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耀心满意足地视察了他的新船以及环球航运公司的新雇员。
虽然范德比尔特对儿子的教育和管理非常失败,但是在管理下属员工这方面,范德比尔特还是很成功的。
不少船员和船长依旧怀念给范德比尔特打工的日子。
正当梁耀准备离开港口,返回听涛园的时候,两艘中式帆船乘风破浪而来,驶入了圣弗朗西斯科港口。
“梁公子。”
昔日在开普敦号上对梁耀呼来喝去的引水人(说好听点是非法移民中介,难听点就是跨国人贩子)张炳良恭恭敬敬地朝梁耀磕了个响头。
“我不是官,也不是你父母,你不必拜我。”梁耀淡淡地说道。
“梁公子是有功名的人,有功名日后便是当官的人。”张炳良说话很好听。
“难道我还能拿大清的功名当花旗国的官不成?”梁耀只是觉得好笑,拍马屁都不会拍。
“不必如此作态,我若是小肚鸡肠之人,也不会有今天这般成就,希望你能够长个教训,别再做洋人的狗,仗着洋人给你撑腰欺侮自己的同胞。”
“洋人算什么?洋人在梁公子面前还不是服服帖帖的,有了梁公子,小人愿做梁公子的狗!”张炳良口不择言地说道。
“这两艘船,是谁家的船?”
梁耀指了指两艘中式硬帆船说道。
这两艘中式帆船排水量少说也有八百吨,船上的水手亦是十分精悍,还有洋人雇员,不像是普通商人能有的商船。
能在清廷寸板不许下海的禁令下出海,需要的可不仅仅是胆子大那么简单,更需要在当地有强大的势力和财力,让当地的地方官闭嘴。
“这是十三行总商伍家的船。”张炳良说道。
“伍家?”
“对,怡和行伍四爷的船。”张炳良说道,“伍四爷是专程来找梁公子的,小人这就给梁公子引荐。”
“伍家的消息倒是挺灵通。”
“梁公子虽发迹不久,但梁公子有所不知,您发财的消息现在在广州可是人尽皆知,不然也不会有这么多人冒死来三藩淘金。”刚刚从地上爬起来的张炳良说道。
十年前的鸦片战争,大英不仅打趴了大清,《南京条约》中五口通商的条款也打破了十三行行商对外贸易的垄断。
所谓的东南西北中,发财到广东也成为了过去式。
如果说英国东印度公司在这场战争中赢麻了,那广州十三行的行商们则是在这场战争中输麻了。
战时募兵造炮的钱是十三行出的,广州城的600万两赎城费是十三行出的,就连战争赔款也有很大一部分被摊派到这些行商头上。
这些肥的流油的行商,说到底也就是爱新觉罗家养的肥猪,想什么时候宰就什么时候宰。
此时的广州行商风光早已不复往昔,但还没彻底瘦死,拥有的财产还是相当吓人的。
“我在广州之时就听到过不少关于梁公子的传言,梁公子相貌堂堂,一表人才,今日一见果然是难得一见的青年才俊。”
来者是伍家四子伍元华,伍元华虽乘船远渡万里重洋,但他并无疲惫之态。
伍元华看到梁耀竟然剃发,心中甚是诧异,不过他没有将他的诧异表露在脸上。毕竟这次来三藩,他是有求于梁耀的。
“伍公子,请到园内一叙。”
称呼一个中年人为公子,梁耀总觉得有些怪怪的,但他实在想不出其它合适的称呼。
“梁公子若是不介意伍某是个下九流的商人,可叫我伍兄,祖父与梁给事中乃是挚友。”伍元华和梁耀套起了近乎。
伍家鼎盛之时伍秉鉴和两广总督都称兄道弟。
梁耀的祖父虽为给事中,官阶仅为五品,不过给事中自明以来向来是位卑权重之职,乃是天子近臣,伍家自然是不敢怠慢的。
伍家虽不是普通的商人,而是名副其实的官商,伍家的直系子弟都有官身在身,按照清朝的规矩,商人最高能授三品职衔,但伍秉鉴却破例捐到了个从二品顶戴。
伍元华说他们的祖父辈是挚交,梁耀思来想去,也没从宿主身上找到一丁点关于伍家和梁家是挚交的记忆。
这或许是他祖父太过清廉,不肯收受伍家财物的原因。
“伍兄,请。”
伸手不打笑脸人,梁耀还是非常客套的请伍元华到听涛园坐坐。
一路上,他一边走,心里一边嘀咕着伍家派伍元华来加利福尼亚在做什么,难道是伍家在国内混不下去了,想要到美利坚寻找新的财路?
“家父生前一大憾事就是未能到花旗国看看。”伍元华一面走,一面观察着圣弗朗西斯科城,他不无失望地说道,“传闻花旗国也是个大国,三藩乃是花旗国西部的大城,缘何如此之小?看上去,似乎还没有广东的寻常县城大。”
伍家虽然世代和洋人打交道,但此前从未踏足洋人国土,对西洋各国的了解终究还是十分有限的。
“那伍兄这次来三藩,算是替伍老先生完成了他的遗愿了。”梁耀说道,“目下花旗国精华之地尚在数千里外的东部,三藩乃是边鄙之地。”
“家父生前也在花旗国购置了一些产业,为兄这次前来也将这些票据都带了过来,为兄虽然通晓花旗国的语言文字,但却对花旗国并不了解,亦不知这些产业到底能值多少银子,一会儿还要向贤弟讨教一二。”
伍元华倒是一点也不客气,一口一个为兄。
伍家在美利坚有投资梁耀倒是知道,巅峰时期的伍家财产抵得上清廷半年的财政收入。
伍元华他爹伍秉鉴在美利坚也有不少认识的商人,被美利坚商人忽悠着在美利坚投资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只是伍家为什么打起了在美利坚资产的主意?难道是伍家现在已经困难到难以为继了?
“素闻伍家富可敌国,在美利坚的这点产业,伍家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罢了。”梁耀试探性地说道。
“今非昔比喽。”伍元华叹息道,他倒是很有觉悟,“伍家富可敌国的时候,那些钱也都是朝廷的钱,家父在世之时就曾和我们兄弟几个说过,伍家就是朝廷的钱袋子,天子南库罢了,就看朝廷什么时候把手伸进钱袋子里。”
朝廷的钱袋子?
这个比喻倒是要比爱新觉罗家养的肥猪好听,不过性质还是一样的。
“家父生前在美利坚置办了一些产业,眼下伍家有难处,需要变卖美利坚的产业,收回美利坚商人的欠款周转。
家兄伍尚荣多次写信催促美利坚的商贾将伍家在美利坚的资产代为变卖,并催促他们偿还怡和行的欠款,不想美利坚的商贾奸诈不已,一直推诿不决,不然我也不会涉险来美利坚。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听闻梁公子在三藩找到了好几座金山,为兄也想过来亲眼看看,开开眼。”伍元华愤愤不平地说道。
“美利坚商人如此不讲信用?”
“岂止是不讲信用!也怪家父当初看走了眼,这些美利坚商人在广州遇到难处的时候还帮衬一二,美利坚商人和英吉利商人犹如一丘之貉,最不讲信用。诸夷商人,最讲信用的还是荷兰商人。”
提到美利坚的商人,伍元华就气不打一处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