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对不起。”
胖同志连忙起身道歉,宋援朝皱了皱眉没说什么,虽然人家有过错,可胖同志道歉的态度很是诚恳,而且也不是故意的,这点小事宋援朝也没在意。
“不好意思啊小同志,来来,抽支烟。”可能因为是觉得吵着宋援朝的缘故,胖同志有些不好意思,起身来到宋援朝边上递了支烟过去。
胖同志递来的烟不错,居然是四毛二的牡丹,宋援朝虽然平日里烟抽的少,但也是抽的,这个时代拉近人关系的主要方式就是敬烟,再加上胖同志一脸诚恳样,宋援朝如果不接这个烟等于落了人家面子。
道了声谢,宋援朝刚接过烟刚,边上的眼镜男划着的火柴就送了过来。
宋援朝倒是有些意外,没想到这眼镜男这么有眼色,看来平日里这活没少干,当即就着火点上,道了声谢谢。
“刚才真不好意思。”胖同志说道。
“没什么,你们聊你们的吧,就是声音小点就行。”宋援朝摆摆手,胖同志又道了句歉,这时候似乎听出了宋援朝口中带着的沪海口音。
“小同志,你是……沪海人吧?”
“对,你怎么知道?”宋援朝有些意外,他虽然是沪海人,但这些年一直在西北,和胖同志说话用的是普通话,其中沪海的口音已经很轻了,没想到这胖同志一耳就听了出来。
见宋援朝疑惑的样子,胖同志顿时笑了起来:“自我介绍一下,我姓江,长江的江,江东亮,梁溪县塑料厂的供销科长,这是我的同事魏学军同志。”
“我们干供销的人经常出差外面跑,这地方去过了,这见的人自然也就多,就对口音比较敏感,小同志的口音里沪海音虽然不重,但我还是能听出一二,所以猜了猜没想到就猜着了。”
一听江东亮这么解释,宋援朝恍然大悟,笑着朝江东亮伸手道:“我也自我介绍一下,宋援朝,沪海人。”
“你好小宋同志,我们两个梁溪人,你是沪海人,居然能在姑苏碰上,呵呵,看来这就是缘分啊。”江东亮不愧是老供销,说话很有艺术,一句话就拉近了双方的距离。
双方握了握手,等松开后显得亲近了些,其实梁溪离沪海不算远,梁溪、姑苏、沪海属于长三角的同一线。
“小宋同志也是来姑苏出差的?”
“算是吧。”宋援朝模棱两可地回答,随后放下手里的书反问:“江科长和魏同志是来姑苏出差的?刚才你们说话我不小心听到几句,是和什么三厂四厂有业务?”
“呵呵,说事的声音大了些,没想到打搅你了。”江东亮撸了下脑袋不好意思的笑道,宋援朝发现江东亮这撸脑袋的习惯似乎有些频繁,也许他这个荷包蛋发型恐怕就是经常没事撸脑袋给撸出来的。
既然聊了起来,出于好奇宋援朝问了问他们来姑苏具体业务的情况,因为从江东亮他们刚才的对话来看,似乎工作很不顺利。
说到这事,江东亮不由得叹了口气,当即就愁容满面对宋援朝解释了几句。
等听完江东亮的解释,宋援朝这才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原来梁溪县塑料厂是一家当地县里小厂,这家工厂以前主要生产的是塑料尺、牙具盒、肥皂盒和电木板这些东西。
这些产品有的是民生用品,有的是供给一些周边电子厂或者电器厂的配件产品,在计划经济的时代,塑料厂规模虽然不大,但供销体系还是不错的,至少生产的产品都能卖得出去。
在去年的时候,江东亮他们厂子接上级部门牵线和姑苏电线三厂进行合作,为电线三厂提供配套塑料产品,原本这是一件好事,而且在最初合作的时候也进行的很是顺利。
可在去年年底,电线三厂那边询问梁溪塑料厂是否可以为他们厂生产多色的pvc电线套管,对此梁溪塑料厂表示没有问题,于是电线三厂就向梁溪塑料厂下达了生产任务,委托其厂为电线三厂生产一批配套pvc套管。
pvc套管其实不是太难的东西,以梁溪塑料厂的技术能力虽然之前没有生产过,但调整生产和工艺从技术上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再说了,这个生产任务关系到梁溪塑料厂产品结构调整的大事,一旦这件事成了,那么以后梁溪塑料厂就能够从一个小厂子一跃成为姑苏电线三厂的主要配套工厂,再加上姑苏共有四家电线厂,拿下一家其余三家还远么?
这是梁溪塑料厂腾飞的大好机会,为了这个机会新来的厂长亲自挂帅,带领生产部的同志们突击大干30天,终于把这批产品生产出来了。可谁想到由于原料、生产工艺等原因,生产出来的电线套管没能通过电线三厂的检测要求,这一下麻烦就大了。
江东亮和魏学军就是带着任务来姑苏电线三厂交涉来的,可是他们的交涉并没有得到圆满答复。
按照三厂的回复,由于梁溪塑料厂生产的这批pvc套管经过检测性能不符合使用要求,故三厂无法对产品进行验收。
听到这回复结果江东亮顿时傻眼了,为了完成任务江东亮想了许多办法,比如说请三厂的领导吃顿饭喝个酒再送个礼什么的,一般来说只要差不离这种招都有效。
可谁想到,这一次百试百灵的招数时效了,对方直接拒绝了他们的邀请,并告诉他们这批产品三厂质量不过关绝对不会验收,除非梁溪塑料厂重新再生产一批符合要求的产品过来才行。
梁溪塑料厂规模并不大,整个工厂上下也不过几十号人,再加上之前三厂对这批产品的数量要求较多,之前梁溪塑料厂为了完成任务在设备、原料方面投入颇多,占用了不少资金。
如果这批产品销不出去的话,梁溪厂的麻烦就大了。
整个厂的大部分资金全部积压在这批产品上,全厂上下原本打算靠着交货后资金回笼再投入生产呢。
无奈之下,江东亮打电话向厂里汇报了这里情况后,厂长对江东亮他们的工作极是不满,在电话里严厉批评了江东亮和魏学军的工作态度,要求江东亮作为供销科长发挥革命的主观能动性,一不怕苦二不怕死,有条件要上没有条件也要上,无论如何必须要把这批产品给销出去。
这道死命令下达让江东亮叫苦不迭,这明明就不是他的问题眼下这帽子却扣在了他的脑袋上。
三厂那边的路子走不通,今天江东亮就带着魏学军找到了四厂,想通过四厂那边的关系让四厂购入这批产品。
谁想四厂最终给出了和三厂的同样答复,同样拒绝采购这批产品,这个结果让江东亮只能仰天长叹。
现在,江东亮和魏学军两人可以说已经走投无路了,一方面是三厂和四厂的明确答复,另一方是厂里给与的压力。
面对这样的情况,江东亮已没有了其他办法,干了二十多年供销的他心里很清楚,三厂四厂的结果已经注定,那么再去找一厂二厂,哪怕是其他市找其他工厂恐怕也是这个结果,而其主要原因不在于他的供销能力不行,是产品的质量问题。
“小宋呀,老哥哥我是实在没办法了,你瞧瞧,瞧瞧!”江东亮伸手指着自己荷包蛋的脑袋:“这都是愁的啊!我和小魏现在就是三夹板,里外不是人!”
“科长说的没错,这事真怪不了我们两个,可现在这样子厂里把责任全推到我们身上了,这理去哪里说?”魏学军在一旁也是长吁短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