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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玉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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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郁无奈,“怎么会……”

傅眠拧着眉,“我又不认识他们,为什么要我和不认识的人玩?”

容郁上前,手指又轻又柔地贴了贴他的脸颊,含笑道:“我怕殿下一个人无聊,他们会武,还能保护你,左右亏不了什么的。”

傅眠一脸不屑,“本世子在京城会有什么危险,刺客见了我都得绕道走!”

他想了想,补了一句:“我哥哥是勇毅将军!”

谁欺负他,不说傅远那把长剑多么明快,光是傅璎站在那儿,一纸文书就能叫那人下大狱,更何况他是深受皇帝宠爱的长乐世子。

容郁虚虚握着他的手,不忍心告诉他前世傅远战死,傅璎自刎的悲惨结局,把声音放得软了又软,“殿下就当叫我放心,好吗?”

“此去一别,还不知何时才能再见,”他握紧傅眠的手,道:“我很担心殿下。”

他灰眸中神色带着期冀,笑意粲然,实在看不出他前几个月阴郁冷冽的气息,傅眠有些感慨,原著的容郁是什么样的呢?他看剧本的时候还记得。

是傲然不屈的,绝境中逢生的,受尽折磨后苦尽甘来的,是天下无二的容国帝王,是贝壳中磨砺出来最璀璨的明珠,也是血污中洗涤出来最光亮的宝剑。

这才是他真正命运之子才该走的路啊

傅眠抿了抿唇,勉勉强强道:“那好吧。”

容郁看出来小世子有些不爽,他另一只手抬起来,在傅眠的马尾辫上摸了摸,将那条发带单手打了个花结,“我带殿下去留香楼吃点东西?”

马车悠悠停驻在一栋红色高楼前,此时已经是晌午,雪霁天晴,雾霭消散,昨夜结下的冰晶开始慢慢融化,到处都是湿漉漉的。

容郁向马车内伸出一只手,傅眠撩开车帘,不可避免地想起了他带容郁第一次来留香楼的情景,多少有些尴尬。

傅眠撇了他一眼,容郁面色如常地伸着手,笑意盈盈,心想傅眠怕是见不得自己干净的鞋子沾上泥土,便道:“我抱殿下出来?”

傅眠不理,一闪身便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容郁看着他的鞋子被泥土染上几个污点,蹙眉扶住小世子的手臂,“路滑,殿下当心。”

傅眠挣开他扶着自己的手,反手握住了他冰凉的手指,“你怎么又穿这么少?”

他看了看自己被大袄裹成白团子的模样,几乎是低头看不见脚尖,再看容郁一身青衣,长身玉立,姿态挺拔,不禁有些气恼。

他拉着容郁,订了雅间,直到热腾腾的梨花糕被小二送上来,甜丝丝的东西溢满口腔,心里还是有些不爽,“我不要穿这个!”

茶楼内生了暖炉,将寒冬的所有凌冽全部阻隔在外,再穿着绒袍,未免有些热了。

他说着就去解袍子的系带,却怎么也解不开,低头一看这带子已经被他绕成了一个死结,傅眠气急,看向一旁神游天外不紧不慢喝着茶水的容郁。

“容郁!”

容郁回过神,原本蹙起的眉尖瞬间舒展开,倾身过去伸手三两下就将绕成死结的系带解开,又叠好放到一旁的柜上。

傅眠敲了敲桌子,“你方才还没回答我!”

容郁细细一想便知晓他是在问什么,沉吟片刻,才道:“我不觉得冷。”

这句话只有一半是真,他幼时穿的衣物,能勉强蔽体已经很好了,多少个冬天他都怕自己会彻底冻死在那个不知名的偏僻宫殿中,寒天饮冰水,他反复发高热,那个照顾他的嬷嬷生怕他烧傻了,终于用赌钱给他买了些劣质的药物——聊胜于无。

那药水苦得教人直皱眉,容郁喝一口吐两口,当时他年纪小,也不懂得这是他救命的东西,嬷嬷骂骂咧咧地给他讨要了热粥,这样才混着药一点点喝了下去。

病好后的半年多他没有开口说一句话,宫里的人都说他傻了,是被风寒烧傻的,本就是卑贱婢女所生,不被皇帝在意,如今变成了个傻子,更没人愿意理他,嬷嬷见他无生命危险,依旧拿着银子去赌,十天半月不见人影。

但是容郁没傻,他挺过来了,他心里总有一个声音告诉他:会有人救你的,那是个位顶顶温柔的人,会温暖你无数个辗转反侧的寒冬。

那天晚上他梦见一个白衣的公子,笑意温柔地捧起他的手给他的伤口上药,他说会永远陪在自己身边,做他永远的军师。

容郁醒来后十分平静,他在梦中没有看清那人的容貌,抹白色的影子也并没有激起他心湖中一丝一点的涟漪,他厌恶干干净净的白衣。

我不需要这种温柔

他对自己说

最困苦的时候他伸着手企图有人能拉他一把,冰冷河水岸上的人群行色匆匆,没有人为微不足道的他停留。

那么待到此时,他靠自己挺过无数个生死关头,早已经不再需要那只向他伸出的手,那点梦中的温柔就显得如此廉价,只有堕落的人才会沉溺在这种自我臆想的救赎中。

但容郁不会,他绝对不会。

【容郁黑化值+5,现在黑化值为44】

傅眠脱下袍子,里面还穿着昨日的白衣,他气鼓鼓地将杯子里热腾腾的茶水倒来倒去,企图让它温下来。

容郁拦住他杯子的动作,接替了小世子的活儿,看着傅眠干净的雪白衣裳,轻声道:“殿下还是着红衣更好看。”

他厌恶梦中穿白衣的那人,却并不讨厌身着白衣的小世子,只是白衣看着太病弱了些,叫他总想起前世傅眠的惨死,心里难受。

傅眠没在意,他支着下巴看茶水倒来倒去,嘟囔道:“阿姊昨日休沐,我都没回去看一眼,她生气就不给我带宫里的糕点了。”

容郁只笑了笑,傅眠这个姐姐对长乐世子的宠爱他前世已经见识过了,只将那杯倒腾温热的茶水推向他,道:“殿下还是别回去罢。”

“为什么?”

随及又毫不在意道:“抄个家而已,我又不是没见过。”

他还没有娇贵到有一点吵闹就要发火,再说尚书府的那个少爷一直和他不对头,看他家遭难,他开心得很。

容郁眉心跳了跳,思索片刻,才淡淡道:“见血了。”

傅眠愣了一下,下意识放低了声音:“尚书府……死人了?”

容郁点了下头,“几十多个。”

这才一晌午的时间,皇帝下令砍头都不够的,怎么会一下子死这么多。

容郁看出了他的疑惑,低声解释道:“尚书夫人不相信尚书指示暗卫刺杀太子妃,和府里一众女眷,死在了官兵的刀刃下。”

气氛一下子有些沉重,傅眠心里想的却是上一次任务中傅家最后的下场,未必能比尚书府好几分。

狡兔死,走狗烹。

皇帝明知道尚书是冤枉的,但为了太子能坐稳皇位,还是毫不犹豫下了杀手,换作逸王,若不是傅恒一直保持中立姿态,恐怕皇帝会杀尽挡路的人,哪怕这个人是为他开疆扩土的兄弟也在所不惜。

帝王家,向来如此。

容郁手中拿着轻巧的茶杯转了两下

容国比徐国这边要乱得多,三皇子因谋反被杀,其他的几个不成器的皇子再蠢蠢欲动也只能按捺下来,如今宦官干政,几方势力都在不着痕迹地讨好掌印,殊不知容郁才是背后的掌权人。

容郁只需坐看狗咬狗,便能坐收渔翁之利。

傅眠沉默着坐了一会儿,问道:“那太子妃呢?”

容郁道:“还没醒,不过据说太医看过了,醒来也会变成傻子。”

“她受的伤太重了,还撞到了脑袋。”

傅眠心下一惊,这徐瑛真是打了一手好算盘,一下子扳道尚书府,还死死将吴家拉在了一艘船上,如今吴芸重伤痴傻,徐瑛还能白得个“一往情深”的好名声。

容郁给他添了杯茶,道:“皇后想利用徐瑛掌权,怕是不容易。”

傅眠看着他,“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容郁抬起眼,两人默默地对视了一会儿。

他声音放得又轻又柔,将茶水推至傅眠面前,道:“殿下可以掌控我的一切。”

“我不会骗你的,傅眠。”

这是容郁第一次这么郑重地叫他的名字,饱含了无限的温柔情意,像四处漂浮的种子,终于找到了他可以依托的海岸。

傅眠道:“我不懂这些,”他顿了一顿,“我也不想掌控你。”

容郁笑了一下,他翻手拿出一枚玉制的方印,很小巧可爱,上面穿了根红色的绒线,长度刚好够戴在脖子上隐藏在衣襟里。

他一边给面前的傅眠戴上,一边道:“这是我的私印。”

“殿下戴好。”

“如果你想,这枚印可以调动十万兵马。”

十万兵马?

那岂不是相当于半块虎符?

傅眠怔住,吃了一惊,“你给我这个……”

容郁静静凝视着他,道:“这就当作,殿下周礼的回礼了。”

他没有周礼,但他手里有金银,有兵马,有权力,金银小世子自幼不缺,权力傅眠也不需要,只有这块印,能勉强配得上小世子的周礼。

他眼中笑意不散,“我早就想送给殿下这个,但一直没找到机会。”

容起身上前两步,屈膝跪在了傅眠的面前,握住小世子的手,道:“殿下。”

“现在,你可以完全掌控我了。”

他的眼角弯了弯,似乎是在笑,可傅眠却感觉到自己的膝盖处有湿濡的水意。

他像之前一样,用手指抬起他的脸。

傅眠面无表情,声调很冷,“你既然不愿意,又何必给我?”

容郁声音变得喑哑,他努力扬起一个温柔的笑容,“我只怕殿下不乐意要。”

送出去啊

把他的一切都送出去才好

如果这是能留住小世子的筹码,那么他甘之如饴,命没了也乐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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