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林钟竟然答应来参加首映礼了。
直到洗漱完毕,严蕤宾也还是不太敢相信。
这人自乐队解散后便愈发深居简出,到了近两年更是变本加厉,成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连乐队聚餐都约不上。
关林钟能够参加《声如夏花》的录制已经够神奇了,居然还答应要来参加他的首映礼?
“……你愣着干嘛?”关林钟看着堵在浴室门口的严蕤宾,“洗好了吗?”
严蕤宾拿起酒店的毛巾擦拭自己的头发,发梢的水珠滴在他脸上,他穿成浴袍,腰带半松不紧地系着,露出清晰的腹肌线条。
“洗好了……”他退出浴室,身上还带着沐浴后的湿热的水汽,扑了关林钟一身,“你要用浴室吗?”
关林钟摇头表示不需要,严蕤宾身上有酒店洗发水的香味,这味道他还不算讨厌,便没有躲开迎面而来的水汽。
“你这些天就打算一直住酒店么?”严蕤宾头发不长,随便擦几下就已经半干,“这两天你好像都没回家?”
“嗯,”关林钟点头,“这里离摄影棚近,录节目方便。”
“确实方便一些,东三环过来太远了。”严蕤宾折叠好毛巾,放回浴室的毛巾架上,“可是套房里没有钢琴,你也没带键盘过来,不练琴了吗?”
那人嘴角勾起,不像是在微笑,而像是控制不住表情引起的面部肌肉抽搐。
“我……很久没碰过琴了,”关林钟好像才知道这么控制表情,收起了那个难看的微笑,“最近一次碰琴还是在下午,给Particle改曲子。”
啊,这人现在不练琴了。严蕤宾点头,打算回到次卧休息,猛然发现什么不对,怒而回头。
关林钟不练琴了?!
钢琴表演系卷王不练琴了?!
他倒吸一口凉气,无法想象这消息让别人听到该多震惊。
乐器学习是需要大量练习的,但凡停练一天都会造成影响,严蕤宾至今也还是坚持每天拨两下贝斯弦,练习时间不说多长,起码不会造成他演奏水平严重下滑。
关林钟……已经很久没练琴了。
这对钢琴表演者来说实在过于致命,严蕤宾不敢相信这人竟然已经放弃了练习。
关林钟天赋本就不弱,更可怕的是他的努力程度同样大大超过常人,说句实话,以这人的钢琴水平,放在乐队当键盘简直是暴殄天物。
他对乐器的热情明明远超所有人,这样的人……怎么会停止练习了呢?
“……怎么回事……你怎么会……”
“腱鞘炎。”关林钟按摩着自己的手指关节,“没养好不敢弹琴了。”
腱鞘炎于器乐演奏者来说,就像声带小结之于歌手,没有彻底恢复时只能暂停练习。如果恢复不好的话,是足以葬送音乐生涯的疾病。
严蕤宾一时不知该怎样宽慰,眉头皱起,“你今天给Particle改曲子的时候,手会疼吗?
“直接用电脑编辑软件也能演示效果的,你多放松放松手部,别逼着自己硬弹,养好以后再说。”
腱鞘炎预后不好可能会造成永久性伤害。严蕤宾根本不敢想象关林钟手部出现永久损伤会怎样,这比他做过的任何一个噩梦都还要可怖。
他转身回到浴室,用热水浸透了一条干净的毛巾,拧干后叠成一个巴掌大小的方块。
“是手指还是手腕受伤了?左手还是右手?今天热敷过没有?”
一连串问题,关林钟只得一个一个慢慢回答:“手腕,左手,还没有。”
严蕤宾拉过这人垂在身侧的左手,单膝跪地,把热毛巾包裹在关林钟手腕处。
这姿势实在与进行求婚时的动作太过接近,关林钟僵在原地,一时没想到可以靠着坐下改变这尴尬的姿势。
热毛巾的温度逐渐下降,严蕤宾掀开毛巾,为关林钟按摩着活动手腕。
就在关林钟以为这人将要起身时,严蕤宾却闭眼,轻吻他的指尖。神情严肃而庄重,仿佛朝圣。
这人的手白皙修长,骨节分明,一眼便看得出是学乐器的手。
这单膝跪地的一吻显得太过珍重,与昨日明显怀有占有欲与控制欲的吻不同。
关林钟忽然想退开。他觉得自己配不上这样庄重的一吻。
这样怀着珍视与爱意的吻该是献给爱人的,而不是献给他的。
“快点好起来,”严蕤宾轻声道:“我还想听你弹钢琴。”
关林钟把自己的手抽出,避免与严蕤宾有太多肢体接触,“就算伤养好了也得从头开始学起,想听我弹琴还久着呢。”
“哪有等不起的,”严蕤宾不动声色,像是没注意到这人刻意避开与自己接触一样,把毛巾放回原处。
“还是要遵医嘱,也可以进行康复训练,以后可别练习过度了,太伤手。”
方才热敷时他才看见,关林钟左手腕处有一道缝合的伤疤,应该是已经做过手术,在术后恢复期。
不严重的腱鞘炎是无需手术的,可见关林钟的损伤的确严重。
不过都做过手术了,想来过不了太久就能恢复到可以进行少量练习的状态。
“不过话说回来,你不是没有对象吗?老在无名指上戴个戒指,挡桃花吗?”
“不是,”关林钟皱眉,转动着指上的素圈戒指,“挡纹身的,我感觉纹得太丑了。”
“丑你纹它干嘛?”严蕤宾也跟着皱起眉头,这人手指上纹的是他的名字,此时说纹身丑,岂不是在指桑骂槐地骂他?
“……你就当我当初选纹身的时候眼瞎……行吗?”
严蕤宾摁着自己的嘴角,才克制住冷笑的表情。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俩真挺有默契的,都在乐队解散多年后认定自己当初喜欢上对方是因为眼瞎。
他跟关林钟道过晚安,便回到这人给自己安排的次卧。
关林钟虚握着左手手腕,上面仿佛还有余温。
严蕤宾的确是不该喜欢上的人。
这人从来都是还未见人先闻笑,笑起来时眼睛会弯起一个柔和的弧度,最是讨人喜欢的。
但关林钟不知道严蕤宾的笑意有几分真真到了眼底。
这人出去坐个出租车都能用上十分钟的时间跟司机称兄道弟,估计旅行一次便能认下不少于二十个兄弟。
看起来风风火火的,芯子却是冰的,捂不热。
严蕤宾天生是当明星的料,对人只有三分的心动便能装出十分的样子,拿下影帝实至名归。
关林钟也曾相信过这人,那些曾经说过,现在看起来非常可笑的誓言,他都相信了。
他真以为严蕤宾说过永远就是永远,他真以为这人会在分歧出现时选择自己。
明明自己才是年长的一方,却会相信严蕤宾的鬼话。关林钟不知道是自己当初太天真,还是这人的演技早已出神入化。
被严蕤宾爱上也是件悲惨的事,他会在事业和爱人出现矛盾时毫不犹豫地放弃爱情。
设身处地看待,关林钟不觉得严蕤宾单独签约经纪公司而导致乐队解散这事有错。这是能将利益最大化的最优解。
世界上解散的乐队太多了,多FG一支也不多。实在称不上多大的遗憾。
关林钟只怨自己放不下。
谁先心动的?记不清了。他分辨不清严蕤宾那些轻浮而热忱的话哪句是出自真心。
关林钟想,严蕤宾大概是比热容比较低。
他最先炽热,也最先降温。
关林钟不知道自己将严蕤宾的名字纹在手指上时是什么心态。
究竟是还爱着那人,还是为了弥补从未在一起的遗憾。
如果把爱人的名字纹在手上,能不能算作拥有?
他不清楚了。关林钟不知道模糊的究竟是记忆还是自己的视线。
他躺倒在床上,拉起被子遮住自己的脸。
应该是拍摄工作太疲倦,关林钟今日没有失眠。
只是一闭眼就能看到严蕤宾的脸。
那人高考报名的是表演专业,说是成绩太差只有艺校肯要,但全国顶尖的艺校,怎么可能是轻轻松松考进去的。
他考进表演专业最好的院校时,关林钟就该意识到严蕤宾会放弃乐队这条道路。
那人第一次参演电影时,乐队其他人都高兴的不得了,颇有一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自豪。
严蕤宾半夜偷偷摸进严蕤宾的卧室,那双含情的眼睛在夜间也会发亮。
“哥哥,你来参加我的首映礼好不好?”
关林钟的答复是肯定的。
电影是小制作,关林钟现在甚至忘记了片名。
但严蕤宾的表现依旧可圈可点,关林钟还记得自己在首映礼上观看电影时坐在严蕤宾身侧。
灯光暗下,无人注视的地方,他们两个手心紧握。
关林钟观看时好像很是紧张,不知道是为了片中人物的命运纠结,还是因严蕤宾在身侧,牵动了他的情绪。
那部片子是在寒假上映,冻得人发抖的天,关林钟的手心里冒出汗水,也有可能是严蕤宾在出汗,两人因过度紧张而握住的手,即使变得潮湿也不会放开。
电影放映结束,只有少量媒体在对主创进行采访。
严蕤宾不是主演,采访他的人只会更少。
那人不知是跟导演还是制片打过招呼,就走下舞台,拉住关林钟袖口,带他逃离首映式的场地。
关林钟读本科时放假就不回家,现在忙着攻读研究生的各项课程,更是脚不沾地。
严蕤宾把自己的围巾系到关林钟颈上,捂住那人冻得发红的鼻尖。
“怕冷你也不多穿点。”
那时好像马上就要过年了,虽然城市中年味不浓,但也在行道树上挂起了稀稀拉拉的红灯笼。
严蕤宾打车把关林钟送回宿舍。
顺道还买了一把小孩子爱玩的仙女棒,和关林钟一起在寝室楼下放着玩。
“我过年就要回家了。”
“嗯。”关林钟看着自己手上燃烧的仙女棒,低声应答。
“等寒假结束了,我就又可以来找你。”
看那人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严蕤宾凑近了一些,附在关林钟耳边说道:
“就算我开始演戏了也没关系,我永远是FG的贝斯手,我们乐队不会分开。
“以后我要是火了,我们乐队就不是靠你一个人养活了。每个乐队都有自己的财神爷,我们乐队有两个,一看就是大红大紫的命。”
关林钟被这人孩子气的话逗笑,他笑起来时眼睛也是弯的,平日不近人情的冰冷模样一下子驱散。
“好啊,我写了几首新歌,过完年以后,我们再去一起排练。”
他们说的话都没有成真。
那个寒假过后,世界上就再也没有FG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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