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的深夜，重阳码头。
又到了一船货物，大部分是纺织品，还有隐藏其中的十几个木箱子。
老何一如既往的在自己单独的休息室里躺着不动。
大概一个小时，货物已经卸完了，但是并没有看到和听到像前几次那样有汽车过来拉走那些木箱。
老何拿着手电筒装模装样的溜达了一圈，那些木箱就放在仓库的一角。
回到休息室，老何的内心开始剧烈的纠结起来。
原本他打定了主意一直装傻下去，但是前两天姜夏的出现打破了他内心的这种平静，他知道姜夏说的没错，一旦东窗事发，自己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在逃脱干系，至于会受到多大牵连，那就要看箱子里装的是什么东西了。
凌晨一点多，老何终于按捺不住内心的骚动，悄悄的从小床上爬起来，摸黑进了仓库。
四周静悄悄的，只能听到一点海水拍打海岸的声音。
老何手里拿着一根撬棍走向木箱，就在他刚要把撬棍插进木箱的时候，墙角忽然传来一个声音:“何师傅，这么好奇干什么？”
老何一惊，撬棍当啷掉在地上，在寂静的夜里显得声音特别大。
一直在墙角蹲着的武藏站起来，将手里的手电筒按亮，“何师傅，您是梦游了？”
老何支支吾吾道:“对……我……我是梦游了……怎么到了这仓库来了呢？”
“那快回去睡吧！”
“是……是……好好……”
老何的腿有点软，他怎么都没有想到这个武藏可以在仓库蹲一夜。
摇摇晃晃回到休息室，后背已经被汗水湿透了，他不知道这会给自己带来什么后果，他们会对自己下手吗？
想来想去，老何觉得不会，因为他们最怕被别人注意到，如果码头上出了一条人命，多少会掀起一些波浪，这是他们承受不起的。
老何决定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他确信自己现在还是安全的。
拉走那些木箱的货车其实是临时坏在了路上，凌晨五点才到，终于将货物脱手的武藏临时送了一口气，同时也很生气，他毫不犹豫的打通了楚天峰的电话，然后按他给出的地址开车去了一家酒店。
楚天峰昨天又是一夜风流，在青浦江岸边的一家小酒吧勾搭了一个风味十足的熟女。
现在的楚天峰一扫过去的阴霾，白天工作勤奋，晚上浪的彻底，整个一斯文败类。
而最让他心里安慰的是他的暗黑事业发展迅猛，通过一定手段洗钱，很快就能积累不少的财富，这些钱他再也不用通过他父亲的同意，想怎么花就怎么花。
早上被电话铃声吵醒，他听的出武藏的情绪有些激动，就让他直接到了酒店里。
武藏一进门就感受到了一种污浊的脂粉气，眉头顿时一皱。
好在是个套房，他在客厅看不到卧室里那一个裸女。
楚天峰笑道:“武藏啊，我比不得你，我就是个俗人……”
武藏摊摊手，直入主题道:“那个老何到底是什么来路？”
楚天峰显然有些紧张，“发生什么事了？”
“昨天到了一批货，但是老魁的货车迟到了，刚刚才将货拉走，夜里的时候，老何偷偷摸金仓库，试图撬开箱子。”
楚天峰神色紧张，点着一支烟抽了两口，“他应该只是好奇吧……”
“但愿是，但万一不是呢？我们……要不要除掉他？”
楚天峰突然站起来，沉声道:“我既然把码头交给你，那就全权负责，这些事儿你都看着办，老何和我没有任何关系，你觉得有必要就除了他，只要事儿做的干净不引起外界怀疑就行！”
楚天峰的态度不像是在推卸责任，事实上他也推卸不了，武藏可以随时跑路，楚门可是跑不了，此时他倒是有几分用人不疑的气概。
武藏耸耸肩，“好吧！”
楚天峰在屋子里来回走了几步，继续道:“找人去改造一下商船，我们需要一次运输更多的货物，可以不局限于军火，什么赚钱做什么！”
“这……会不会有点太冒险了？”
“富贵险中求嘛，风险越大利润越大！老魁那边我今天会再跟他见个面，他的销路也应该尽快扩展。”
楚天峰的狂热让武藏有些不安。
以他行走江湖多年的经验，楚天峰这样的状态很容易出事。
在暗处行走，更需要定力和理智，还有极度的谨慎。
“天峰，做我们这一行，最重要的还是安全，因为我们很可能没有回头路……”武藏想了想，还是给他提了个醒。
楚天峰笑了笑，“谢谢你的提醒，不过在魔都这个地面上，还是有很多不可思议的事儿，只有楚门可以搞定。”
也对，楚门在社会上的影响力大概会超出武藏的认知。
“好吧”，武藏指指房间的门，“你继续，我去做事了。”
楚天峰没有再继续，他很快打发了卧室床上的女子，退房了赶去集团公司上班。
老何小看了武藏的手段，也小看了楚天峰的恶毒。
他以为即便楚天峰怀疑了他，多少也会念一点旧情，保他晚年平安是没有问题的，他还以为武藏虽然看起来是个猛人，但毕竟是刚到码头没几天，怎么都不敢轻易的对自己下手。
这些他都看错了，武藏不是不敢，而是不愿。
几天后，武藏笑嘻嘻的约他：“何师傅，今天不会有货过来，不如我们出去钓鱼如何？”
“钓鱼？我还真不会鼓捣鱼竿。”
“没关系，我教你，主要是咱哥俩说说话……”不由分说的，武藏拉着他上了一艘小艇，两人出了海。
老何这会儿早就一身冷汗了，他感觉自己这次一定是凶多吉少。
握着鱼竿的武藏看了看身旁瑟瑟发抖的老何，轻声道：“怎么，何师傅，现在知道害怕了？”
“我……我不怕！”
武藏轻轻叹了一口气，“天黑之后，那些工人和楚天峰都会认为你被我扔进海里喂鲨鱼了，当然外界不会知道，只要没有尸体，没有人会注意到一个码头上少了一个老何，那些工人也绝对不敢讲出去，因为他们知道，只要他们背叛了我，也会和你一样的下场！”
老何噤若寒蝉，喉结处咕噜了几下，硬是没有说出一句话。
“何师傅，我们做个交易吧！”
“什……什么交易？”
武藏拿出一个包，“这里是十万块，你假死一下，死之前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去看那个箱子？”
“假死？怎么假死？”
武藏用手指指前面，“那里，可以上岸，那座山并不高，你可以从那里上去，翻过那座山之后就离开魔都，找一个地方好好生活，我会告诉楚天峰你死了，尸体也处理掉了，他不会想到我骗他，从现在开始你就解脱了……”
老何声音颤抖道：“你……说的是真的吗？”
“当然，你看我像说谎的人吗？”
老何不吭声。
武藏轻笑道：“怎么？还是不相信我？是不是觉得我在诈你，等你说完了我就会把你直接扔下去？”
老何又沉默了好一会儿，武藏不再吭声，继续钓鱼，仿佛是故意给他时间来思考。
“武藏，你为什么做这些？”老何终于开口。
“我欠他的，欠他一条命，必须要还。”
“好吧，我告诉你。那个人叫小智……”老何把故事讲了一遍。
“小智？是真名吗？”
“不知道。他说他不是警察，做这些只是不愿意看到自己的祖国被犯罪分子所伤害。”
武藏仰天叹了一口气，其实这样的话，很多年前他自己也说过。
“这么说，他还会来？”
“应该会，镇子上有个小饭馆，一般他会去那里找我……”
“但是你在市里面遇到的那些是真警察吧？”
“那些是的，还有一个女警察，挺漂亮的……”
武藏扔掉烟蒂，问了一句：“就这些吗？”
“就这些！”
武藏启动引擎，真的将老何送上了岸，最后叮嘱了一句：“拿好钱，离开后可以补办一个身份证，记得永远不要再回魔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