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明显，戴明辉放弃感情的所作所为着实透着几分懦弱，但他直接放弃感情的行为在其他人眼里却又透着几分果决。这种实际懦弱而表面上果决的性格特质让老人感慨万千。

只是老人怀里的小白猫似乎很不喜欢戴明辉这种人，突然跳出来朝着戴明辉就是一扑，若非老人急忙抓住它，戴明辉的一张俊脸搞不好就被这只通人性的小白猫抓花了。

老人见戴明辉伸手要去抓它，一边装腔作势要打怀中小白猫，一边对戴明辉说：“对不住了，小友。宁宁它一贯老实，没想到今日却发了狂。”

戴明辉见状，只是低沉着眼睑幽幽说道：“畜生而已，我又何必在乎？要是我家猫敢这样，我早把它扼死了。”、

他一边说一边笑了笑，手一伸作出一副要扼死小白猫的样子，然后就对着老人冷冷地笑了笑，之后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面容。

整个过程中，戴明辉其实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但老人心中却在一阵胆寒的同时也庆幸幸亏自己和他是友非敌。

戴明辉看老人似乎对他的所作所为不以为然，并且也没说什么，为了缓解尴尬局面随即主动问道：“这小白猫叫宁宁？”

老人听戴明辉问起小白猫，心中自然是五味杂陈，各种滋味齐备，就在一瞬间，仿佛他又经历了这一生酸甜苦辣咸。

戴明辉见老人神情凄凉而双目呆滞，知道自己似乎触及了他的伤心事，随即小心翼翼地问道：“这只猫对您的意义很重要吧！”

老人看了一眼趴在他腿上慵懒打哈欠的小白猫宁宁，然后看了一眼戴明辉，之后轻轻说道：“我都已经快入土，这些前尘往事都算是时过境迁了吧。”

戴明辉冰雪聪明，见老人这个时候不愿意谈起自己的往事，也就没有多说什么。

康熙四十五年的雪不知道怎么回事下得特别多。就在戴明辉和老人闲谈的时候，天空中又飘起了星星点点的雪花。

见到天上又下雪了，老人自己披着猩红披风，自己步履蹒跚地来到院子里。

戴明辉心中好奇也跟着老人来到了院子里，毕竟在人家房里这些天，戴明辉也是第一次出来。

院子并不算很大，门前除了一条通往月洞门的小小石板路之外空无一物，而石板路的两边则种着几株腊梅花，月洞门附近则是几株桂花树。只可惜现在还没到花开的时候，整棵树居然都是枯的。

虽然冰寒彻骨，但雪花飞舞时候却有几分春日时候飞絮一般的轻盈飘逸。戴明辉见状，也充斥着几分少年人的喜悦。而老人看着戴明辉年轻而喜悦的表情，却有若有所思。

就这样，老人站在门口静静地看了半天的雪花，神态肃穆而沉静。那一刻戴明辉隐隐约约感觉到，他看的不是雪，或许是自己零零碎碎成无数的此生记忆。

等到雪稍微停歇之后，老人才回到屋里。看到他苍老的背影，戴明辉忍不住猜测他是不会累了才回屋休息。毕竟这位老人年纪这样大了，身子多多少少也撑不住了。

就在戴明辉胡思乱想的时候，老人提着一小袋小米施施然又走出来了。就在戴明辉的目瞪口呆中，老人小心翼翼地把金黄色的小米均匀地洒在雪地上。

看到这一幕，戴明辉猜测这人或许是在捕鸟？虽然戴明辉明白捕鸟都是不懂事的小孩子亦或者是那些无所事事的八旗子弟们干的事情。不过人老了什么情况都会出现，万一此人也是一个有童心的人也不一定？

只是这人只是均匀撒小米，也不安排捕鸟的机关，这倒是让戴明辉微微有些纳罕。

就在戴明辉胡思乱想的时候，果然一大群北京城的麻雀便扑扑楞楞地飞了来。

这些鸟儿居然就在老人的前面纷纷停下，然后一边不停啄着这些小米粒，一边在在雪地里蹦蹦跳跳。

戴明辉看了一回儿，然后忍不住问道：“您这样很长时间了吧。”

老人没有看他，眼睛里只是和煦地盯着这些已经有些肥胖的小麻雀。

戴明辉看这些麻雀被老人喂得油光水滑，羽毛蓬松，然后一点也不怕人，心中却也有些轻松愉快。

看着这些蹦蹦跳跳的小麻雀，老人突然对戴明辉幽幽说道：“你知道吗？我也深深爱过一个满洲女子。”

听老人这句话，戴明辉突然有一种感同身受的同理心。

过了一会儿，老人又说道：“只是我终究放不下国仇家恨，却也只能负了她。”

老人话音刚落，戴明辉也只是长叹一声而已，之后便闭口不言。

老人见戴明辉一句话都不说，然后继续说道：“这只猫之所以叫宁宁一方面是在我父母俱在的时候也养过一只叫宁宁的白猫，另外一方面就是她家里人叫她宁宁。”

“宁宁？”

戴明辉喃喃自语。

就在戴明辉在揣测这位老人的往事时，老人对他笑了笑说道：“事到如今，我身边也没有子弟。若你不嫌弃，不妨拜我为师，我会尽自己一生所学传授于你。”

一听老人要主动收自己为弟子，戴明辉自然是心中暗爽，自然是连忙答应。

学本事什么的戴明辉其实也不怎么在意，重点是若自己成了老人弟子，那么就可以跟着老人混吃混喝了。现在戴明辉流落江湖，既没有产业也无亲戚可以投靠，再加上天地会被康熙严肃打击，他一个人也是无法谋生。

现在多了师父，戴明辉算是找到一处吃饭的地方了。

老人见状立刻说道：“我收你为弟子一方面是我年纪大了，如果错过了你那我这辈子就不会有什么传人。另一方面是到了康熙朝居然还有你这样一个还坚持反清的义士。收你为弟子，也是我们志同道合的缘分吧。”

戴明辉听老人这样说，也是释然了。毕竟戴明辉自己和老人相处时日尚短，老人未必能洞悉戴明辉人品，另外戴明辉现在一事无成也没表现出什么特殊的才干。老人收自己为徒估计也就是看中自己还在坚持反清复明的这点痴心了。

就这样，戴明辉恭恭敬敬地说了一句：“恩师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说完，戴明辉就急忙弯腰行拜师礼。

老人看起来严格礼教，虽然心疼戴明辉但还是等他行完了拜师礼后才急忙把他扶起来，然后便抹了抹眼泪。

“我现在终于有了薪火相传的衣钵传人了。”

等到师生二人适应了自己的新身份，戴明辉才小心翼翼地问道：“恩师是天地会的人？”

老人听后冷笑一声，然后昂起自己高贵的头颅，神情倨傲而落寞。

“我不是天地会的人。”

过了一会儿老人叹息道：“虽然我不是天地会中人，但是天地会和我也有几分瓜葛，我和天地会是友非敌。”

“那老师究竟是何人？既然不是天地会中人，怎么会也热衷于反清事业？”

老人看了戴明辉一眼，然后摇摇头，神态凄凉。

“你现在知道我的身份实在不方便，等到时机成熟了，为师自然告诉你为师的身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