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彭氏给凌霄做了好吃的，出于女儿对于母亲的孝心和旗人的家教，凌霄就是再怎么不舒服也得硬是吃下。只可惜凌霄还残留一点点现代人的不懂事，她就是吃不下，自然不愿意委屈自己，随意扒拉了一口饭之后，就一个人到床上裹着被子躺着了。

只是自己越是裹紧了被子，那四肢五骸的寒意就越是深重。

虽然凌霄竭力想要去忘记今日的谈话，可惜母亲彭氏和耿家太太后面的谈话就一字不落地在她脑子里来来回回闪现。

凌霄清楚地记得，彭氏略带得意地说道：“你知道吗？不只是当今万岁爷的后宫没有叶赫那拉氏的格格，而且除了八阿哥，几个已经娶亲的阿哥的福晋侧福晋也没有叶赫那拉氏的格格。”

耿家太太和耿灵听后也没有说什么，毕竟他们这些人和什么阿哥的阶级太过遥远。只是一边的凌霄仔细回忆，却也发现除了八阿哥之外，其他阿哥的福晋侧福晋居然都没有叶赫那拉氏的女子。这就说明，康熙皇帝自然深深忌惮叶赫那拉氏的女子为后为妃。康熙皇帝那么忌惮叶赫那拉氏女子入主紫禁城，却还给八阿哥娶了这样一位侧福晋，一方面是康熙为了掩饰自己其实还是信任叶赫那拉氏，对叶赫那拉氏和其他满清贵族一样没有区别，另一方面就是康熙皇帝就根本没有把八阿哥作为太子候选人。或许一开始，八阿哥就是制衡太子党的一个棋子，一个工具人，而康熙皇帝显然不可能让棋子变成棋手。

其实，八阿哥的才能未必不如其他人，康熙皇帝选择他作为棋子，或许就是因为其生母卫氏是辛者库出身。康熙皇帝那么看中出身，怎么可能愿意给生母是辛者库出身的孩子一个机会？

只可惜八阿哥一番辛苦做作，或许在康熙皇帝的心中，这只是小孩子的瞎胡闹，又或者是戏台上傀儡的拼死挣扎。

凌霄和八阿哥出身差距宛若云泥，按理说她不应该同情八阿哥这种权贵，只是凌霄感慨八阿哥出身如此高贵，尚且免不了为人棋子工具，更何况是凌霄这种人，或许这辈子只能在别人的操纵摆布下苟延残喘罢了。

她无力反抗，但是心底却残留着让她心如刀割的不甘心。

这样的不甘心让凌霄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此时此刻，又一缕月光落在凌霄床前。凌霄抬头一看，发现自己的丫鬟爬山虎已经睡了。凌霄心中一动，就自己批了一件衣服，蹑手蹑脚地去院子里散心。

凌霄站在院子里，发现除了眼前淡淡的月光和星光竟无一点光源，她知道钮祜禄家里的所有人都熄灯睡了，除了有着后世人灵魂的凌霄。

凌霄走了一圈之后，才发现院子里的桃花也谢了不少，原来自己埋头学女红的时候已经耽误了那么多的春光。叹了一口气之后，凌霄就倚在院子里的桃树发呆。

花儿谢了，但是过一段时间之后，枝头上会结满青而小的桃子，只是凌霄抬头一看，这桃子还太小了。但是闲着无聊，凌霄也就盯着桃树枝默默发呆。只是透过了桃树枝，凌霄竟然发现在墨色苍穹之上居然浮动着一道无边无际的闪亮银河，就在这迢迢河汉的两边就是传说中的牵牛星和织女星。

第一次看到了书本中所说的银河，凌霄甚至忘了惊讶，突然间心中似乎充满着一种极为崇高感。毕竟在后世，因为工业发展导致的环境污染，现代人已经很难看到银河了。

就在凌霄出神的时候，背后一道清朗的声音传来：“你知道我们为什么被称为汉人？”

凌霄知道是戴明辉来了，她心中欣喜，但是嘴里却随意说道：“汉人来历自然是汉高祖刘邦建立的汉朝国号了，汉高祖之所以以汉朝为国号，自然是因为他之前就是汉中王。”

凌霄问了戴明辉一个很蠢的问题：“那么汉中为什么叫汉中呢？”

戴明辉并没有嘲笑凌霄，也只是温柔地解释道：“汉中叫汉中，自然是此地有一条叫汉水的河日夜环绕。”

因为戴明辉的纵容，凌霄开始发挥现代人那种打破砂锅问到底的那种胡搅蛮缠的劲儿：”汉水为什么叫汉水呢？总不能是凭空来的吧？”

戴明辉一面手指天际那一道璀璨银河，一面继续解释：“汉原指天河，宇宙银河。《诗经·大东》云‘维天有汉，鉴亦有光’，《诗经·大雅·云汉》中也有‘倬彼云汉，昭回于天’，就连魏武帝曹操诗中‘星汉灿烂’之句，指的就是星河。因为汉水与横亘天空的银河走向一致，所以也叫地上的银河，故得名“汉水”。汉高祖国号为汉，或许就是希望在这片土地上生活的百姓就像银河一般源源不断，幸福安康。”

虽然凌霄现在的身份是满人，但是之前她还是汉人，听说自己的民族的背后居然有着这样一个浪漫的传说，眼睛里充满着难以抑制的喜悦。

天上的浪漫故事还是浪漫故事，所有仰望星空的期望都要被现实的沉重压力拖垮。

凌霄自己知道自己也不是啥革命斗士，只是她的心中还有一丝不甘。

“戴大哥，你相信自己是可以决定自己的命运吗？”

古人戴明辉显然不能完全理解现代人的想法，他仰望星空，又看了看天上的命星之后摇摇头：“命运的事情是那么深邃，个人的智慧是那么渺小，一个人怎么可以在有限的生命里明白命运的事情？”

凌霄见戴明辉似乎搞错了她的意思，就继续解释道：“戴大哥，我是说你相信一个人可以自由的选择自己的人生，而不是成为实现别人目的的棋吗？”

戴明辉听后摇了摇头然后笑了笑：“人活在这个世界上哪有这般的肆意妄为？无非有的时候别人操纵你，而等到你强大了之后又继续操纵别人。”

凌霄听后自然失魂落魄，不过戴明辉并没有对她疾言厉色，而是以一种平静的语气对她讲述这个残酷的道理。凌霄虽然不满戴明辉的看法，但是对于戴明辉能够尊重一个女孩子的温和有些欣赏。

这个问题实在太沉重，因此凌霄和戴明辉并立于星空之下沉默不语。

过了一回儿，戴明辉才鼓起勇气开口说道：“但若你有朝一日鼓起勇气自由选择一次，我愿意帮你一把。”

明明也只是一句很平常的话，突然间凌霄的眼泪如珍珠般不断落下，等她的情绪平复之后才问道：“为什么？”

戴明辉叹了口气，之后才说道：“我们是好朋友，因为知道自己做不到某些事情，才特别希望自己的好朋友可以实现自己做不到的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