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懿确认他离开后，才开始穿越灌木丛，他现在需要制作一艘木筏，从海岛的另一面划回去找自己的莱茵号。

船长虽然自信地说自己的莱茵号会来一座无名岛屿接他，可事实上，司马懿清楚地知道，要在大海万千岛屿中找到一个活人等同于大海捞针，他不会愚蠢地坐以待毙。

尤其是，浅海中还有一条对他虎视眈眈的怪物。

虽然是一条美艳的人鱼。

如果不是司马懿和他有仇，船长或许并不介意将对方当做一个赏心悦目的摆件。

岛上的树林繁茂，偶尔能看见苍天的黑松，洁白的海鸟成群结队从海上飞来，扑入林间巢穴，松林摇颤。

司马懿很快来到海岛地势较高的南面，这里树木稀落，杂草蛮横地生长在乱石缝隙间，他站在悬崖顶端，往下张望，礁石滩杂乱嶙峋，高低不平。小山似的浪潮猛烈地扑打到礁石上，溅起高高的水花。

不太适合打造竹筏，但适合船只与人鱼搁浅。

一个疯狂的想法在脑海中浮现。

他捡拾了些干燥的木柴在悬崖边堆成井字型的柴垒，又从松林间找出一些松果点燃，抛入柴堆中，篝火生起滚滚浓烟，当做信号。

司马懿坐在悬崖边，曲起一条腿，手里摆弄着那条项链，最后戴在自己脖颈上。

海岸线上出现了一个黑点，逐渐靠近岛屿。

司马懿眯起眼，瞧见她高耸的桅杆，在烈日中猎猎飞扬的旗帜，船长欣赏着自己心爱的航船，目光好似看自己爱人那般深情。

这时他看见莱茵号的身后几海里出现了新的黑点。

也是一艘船。

十分古怪的船。

说她古怪，是因为司马懿没有看见那条船升起船帆，那条船尾随在莱茵号船后，像个醉酒的流浪汉一般摇摇晃晃地在海上前行。莱茵号上的船员们张开双臂，似乎在朝着司马懿挥手，司马懿疑惑地站起身，听见天地间轰的一声巨响，崖壁动荡！

是火炮开火的声音！

紧接着，尾随而来的船只被炸断了一根桅杆！破烂的船只诡异地摇摆起来，仿佛是孩童手中的玩具在莱茵海域中上下颠簸，波浪翻滚，又是一枚火炮不偏不倚落到了陌生船只上。

火光冲天！陌生帆船顿时被炸得四分五裂，残骸乱飞，断裂的木板散落在海面上，滚滚的白烟如同死亡风暴上升，与此同时，一条粗壮的足腕从船舱底下露了出来！

莱茵号上的炮火一瞬间哑火，所有水手都被眼前的巨型触手震慑住！

但下一刻，海上传来疾风骤雨般的密集开火声！

司马懿啧了一声，当即搜寻着爬下悬崖的路径，等他落到礁石滩上，触手已经卷住了莱茵号的船舷一角，随着各种尖叫声与叫骂声，海盗们惊惶地跳入海中，只剩甲板上的海盗负隅顽抗，尝试用刀枪攻击海怪。

心爱的船只沦为海怪的玩物，司马懿心急如焚，在礁石滩上身手矫健地穿梭，当靠近海边时，白浪惊天，那条本该早就离开的人鱼坐在礁石上，好似看客一般正欣赏着海怪戏弄莱茵号。

他胸膛上还有不久前留下的刀痕，但似乎对海怪的性命并没有造成威胁。

人鱼察觉到自己的“战利品”回来，停下了摆弄掌中的贝壳。

一枚硕大浑圆的珍珠落到了礁石边。

司马懿停住了步伐，目光凝在那颗珍珠上，粉色的珍珠几乎和东方人口中的夜明珠一模一样，他想起水手们告诉自己的传说。

——无论海盗船还是皇家运船，水妖都喜欢。我们引以为傲的战船，对水妖来说不过都是海上的玩具。

司马懿几乎是瞬间猜到，海上正对莱茵号为所欲为的海怪是眼前这条人鱼的手段。船长银牙咬碎，反复在腰间摸索，试图拔出自己早已丢失的火|枪冲着可恶的人鱼的脑门来上一枪。

心痛与愤恨在大脑聚集，司马懿沉着一张脸，面不改色地举起双手：“我认输。”

就是嘴上认输，心中却想着将对方大卸八块。

人鱼打量着这个狡猾的人类。对方有着一张区别于莱茵海域粗犷水手的脸，就算在海上风吹日晒，肤色也极其冷白，在海中时，淡漠的海水流淌在他脸上，叫人鱼联想到深海中的一枚白玉贝。

他只能小心翼翼地拂过贝壳光滑细腻的外壳，脆弱的生物才会缓慢打开两瓣贝壳，露出里面柔软又美味的肉。

或许，养一个脆弱的人类，不能像养海怪那样仅仅是揍几顿。

人鱼的尾巴一扫，将落到礁石边的粉色珍珠卷起，随后朝着人类方向甩尾，那枚浑圆的珍珠在空中划过一道抛物线，落进司马懿怀中。

司马懿对于主动送入兜中的财宝来之不拒，熟练地放入自己衣兜，继续举着双手道：“行，我退一步，你也退一步。”他扬起下巴，示意人鱼留意自己的莱茵号，阴阳怪气地哄他，“宝贝，既然你都送我珍珠了，那不如把你的海怪召回去，我的莱茵号可受不住它的疼爱。”

说话时，海上的触手已经掰断了莱茵号的桅杆，帆布与旗帜流水一般滑落，覆盖住甲板上的数位水手，悬挂在莱茵号的一面船舷上，另一角漂浮在海面。

司马懿深呼一口气，焦躁地摆了一下手，不再开口了。

人鱼盯了他半秒，终于朝着海怪发出了声音。

一道无形的声浪荡开，司马懿听见一种尖锐的声响，好似针一般刺入他的耳膜，他捂住自己双耳，瞧着那道声浪在海面愈升愈高，逐渐形成一面高耸的浪墙打向莱茵号。

船长大人的第一反应，是怀疑莱茵号上的十六门火炮加起来恐怕打不过这尾水妖。

他得另寻办法探一探这条人鱼的能力。

海浪过后，那条硕壮的触手竟然真的缓慢松开莱茵号，随后滑入深海，不见踪影，受损的莱茵号孤零零地飘荡在海上，大量落水的船员正朝着司马懿所在的海岛游来。

“喂，”司马懿喊对方，人鱼手撑着礁石，转过脑袋，金色的鱼尾上下摆动，撩起水花，“我知道你能听懂我说话。”

“在东方有句古话，不打不相识，我开枪打了你，也打中自己。你抢了我的项链，现在我让你放了我的莱茵号，我们之间一笔勾销。”

海盗船长从不做亏本买卖。

人鱼的尾巴朝着莱茵海面一勾。

司马懿一时间拿不准他的意思，只是余光瞥见大部分船员将要登临礁石滩，才踩着礁石靠近人鱼，站在礁石下仰望对方。

对方垂下头，倾下身，伸出一条胳膊，湿漉漉的手掌落到了司马懿的脸上。

人鱼的动作尽可能轻缓，带有细小鳞片的指腹触摸到船长细腻的肌肤时暧昧地蹭了蹭。

司马懿压抑住内心的怒火，沉着眼观察对方，却见人鱼并没有像之前那般发疯，或许只是单纯地检查自己的战利品有没有损坏。

当然海怪的想法船长捉摸不透。

他只是在人鱼的手指快要摸到自己的嘴唇时，不咸不淡地问：“摸够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建议阅读配乐《Johnny Boy》，好喜欢这首奇幻异域又浪漫的音乐。

船长：记仇.jpg

人鱼：摸摸贝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