郁再不得好,名义上总归是敌国质子,也算宫里的人,傅眠如此张扬将他从宫里带走,到底是有些不合规矩,到时候成了罪状,傅眠也难逃责罚。

两国现今仍还维持着莫名的表面关系,傅眠若是一个失手将容郁打死了,免不了成了容国口诛笔伐的一页,战事无端,百姓多是受苦。

皇后瞧了会儿她的丹蔻,无波无澜淡淡道,“逸王妃请质子殿下于王府做客一月。”

“任性也该有个度,教世子殿下知些分寸。”

徐嘉懂了,行礼告退,忙叫人修了书信给逸王府。

傅眠出宫乘上马车的时候,雨已经渐渐停得差不多了,他和容郁两人衣袍尽湿,尤其是容郁,身上带着血污,发丝凌乱,看起来颇有些不体面。

傅眠看着安安静静跪在角落里低头不知在想什么的容郁,“啧”了一声嫌弃道:“脏死了!”然后随手拿了件衣袍扔到他头上,“你这样子连本世子的府门都进不了!”

容郁看见马车里名贵地毯上的脏污,手颤了一下,将头上挂着的名贵外袍收到怀里,紧紧攥着,低声道歉:“对不起。”

【你确定这样不会死得更惨?】

傅眠闭了眸,道:“你懂什么?我现在就是口嫌体正直的傲娇。”

【没看出来,你现在一整个仗势欺人】

傅眠:“你这是在骂我?”

系统冰冷的电子音【呵呵】笑了两声,【怎么会呢?我只会阐述事实】

傅眠不置可否,“我做不了救赎者,容郁也不像是黑暗中捉住一点光不放的人,所以常规的救赎老套路对他毫无作用。”

“我要是为了降低他的黑化值突然对他好,你猜他会不会认为我也重生了?一个世界只能有一个天命之子,我要是也被打上重生的名号,那就是不符合规定,到时候容郁不黑化世界也会崩溃。”

【原来如此!宿主果然考虑周全!】

系统的声音不自觉地带上了些崇拜的感觉,这么多次任务,他的宿主永远游刃有余,而他只要像一个废物一样躺赢就行了,选对宿主,幸福一生!

【容郁黑化值降低5,现在黑化值为85】

系统的提示音忽然响起,傅眠蹙眉睁开眼,“莫名其妙。”

傅眠刚才的做派完全称得上是侮辱,仅一件庇身的衣袍就能让他黑化值下降,傅眠并不觉得高兴,反而有些忧心忡忡,作为看过完整剧情的任务者,他完全知道容郁是怎样隐忍的性格,这只能说是恶狼用餐前施舍给猎物的一点甜头。

容郁在小世子闭眼小憩的时候抬了眸,活生生的傅眠就在他面前,他又怎么会不高兴,锦绣红袍,双眸明亮,龙骨鞭就挂在他腰间,无比熟悉的一切都在他眼前重现。

马车停在逸王府邸门前,是容郁待了三年的地方,也是他与傅眠爱恨纠葛的开始。

容郁咬了咬舌尖,咽下这三分喜悦,先傅眠一步下车,他本想如前世一般跪伏在地,如傅眠千百次踩着他的脊背上下车一般。但如今未经历这一切,做这样的事,难免有些无故献殷勤的嫌疑,于是容郁将手擦得干净,直到没有一丝血迹,向车上的红衣世子伸出手来。

“世子殿下。”

这个动作不言而喻,傅眠冷冷地撇了他一眼,避开他的手直接跳下了马车,也不管身后的人有几分心灰意冷,道:“容殿下大可不必这样装模作样。”

容殿下……

傅眠待他,一向是直呼姓名,偶尔于床第之间才会唤他两句不明不白的“殿下”,既像折辱,又像是情/趣。

容郁一边觉得难过,一边又沉溺其中。

【黑化值+1,现在黑化值为86】

傅眠脚下一个不稳,被身后容郁稳稳扶住,嘶哑的嗓音中带了些担忧,“殿下?”

“他胡乱黑化个什么劲儿?”

【淡定,不就加了一个点吗?】

【你再扔他一件衣袍,说不定能再降五点】

傅眠无语:“我对你的期望还是太高了。”

“难道是因为我没扶着他手下马车?太不讲道理了,本世子现在生人勿近不使唤他,他还给我增黑化值?!”

【你看起来已经完美地进入了角色】

傅眠穿过连廊,雨已经彻底停了,天边微微露出一些明亮的光斑,枯枝败叶病恹恹地贴在满是雨水的地面上,一如紧紧在他身后跟着的容郁。

“你是不是在阴阳我?”

系统不带感情地笑了【怎么会?我一向是开门见山辱骂的】

“请开始你的表演。”

【您好任性,辱骂可是长乐世子的专利】

傅眠有一搭没一搭地和系统聊着天,心间却萦绕着一股没来由的烦躁,在转弯时他用余光看了身后的容郁一眼,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去进行这场重逢的任务。

两个熟知一切的人不动声色地再次经历相似的一切,傅眠是容郁宏图霸业的重要一环,不可或缺,他会作为垫脚石再次为容郁铺路。

“知道本世子把你带回来干什么吗?”

傅眠脱了鞋袜,半靠在躺椅上,好整以暇地看着一路走来都过于沉默寡言的容郁。

接下来的剧情他太熟悉了,他游刃有余地用脚尖托起容郁的下巴,左右瞧了瞧,摆出一副纨绔子弟的模样,嘲讽道:“你大抵也只有这一张脸能看了。”

“是……”容郁似乎并不知道说什么,上一次任务中他满身的刺,被折辱时一言不发,将戒备做到了极点,唯有傅眠的鞭子抽到他身上时才能偶尔听到他忍痛的闷哼声。

“本世子未及弱冠,房中还缺一位侍奴。”

小世子平静地阐述着事实,面上仍是一副天真神色,“我可没有询问你意见的意思。”

“从小到大,本世子从来没有得不到的东西,看见这根鞭子了吗?”

傅眠在他面前甩了甩龙骨鞭,空气中一声肃飒,容郁下意识颤抖了一下,仿佛这根鞭子已经抽在了他的背上。

傅眠一双杏眸微微弯起,好像对他的恐惧很是满意,他笑道:“你若伺候不好,有你好受的。”

容郁心中感到有些好笑,冷冽的凤眸不自觉地染上几点笑意,小世子一如当年,嚣张任性不讲理,像一只未成年的幼虎一般,仗势欺人,却莫名有几分可爱。

【容郁黑化值-1,现在黑化值为85】

???

傅眠:“md我不理解啊!你觉得他这黑化值的浮动有规律吗?”

【确实很奇怪,不过男主的心思你别猜,说不定他想象到不久后要弄死你很兴奋呢】

傅眠:“也算个理由。”

他想了想,悄悄戳了戳系统,“你能窃听容郁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吗?”

【您可真是太看得起我了】系统声音冷冷的,带着些许嘲讽【是什么给了您在金手指逆袭部的错觉呢?】

系统一旦称他为“您”,必然是在阴阳怪气。

傅眠:“对不起,是我高看你了。”

“我不知道你原来真的这么废物。”

这个家没我不行。

容郁眼中的柔和逐渐归于肃寂,他的目光穿过烛光,深沉如水的灰眸落在傅眠那只方才挑着他下巴的脚上。

“殿下,”容郁抬起头,温声道:“我为您更衣可好?”

傅眠淋了一会儿的雨,潮湿的衣服磨着皮肤肯定是不好受的,小世子的身子不好,虽常年用着许多名贵的药材温养,但到底是体弱,淋一场雨便可能生一场大病,这是再名贵的药材都挽回不了的。

傅眠狠狠皱眉,借题发挥,一只脚踹向他胸口,“你脏死了!还不快去洗干净?”

容郁被这一脚踹到胸口处的外伤,当即闷哼一声,却又像哄着这位殿下一般,“我去洗干净好来服侍殿下。”

“殿下可否叫人来为您先行更衣?”

傅眠还没说话,门外却先传来一声怒呵:“课业不学,正事不干,那些龌龊主意倒是一套接一套!”

进来的正是傅眠的逸王父亲傅恒。

傅眠瞬间从椅子上弹起来,任由一双白生生的脚踩在地毯上,听见傅恒这话霎时间小脾气涌上来。

“我才不要做课业,太傅太凶了!天天要打我手板!”

傅恒眼珠子一跳,“你要是做得好,夫子怎么会打你手板?难不成你要说太傅大人无缘无故针对你?”

傅眠强词夺理:“那他怎么不打徐瑛!偏要打我!”

看看你的狗爬字,你自己心里没点儿数吗?

徐瑛头疼得紧,却又无可奈何,他膝下长子傅易在边境为将领,长女傅璎在前朝为女官,皆大有所成,唯有幼子一身纨绔气,整日里在上京凭着逸王府耀武扬威,再这样下去,逸王府半世名声,怕是都要被他耗尽。

“直呼太子殿下名讳,成何体统!”

傅恒被气的吹胡子瞪眼:“都是你大哥大姐惯的你一身毛病,你说说,四书五经你哪本读全了?史书文略你能读懂几个字?”

傅眠被说得低了头,看似惭愧,可那眼泪珠子说来就来,抽了好半晌的闷气,才期期艾艾地哭出声:“您就是想让我受苦去,宫里动不动就要跪拜这个那个,我膝盖都要跪肿了!”

假的,小世子身份尊贵,又得圣宠,容郁在他身边三年,从没见过他跪其他什么人,即使见了徐国的皇帝,傅眠也只是扑上去撒娇,少有跪拜。

可他仍是下意识地看向了小世子的膝盖,目光却落在傅眠那双未着鞋袜的脚上……即使铺了一层羊绒的地毯,落在他眼中也无异于踩在寒冬的冰面上。

他目光沉了沉,在父子两人一来二去的小争吵中开了口,“逸王殿下,深秋夜凉,请许我先行更衣。”

傅恒看着他身上的湿衣和血痕微微皱眉,道:“容国既是我邦友国,断没有苛待容国殿下的道理,此事是我这孽子张扬行事不端,还望莫要记怀,逸王府有上好的伤药……”

“不是我打的!”

“此事并非世子殿下所为。”

傅眠和容郁同时开口,一为是辩驳,二是为开脱,一时间屋内静得可怕。

容郁浸在温水中,热意刺着他身上密密麻麻的伤口,疼痛不断蔓延,他反而愈发清醒,却在此时又想起一些前世傅眠死后的事来。

他们也曾有过好的时候,容郁记得他被傅眠拥进怀中的那一刻,亲吻的时候他的眼睛是明亮亮的,恍惚间似乎溢满了温情,他记得小世子堆起来的雪人,傅眠指着那四不像的东西说好像他,他记得傅眠作闹在他书上画的小人……

只是这样的时刻太少了,又夹杂了小世子偶尔残忍的薄待,回忆起来难免酸涩。

容郁有时候会想:他是该恨的,他该把傅眠恨到骨子里去,他劝自己不要优柔寡断,三年的折辱是最凌厉的刀锋,他想将这把刀架在傅眠的脖子上,看他流露出与自己一般无二的无助神色,可最终却伤了他自己——这是一把逆刃刀。

他知道他现在一点儿也不恨,那三年他体会过了,恨过也怨过,枕下的匕首无数次想刺穿傅眠的咽喉,踌躇多日他亲手丢掉了手中的刀,可到他真正明白自己心意的时候,这场疾疾无终的情意却早已随傅眠而消散,千言万语,再也没机会说了。

容郁即位,尊贵无双。

十年间他见过形形色色的人,可却始终再没找见那双明亮的眼眸,傅眠的样子,在他心中越来越模糊不清……

他开始作傅眠的画像,却在逐渐远去的记忆中越来越力不从心,一副比一副不像他,只此十年,到最后,他的记忆里只剩下那一袭红衣烈烈,如夏日最盛的朝阳。

他居然只能靠微末的恨意,回忆初见时他的模样。

水已经凉透,容郁的意识回笼,他站起来擦干身上的水渍,布料磨得他身上伤处一阵阵地疼。

上天既然给他重来一次的机会,必然不是要他重蹈覆辙。

这一次,他要那天上的骄阳,为他留存在这世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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