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球溟活了这么多年,第一次被人拿捏。
在彻底失去意识之前,他只记得成灼那双漆黑却坚定的眼睛,突然莫名生出一股熟悉感。
还没来得及捕捉这种熟悉感从何而来,洛秋溟就昏了过去。
成灼的力气大得惊人,一只手就能把一米八出头的洛秋溟稳稳托住,另一只手搬了张椅子,把洛秋溟放上去,抬眸扫了那个血族一眼,眼神带着十足的威慑性。
下一秒,整栋大楼突然停电,窗外已经天黑,没了光源,室内顿时一片漆黑。
但成灼一点也没表现出慌乱,从容地走到那个血族面前。
那人脖颈上戴着项圈,气息有些虚弱,但还是毕恭毕敬地朝成灼行了个礼,伏着身子,几乎快跪在了地上。
成灼有些厌烦地摆摆手,“行了,长话短说。”
“长老们说,事不宜迟,尽快解决掉他。”
成灼眼底透着不耐烦,听见这话后更甚,故意笑了一下:“好啊,那我现在把他杀了。”
青年像是没想到成灼会是这样的回答,又喊了一声:“领主,这……”
“回去告诉他们,我自有打算,”成灼的目光转向洛秋溟,变得复杂了些,“留着他,对我有用。”
“那我……”
成灼收回视线,轻飘飘地扫了那人一眼,说道:“你先在这里待着。等时机合适,他们会想办法弄你出去。”
应急电源在几分钟内就会启动,成灼在室内灯光恢复正常的同时,动作利落地把这个血族拷上,叫来专门负责收押的工作人员,交代道:“明天我叫人去审。”
等人走后,办公室里只剩下成灼和洛秋溟。
成灼看到洛秋溟被手铐磨得发红的手腕,从上衣内侧口袋中摸出“没带”的钥匙,抓着洛秋溟的左手臂,解开了他的手铐,才单手把自己的也取下来。
如果洛秋溟在这个时候醒过来,知道自己白天被成灼耍了一通,应该会抓狂。
但洛秋溟只是神色不安地闭着眼,脸色很差,明明手腕很凉,额头温度却高得惊人,甚至渗出一层薄汗。
普通的抑制剂怕是没有用了,成灼思考片刻,把洛秋溟背起来,开车赶到距离国安局最近的公立医院。
因为打过抑制剂,成灼还用信息素压着洛秋溟的,所以洛秋溟的omega信息素并没有引来太多注意,但当医生注射完抑制剂,又看到他的腺体状态后,脸色立马变得有些差,询问道:“你是alpha?”
成灼点了下头。
“就算没按时打抑制剂,发情期也不会来得这么厉害,临时标记一次就停,和要他的命有什么区别?就算是吵架或者分手,这种行为也太不负责了!”年轻医生强忍着怒气对成灼说道。
莫名其妙被扣了屎盆子的成灼:?
“解决方案呢?”
见成灼这幅依旧淡定自持的样子,医生更生气了,但还保持着良好的医德,“把你的信息素收收吧,出门左转下二楼缴费。我已经给他打了最高浓度的抑制剂,如果还是不行…等他醒过来再说。”
“他现在的状态,能做全身检查吗?”成灼突然追问。
医生愣了一下,眉头皱得更紧了,“状态稳定下来就能做,怎么了?”
成灼:“做吧,我去缴费。”
城市中所有医疗系统都是互通的,可当护士查询洛秋溟的既往病史时,却疑惑地“诶”了一声,嘟囔道:“系统出问题了吗?”
护士长凑过来,看见电脑屏幕上除了第一行写着“洛秋溟男性omega 26岁”之外,下面是一片空白,连出生登记都没有。
“稍等一下。”护士对成灼说道,一边把那张纸打印出来,一抬头,就对上成灼的眼睛。
只看了一眼,护士张张嘴,突然双目失神,任由成灼从她手中抽走那张纸,转身离开,半晌后才大梦初醒般回过神来,电脑屏幕已经被关上了,刚打印出来的纸还带着余温。
[姓名:洛秋溟;性别:男性omega;年龄:26周岁
既往病史:无
登记在册alpha:无]
“这不是挺正常的吗?”
护士长似乎完全忘了刚刚在系统里看到的空白,护士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点点头,“是挺正常的,不知道为什么要做全身检查。”
…
洛秋溟睡了整整一天,再醒过来的时候,觉得自己四肢百骸都像是有千斤重,根本抬不起来。
好不容易睁开眼睛,就迷迷糊糊地看到了坐在床边的成灼。
他今天穿着便装,也不知道坐了多久,从表情看不出丝毫疲惫,洛秋溟一睁眼,他就起身按了呼叫铃,顺手把病床升起来,还递了一杯温水。
“谢谢。”
一开口,洛秋溟就发现自己嗓子哑了。
后颈腺体没有什么痛感,喝了口水后,才注意到病服和墙壁上的梧桐叶。
洛秋溟愣了两秒,才问成灼:“我怎么会在这里?”
明明晕倒之前,他还在国安局,以为自己马上就要被成灼给标记了。
洛秋溟不确定,又抬手去摸腺体,一边摸一边目不转睛地盯着成灼,眼神中带着几分责怪的意味。可是腺体处不仅不疼,还贴着什么降温的东西,传来丝丝凉意。
“别这么看我,”成灼说道,“我不趁人之危。”
洛秋溟额前的刘海被汗水浸湿了,眼神中还带着没有完全清醒过来的几分迷蒙,看着比平时温顺了很多,眨了眨眼,似乎才消化成灼话里的含义。
不说话的时候,明明没有那么强的攻击性。
“你不是说,只能……”
只能给他临时标记。
成灼:“国安局为了避免意外情况,每间办公室的冰箱里都有基础药品。”
“有药你不早说,吓我好玩吗?”
成灼:“因为药物不保证效果,我给你打完抑制剂之后,你的状态还是很差。所以就送你去了中心医院。”
洛秋溟指了指衣服上的梧桐叶:“中心医院?”
成灼:“你不记得了?”
在洛秋溟昏迷的那个晚上,成灼在病床边坐了一夜,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原本一直安静的洛秋溟突然动了动,口中发出几句呢喃。
成灼靠近去听,他说,他想去梧桐诊所。
或许是语气太过虚弱,生出几分乞求的意味,听得成灼的心软成了一滩水,连夜开车把人送到了梧桐诊所。
洛秋溟茫然地摇摇头,他虽然不记得原因,但是还有几分庆幸。起码在这里,他会更有安全感。
“对了,那个血族没有跑掉吧?”
“今天我和杨禹去审了,”成灼说道,“他嘴严,什么也没说。”
洛秋溟撑着床坐直,脸色还苍白着,就急切地问:“能不能让我去见见他?”
“他现在在国安局特制监狱里,没有许可进不去。你的身份比较特殊,我不好说。”
洛秋溟沉默半晌,摇了摇头,想把脑中纷杂的耳鸣声赶出去,却于事无补。
许久后,他才抬起泛红的眼睛,“如果国安局还是因为性别卡我,我可以摘掉腺体。”
“什么!?”
刚进来的梧童就听见这句话,语气陡然拔高,急匆匆地走到洛秋溟身边:“你能不能少说些疯话啊,动不动就摘腺体,你当是什么,拔智齿啊?”
可是洛秋溟抬起头,轻轻摇了摇。
窗外的阳光透过浅色窗帘,照进他琥珀色的瞳孔里。
成灼突然觉得他很像只猫。
“我认真的。”洛秋溟说道,“从上一次开始,我就有这种想法了。”
“洛秋溟。”
琥珀色的瞳孔转向他,平静的表情稍微变了变——还是像猫,只是好像快要炸毛了。
“如果你是为了调查血族,没有这个必要。”成灼说道。
洛秋溟没有真的炸毛,只是皮笑肉不笑地反问成灼:“那怎么办?你又不愿意帮忙。”
没想到成灼却突然正色起来,一本正经地对洛秋溟说:“那天我是故意这么说的,有开玩笑的成分。”
洛秋溟不解,下一秒,成灼突然放低姿态,微微弯腰,和洛秋溟视线齐平:
“如果你需要,我愿意的。”
突如其来的靠近让洛秋溟惊了一下,他往后缩了缩,躲开成灼向来带着些侵略性的眼神。
“我没有在开玩笑,”洛秋溟正色道,“梧童,我的体质你应该是清楚的,摘除腺体不会有普通人那么大的危险。况且,我不认为我需要alpha,无论是生理上还是心理上。”
如果不是洛秋溟被那个不知名血族给临时标记了一下,这次发情期完全可以靠着抑制剂度过。
可alpha的信息素对omega来说就像是毒药,沾染上一次,就很难用抑制剂来戒断,也就是洛秋溟现在面临的情况。
“我不理解,”成灼开口,“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alpha,随便抓一个也能帮你度过这次发情期,你为什么要选择代价最大的这种方式呢?”
洛秋溟笑了笑:“你不理解很正常。”
在他孤独且漫长的岁月里,任何亲密关系的结局都是一场酷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