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林钟差点被这话呛死,捂着嘴咳嗽一阵后才反应过来,“你说什么?”
严蕤宾看这人反应就能把对话内容猜个大概,再次祭出屏退众人百试不爽的妙招。
“我让助理给大家点了甜品,你们先出去选吧。……唔,关老师的造型应该不着急吧?”
“不着急不着急。”造型师显然很好地领悟了严蕤宾话里的中心思想,放下手里的遮瑕膏,扭身出门,“关老师就是要刻意用遮瑕把纹身遮一遮,其他地方不用怎么化也很完美,我先去看看有什么甜品,你们俩先聊啊。”
严蕤宾坐在安有万向轮的靠背椅上,脚一蹬地便滑倒了关林钟身边。
“我想跟你说的也是这事儿。”他从身后递出一个纸袋,“给你挑的,抹茶味的提拉米苏。”
“我也有甜品?”关林钟拿出粉色纸袋里用蝴蝶结扎好的小盒子,没有着急打开。
“你当然有。别人的都是我让助理随便拿的,你的是我自己挑的。
“我记得你喜欢味道不太甜的甜品。”
关林钟放下纸袋,瞥了眼凑在自己面前那人,右手托着下巴,“能告诉我,我为什么会成为你的前任吗?”
“昨天我们节目不是播出了第一期吗?
“有人嗑我们两个的CP……而且因为我们刻意装不熟,被她们解读为‘已分手’的CP,所以别人才会问你我俩是不是前任。”严蕤宾莫名心虚,声音越来越低。
“前队友和前任……”关林钟默默往边上靠了点,拉开与严蕤宾的距离。
“好像区别也不是很大。
“所以呢,”关林钟走到化妆镜前,“你想和我说什么?”
“我们公司的意思,是想要我和你组CP,可以炒炒热度,”严蕤宾知道自己这堆无意义的东拉西扯差不多已经耗尽了关林钟的所有耐心,索性直接开口:“我俩CP设定你也看到了,不用刻意演什么,保持这个尴尬的现状就挺好。”
“恕我耳拙,没听出来和你炒CP对我有什么好处。
“我又不是明星,我的工作室现在也暂停工作了,这些热度对我来说没有任何作用。”关林钟把纸袋放回了严蕤宾的座位上,“关于钱的问题,你昨天也看到了……我不缺钱。
“被你骗来上综艺就够倒霉了,难道还要和你组CP?”他转着无名指上银色的戒指,“我相信严顶不缺我一个组CP的对象,你现在的咖位也不太需要像以前一样靠麦麸带热度,一直靠这种方法维持热度,未免太掉份儿。”
话里话外,拒绝的意思已经非常明显。
“行,”严蕤宾给助理发了条消息,表示么有谈妥,可以继续让化妆师进来做造型了。
“关老师作为艺术家,不需要热度,也看不上需要炒作的职业,我知道了。”
严蕤宾走出化妆室,手还拉着门上的把手,忽地回头对着关林钟笑道:“我们当年会分开不也是因为这个吗?
“少爷,你不事稼穑,我们还得考虑吃饭的问题。”
化妆室的门被严蕤宾关上。
隔着一道门,关林钟只能模糊地听见那人带笑的声音。
“你们别把吃的都分完了,至少留我一口啊。”
造型师和助理回到化妆间,再次开始为关林钟设计造型。
小助理刚刚毕业,还是第一次来节目组实习,没看懂刚才严蕤宾那一番弯弯绕的操作,对着关林钟大吹了一波甜品的味道。
“你喜欢吃是吗?”关林钟低着头让人帮自己遮住后颈的纹身,指了指被他推到一旁的粉色纸袋,“我的那份你也拿去吃吧,我不喜欢吃甜品。”
“哥,你人真好。”助理乐呵地拿起纸袋,没注意到一旁造型师警示的眼神。
“对了,你们摄影棚附近有什么味道不错的餐馆么?”关林钟把自己耳后头发拢在一起,方便造型师操作。
“今晚录制结束我请你们去吃饭。”
助理显然也对附近不太熟悉,半天没想到合适的地点。
“没事儿,我自己找吧。”关林钟也没为难人的毛病,打开点评软件定位。
“你们严老师呢,没回来?”
“啊,他造型做好去后台候场了,说自己老待在这里你看到不舒服……”
关林钟嗤笑出声。
助理忽然觉得自己手里的蛋糕有点烫手,缩了缩脖子。
“不是,他俩看起来……真不像没分。”
她觉得自己大概是搞到真的了,见化妆室不再需要自己,便默默后退,尽快逃离了关林钟身侧的低气压区域。
关林钟理了理自己的额发,起身离开化妆室前去候场,自觉站在了严蕤宾对角线的位置。
严蕤宾原本盯着关林钟身前的地板,见这人走来,不动声色地将视线移开。
「G-lz:今晚我请制作组吃宵夜,你晚上有行程吗?」
这人明明就在自己面前,也不知道惯的什么毛病,非得发微信消息。
严蕤宾扣字回复,力道之大足以让关林钟听见重击手机屏幕的声音。
关林钟低头看着手机屏,便看见了那人刚刚发出来的消息。
「蕤宾:没行程,不去」
「G-lz:五星酒店,自助。」
严蕤宾抬眼,正对上关林钟依旧看不清情绪的眼,刚下去一点的火气立刻又冲上来了,仿佛要把手机屏幕按穿:
「不是没吃过,不稀罕」
「前暗恋对象(混蛋版):我给你订了位置,去不去随意。
「没有刻意惹你生气的意思,你应该看得出来我不太习惯镜头,这样的CP营销对我来说的确很勉强」
「蕤宾:也是,毕竟你也是有家室的人了,和我瞎炒一通确实不合适」
「前暗恋对象(混蛋版):你是不是有点误会,我目前是单身,无名指上的戒指是装饰。」
差不多也到录制节目的时间了,严蕤宾整理好服装准备上场,意外发现关林钟眼底似乎有一丝浅薄的笑意。
原来这人在乐队解散这些年没忘记该怎么笑啊。
他再大的火气也顿时消弭,语气柔和下来:“刚才我说话有点重了……对不起。”
“晚上记得来。”关林钟眼底的笑意未散,可语气依旧淡淡的,“特地给你赔礼道歉的。”
严蕤宾坐到嘉宾席上时才反应过来。
“关林钟说他还是单身。”
关林钟说他还是单身!!?
原本堵得他心里发慌的东西终于落地,严蕤宾莫名感到一丝有些不合时宜的愉悦。
不自觉间便盯着那人发了好一会儿呆。
这次的录制已经进行到淘汰赛环节,现场观众和嘉宾的打分将决定乐队的去留。
留下的乐队会进入下一个环节,由嘉宾指导进行原创歌曲创作,最后的决赛日将会在网络同时直播,冠军由现场观众和网友投票共同决定。
相比起第一轮表演赛时的节目更多决定展示乐队风格,第二轮淘汰赛时,注重的便是发挥乐队自身优势,每个乐队选取的基本上都是代表曲目。
就算选择的都是擅长曲目,但乐队间的参差依旧很明显,毕竟是把成立多年的老牌乐队和新人凑在一块,天堂与地狱距离仅仅就在相邻两队的表演之间。
连严蕤宾这样时刻在意镜头的人都要控制不住表情,关林钟竟然神色依旧。
这大概是这人的天赋,泰山崩于前而不改色。
但这人双眼放空,显然心思也不在台上,严蕤宾便知关林钟也听不下去,所以选择了放空自己。
也是,关林钟对别人要求向来严格,比对别人要求更严的是对自己。能听的下去这些厕所歌才是稀奇了。
但台上的选手显然很有勇气,竟敢主动要求关林钟点评。
“因为我们知道C老师是很优秀的制作人,以前也是很优秀的键盘手,而且……感觉您平时话不是特别多,有点儿高冷,就特别想听听您对我们的评价。”
这人大概想不到自己会因为话少而主动被选手cue起来,严蕤宾带着一丝幸灾乐祸,强压笑意打算听听关林钟的高见。
“这倒是,”林嘉接过话茬,“我们都已经录了三期节目了啊观众朋友们,我就没见过C老师笑。”
其实关林钟不是不爱笑,这人的笑意十分不明显,进了眼底也不会表露在嘴角。
只有我知道关林钟有多爱笑,严蕤宾想,别人对他的了解太浅薄,只有他懂得这人无悲无喜面容下所有的情绪。
关林钟拿起话筒,顿了一会儿,想来是在组织语言。
“还行。”他大脑飞速转动,试图寻找一个不太伤人的说法,“你们的风格很有特色,就是乐队演奏水平还有提升的空间。”
尽管还是比较直接,也算是这人能想出最好的话了。
严蕤宾看得出关林钟在很努力地去维护他们的面子,于是笑意更甚,只能祈求节目播出时不要放出自己这一段失控的表情。
终于应付完眼前这组,关林钟低声叹息,靠回椅背上。
那人仰头时露出脖颈,显得分外脆弱。
严蕤宾想一口咬住这人的喉结。
还有后颈……严蕤宾想起关林钟后颈的纹身,上面是他们乐队的简称,也是那段永远回不来的日子。
他想撕咬这人的后颈,就像在啃啮他们远去的青春,撕裂他有疾而终的暗恋。
关林钟注意到了身边人逐渐炽热的目光,稍稍挺直身体,没敢侧身去看严蕤宾。
严蕤宾舔了舔自己干燥起皮的下唇,低头掩饰自己方才的失态。
节目录制如常。
虽说录制结束后的宵夜是关林钟准备的豪华自助,但他本人却没吃多少,端着杯热饮待在宴会厅的角落。
但这并没有让他避免社交,作为请客的人物,自然少不了别人到身边打招呼,再来上一句:“老板大气!”
他没法同时应对太多人,只能点点头,表示回敬。
待到众人都基本在关林钟眼前走过一圈,严蕤宾才走上这人身边,手里拿着同款的饮料,只不过是冰的。
“酒店宴会厅自助很难预约的,真是麻烦你了。”
关林钟浅呷杯中的热可可,”不麻烦,我有关系,如果不是今天问了,我都我不知道我有这酒店的股份。”
他卸去了录制节目时的妆造,长发在脑后束成马尾,露出了耳廓上的金属配饰与后颈的纹身。
“你很奇怪。”严蕤宾已经对这人的财力免疫,嚼着可可里的冰块,嘴里嘎吱作响,“原来我们乐队活动的时候,你没有穿孔没有染发也没有纹身,现在乐队都解散了,你才把自己打扮成这视觉系摇滚乐队的样子。
“叛逆期延迟的有点久啊,大小姐。”
“我们也不是视觉系摇滚乐队啊。”关林钟皱眉,对“大小姐”这个称呼不太满意。
“我穿孔、我纹身、我染发,不是因为追求所谓视觉系乐队。
“在世人眼里,摇滚乐队的人是疯狂的、打扮浮夸的,而常人还是平庸的、不突出的、穿着‘正常’的。
“或许这个说法的确很叛逆,”关林钟道:“我只是拒绝变成世人眼里我该有的样子。”
“嗯。”严蕤宾以可可代酒,敬了关林钟一杯。
“拒绝变成世人眼中自己应该有的样子。”
这很摇滚,这很关林钟。
关林钟天生就该在乐队里,严蕤宾想,不止是因为这人的才华,还有他深入骨髓的摇滚精神。
他是摇滚精神的诠释本身。
也无怪乎乐队解散会成为这人的遗憾。
遗憾……当年留下的遗憾太多。
严蕤宾最大的遗憾,便是造就了关林钟的遗憾。
在宴会厅无人注意到的角落里,严蕤宾拉住了关林钟的手。
那人没有将手挪开。严蕤宾便稍稍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分开这么些年……我其实很想你,哥哥。”
这声哥哥来得实在是突然,太久没有人这样称呼关林钟,或者说,之前也只有严蕤宾会这样叫他。
乍一听到时,他感到的是久远到模糊以至于变得有些陌生的温暖。
严蕤宾会在乐队演奏结束时,从舞台靠前的位置走到键盘靠后的位置。
他会牵起关林钟的手,把人带到前面,在众人站成一排鞠躬谢幕时偷偷挠着关林钟的掌心。
他会故意使坏,在关林钟耳边玩笑似的说上一句“哥哥好棒。”
思绪飞的太远,关林钟没察觉到严蕤宾逐渐靠近的气息。
待他反应过来时,严蕤宾与他的距离之近都不能用暧昧来形容。
他颤抖着身子,但没有回避,任由严蕤宾的吻落在自己唇上。
而这个吻迟来了七年。
关林钟将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后退了半步,道:
“你是想我了……还是想睡我了?”
严蕤宾没放开牵着的手,“你觉得呢,哥哥?”
“……”关林钟的呼吸声有些明显。
“我在这家酒店,有一间常年给我备着的房间……严蕤宾……我们上去……”
他的话语无伦次。
严蕤宾拍着他的后背,好像在安抚。
“林钟哥好像不太舒服,我带他去房间休息一会儿。”
王墨言看见手机上严蕤宾发来的消息时瞪大了眼睛,实在搞不清这二人忽好忽坏忽远忽近的复杂关系。
关林钟的房间不用房卡,而是靠人脸刷开的。确实是特地为股东方便备好的房间。
严蕤宾一口咬住那人的后颈。关林钟吃痛,低呼出声。
“如果在以前,我绝对不舍得这么对你。”
关林钟低垂着头,是一副顺从的模样,却叫人看不见他眼底的情绪。
“那现在呢,现在舍得了?”
严蕤宾伸手抚过他方才在关林钟后颈留下的伤口,无异于再次加重了眼前人的疼痛。
“嗯,现在不心疼了。”
……
这是冬天在被迫承受炽热,比夏天还要炽热的火焰。
不管火焰如何肆虐,冬天也只是包容他,承受着灼烧的痛楚,直到冬天也变得炽热。
火焰得到了满足。
而冬天将会在火焰里消融,融冰成水,最后化为气体,消散在火焰的进攻中。
严蕤宾终于停止下来,在发现怀里的人昏厥过去之后。
枕头都已经被这人的眼泪浸湿,这人居然还能一声不吭直到昏厥。
这让严蕤宾生出一丝怜惜和愧疚,将人抱起,放到浴缸中清洗。
关林钟手上的戒指不方便清洗,严蕤宾便将戒指摘下,放到洗手池上。
那人的戒指才不是只起到装饰作用。
这枚造型酷似婚戒的戒指遮掩着主人无名指上的纹身。
“#F”
严蕤宾想:“这是我的名字。”
右手无名指代表热恋,关林钟把他的名字刺在了代表热恋的手指上。
可他们从未有过热恋。
严蕤宾脑子一片空白,无法冷静思考。
关林钟醉酒时说过,喜欢他……竟然不是醉酒后毫无逻辑的浑话。
“我把他弄疼了。”严蕤宾想,他把自己曾经视若珍宝的人弄疼了。
关林钟的皮肤是苍白的,所以他在这人身上留下的疼痛的印记就更加明显。
他帮那不太清醒的人穿好衣物,放回床上,动作终于堪称轻柔。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没更所以今天肥肥的!感谢在2023-11-11 18:18:51~2023-11-13 14:11: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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