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什么?”
“报纸。”彩子摊开报纸,“今天的早报。”
前天,真理踩着单车给集训中的篮球队们送来了西瓜,然后就没再保持联系。今天,彩子打算拿报纸折一把新的纸扇,捡来新报,上面的照片让她瞪大了眼睛,决定先给全篮球社的成员展示一下,再考虑纸扇的问题。
“这不是……”宫城张大了嘴。
“真理?”三井手一晃,差点把水洒到上面。
报纸的标题也非常醒目:《环伊豆大奖赛落下帷幕,高中女生夺得冠军》。高中女生……这不就是……
“从静冈车站带着两个西瓜骑到这里,又骑回伊豆,一天内又绕着伊豆骑了一大圈……”宫城良田和彩子对视一眼,“吓死人了!”
“还拿了冠军!”彩子补充说,“……我说,这里面有一个人得向她看齐哦,是吧,三井前辈?”
“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啊!”三井恼羞成怒,“我也在锻炼体能的好吗!”
今天的训练,三井破天荒地打完了全场。尽管下了场他就瘫倒在长椅上,能打完40分钟已经是相当大的进步了。彩子的纸扇搁在椅子旁边,三井顺手捞过来,顺着折叠的空隙读上面的报道。除了简单介绍了真理的出身和她的自行车,报道里主要讲的是自行车骑行赛的宣传意义和赞助商。合作的主办方、参赛者大多都是旅行社的员工,同样没有专门的职业选手。他想起之前遇到真理的情景,不是在骑车就是在准备骑车,她不赢谁赢。
也许,自己也可以试试骑自行车锻炼身体?
三井无意识地转头看看门外,巧的是,体育馆的门也被打开了。听常诚的人说,今天可能会有电影社的同学来拍摄素材,三井挪动身体,打算远离陌生人的镜头。几个扛着摄像机的同学溜进来,后面跟着的是穿着骑行服的真理,手里拎着一箱饮料,低头默默走到角落里,开始拆饮料箱上的薄膜。
不知道她是自愿来的,还是被彩子抓来干杂活了。看她萎靡不振的样子,估计也是累了。三井走到她的背后,“我帮你吧。”
真理的背影晃了晃。“咚”,毫无预兆的,她倒在了体育馆的地板上,把其他人都吓傻了。
三井稳定好情绪,把真理小心地翻了过来,拍了拍她的脸。真理毫无反应,双眼紧闭,两颊通红。三井换成手背,试了试她的额头,果然是滚烫的。
早上刚说这人是铁打的,下午就病倒了。那些陌生的常诚学生小心翼翼地凑过来,其中一个低声问:“需不需要叫医生啊……”
“废话啊!”虽然自己的双手也在发抖,三井还是使出浑身力气,抱起了真理的上半身。“来人帮帮忙,把她带到保健室!”
旁边围观的人这才如梦初醒,七手八脚地帮忙,把昏迷不醒的真理弄进了保健室。值班的校医看到两个不认识的外校学生,开始还推脱着不让他们进去,气得三井猛踹大门,这才让真理得到了一个床位。校医一边不情不愿地给真理量体温,一边说她不是常诚的学生,本来就不在他的工作范围内,中暑了也和学校没关系。三井默默攥紧了拳头,拼命忍住想揍他的欲望。
体温计显示的体温是38.2摄氏度。三井被吓了一跳,而校医还在抱怨真理给他添了太多麻烦,药品也不是为这种人准备的,“好好的暑假,也没见别人加班,时刻要管打篮球的小鬼也就算了,凭什么这种花痴女也得我来照顾……”
“她体温都这么高了,你竟然只觉得她很麻烦?”
不能打架,三井用力掐着自己的手心,对方再烂也不能打架。他只是需要解决问题。
“你又不是学校的学生,少来教训我。”校医随手把体温计扔进医药箱里,“我是常诚的校医,你们本来就不该到我这儿来。你爱管啊,你就自己管吧。”
说完,他拿起钥匙,把所有的药柜都锁了起来。三井对着校医的背影,安静地比了一个中指。
没有退烧药,只能用传统的方式降温。三井拧了把湿毛巾,搭到真理的额头上。她抖了一下,眉头皱起又展开,但仍然没有醒来。
会死吗?三井盯着真理紧闭的双眼,紧张地观察着她的反应。睫毛轻轻颤动,真理转了转眼睛,说明还活着。
没有生命危险就好。他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坐到床边,再次尝试唤醒真理。这次,真理皱着眉头躲开了三井的手,蜷缩起身体,轻轻咳嗽了几声。
应该快醒了。三井继续拍拍她的脸,终于让真理睁开了眼睛。
“嗯?”
“复活了。”三井双手合十。
也许是因为发烧,真理的表情带着几分茫然。她转过头,湿毛巾“啪嗒”掉在枕头上。真理可能真的有点烧糊涂了,她没有转向毛巾掉落的方向,而是反向伸出手,想把毛巾拿回来,结果摸了半天,始终没能拿到它。三井看了一会儿,忍不住伸出手去,帮她把毛巾拿了回来,重新搁在她的头上。
“谢谢……”真理的嗓子也哑了。她小心地扶住额头上的毛巾,再次转过头,一连串的咳嗽声听得三井心惊胆战。
“给你父母打个电话,让他们接你回去吧。”
“嗯……”真理闭上了眼睛,“拜托。”
她感觉自己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明明早上还有力气来帮忙,不知道为什么就变成了现在这样,浑身酸痛,手都举不起来,眼睛又干又热。动了动手背,感觉到额头上冰凉潮湿的触感,真理这才想到,也许自己正在发烧。
怎么变得这么虚弱了,动不动就生病啊。
再次睁开眼睛,三井的脸还浮在她的面前。真理用力挤挤眼睛,重影消失了,不过三井还是三井。他露出为难的表情,轻轻拍着自己的脸颊,说道:“你家的电话是多少?”
妈妈的电话……不知道啊,她住的酒店也不记得了……
“……不知道。”
“哈?你认真的?”
“嗯。”真理闭上眼睛,试着挤出几滴眼泪。她的眼睛好干好难受。手在床上摸索了两下,握住了一个微凉的东西,真理叹了口气,喃喃自语道:“找不到了……”
被唐突握住了手腕的三井浑身僵硬。
真理的手心也是滚烫的,比晒过头的机车座还要烫。他想把真理的手掰开,摸到手背的时候又被烫了一下。她没什么力气,三井稍微一动,真理就松开了手,虚虚地攥了一下又慢慢放开。手心,脸颊,脖子,眼白,都因为发烧染上了一层粉色。
“不知道啊……”真理又喃喃起来,“怎么了……为什么这么疼……”
她甚至没意识到自己发了多高的烧。明明笨蛋是不会发烧的吧。
毛巾也被真理的额头焐得温热。三井只好取下来,又给她换了一把。校医就坐在办公桌后看杂志,铁了心对现在的情况不管不问。见他这副事不关己的态度,三井确实不敢让真理一个人躺在这儿,只好继续坐回原位,等待她重新恢复理智。
看起来有点可怜。
不知过了多久,甚至校医都走了,真理也没有醒来。三井缓缓睁开眼睛,看看真理腕间的手表,发现自己也睡了将近三个小时。他拉开床帘,彩子正拿着矿泉水和一盒药走进保健室,笑着对他说:“大家找了你好久,看你睡着了就没叫你。真理怎么样了?”
“不知道,你自己看吧。”三井赶紧退开,来到离床半米远的位置才停下。真理突然睁开眼睛,大口喘气,面色痛苦。
“真理!怎么了?”
真理缓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解释:“刚刚心脏好痛。”
“会是心肌炎吗?”彩子有点担心。真理摇了摇头,“应该不是。”
“这可说不准。”三井在旁边插嘴,“你连你发没发烧都不知道。”
“也是。”真理稀里糊涂地认同了三井的说法。
看到她虚弱迟钝的样子,三井心中很不是滋味。彩子把她扶起来,给她喂了退烧药和水,问她:“你现在住哪里?我送你回去吧?”
“已经退房了。”真理叹了口气,“本来今天想回去。”
“她不知道家里的电话。”三井耸耸肩。
“这样吗?”彩子伸手,又试了试真理的额温,“还是好烫……那没办法了。”
“我知道我爸爸的。”真理轻轻地说。
彩子转头看了一眼三井。三井看看彩子,又看看真理,突然反应了过来:“她当时真是这么说的!她说她不知道的!”
彩子微微眯起眼睛,最终没去计较。真理报出一串数字,彩子拿起校医办公桌上的电话,拨了过去:“您好,请问您是内田真理的父亲吗?我是她的朋友,是这样,她现在在静冈……嗯?是的,是的……是在发烧……好的,谢谢您,我们就在静冈市,常诚学院。好的,麻烦您了。”
她挂断电话,走到真理的身边,轻轻捏了捏真理的脸。“你爸爸这就来接你了。”
“谢谢。”真理勉强笑了笑,伸出手,握住了彩子的手掌。
“没关系啦。别太勉强自己。”彩子回握了她,“回去好好休息,病好了来广岛看比赛。”
“被嘱咐了好几次……”真理不好意思地别过头,“结果一直在生病,对不起哦。”
“没关系,比赛你又不上场。”彩子微微一笑,转过头看向三井,表情变得严肃:“现在,三井前辈该去练习了吧?”
“又不是我想留在这儿的!”三井也觉得脸上发烫,“你根本不知道常诚的校医多讨厌。”
“知道了。”彩子又露出之前的表情,“不管是什么理由,现在快回到球场上去吧。明天就是正式的练习赛了,你想让樱木觉得,湘北没了他就会输给常诚吗?”
三井沉默了一会儿,扭头跑出了医务室。
“我知道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