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前一后，来到国安局后方的另一栋楼。之前洛秋溟从来没来过这里，国安局比他想象的更大，安保也很森严，在肉眼看不到的地方，也有血猎的结界保护。

在这样的环境下，血族不可能轻易进来，就连他也不行。

这幢楼外观看上去很新，门口也有特警看守，一通检查后才放他们进去，成灼倒是对这里很熟悉的样子，刚进去就对洛秋溟说道：“纸质档案应该都在这栋楼里，血猎的刚搬进来不久，在楼上。”

成灼进了电梯，拿出卡片来一刷，6层的按键自动亮了起来。

“电子版的档案在一楼能查到，不过和血猎有关的东西应该还没有归档，纸质的当时统一搬到了六楼。”

洛秋溟点点头，电梯很快到达六楼，成灼刷了卡，却没急着进去，而是侧身给洛秋溟让出一条路来，“我在门口等你。”

洛秋溟有些意外：“你不和我一起吗？”

成灼摇了摇头，“血猎的事，和我应该没有太大的关系。”

“一起吧。”洛秋溟朝一片漆黑的室内抬了抬下巴，“我怕黑。”

成灼看也没看，一巴掌拍开了白炽灯，还真的一言不发地跟着洛秋溟走了进去。

档案室和之前的差不多，按照年份摆得整整齐齐，像是有人刻意整理过，虽然是纸质材料，但密封得很好，室内应该是有特殊的通风设备，没有粘上什么灰尘。

洛秋溟很快就找到百年前的档案柜，光是12月的就有一整排，洛秋溟按照楚舒日记里写下的时间，找到对应的那天，犹豫片刻后拿出来。

纸质材料是用A4纸打印或者手写的，用了特制的墨水，到现在也没有丝毫褪色的痕迹。

洛秋溟翻开之前看了成灼一眼，莫名有些紧张，可成灼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血猎工作日志 12月12日

9:00-12:00第一小组巡逻无异常

14:00-17:00 第二小组例行巡逻，无异常】

到这里都还一切正常，再往下，笔记就显得乱了起来，洛秋溟微微皱眉，接着看下去。

17:54森林中突发大火，火焰为蓝色，温度极高，很难接近，暂无人员伤亡。（记录人：楚舒，杨子昂）】

手写记录到这里戛然而止，再翻下一页，就已经是新的一天了。洛秋溟感到不可置信，又快速地往后翻了很多页，还是没有看到他想找到的信息。

在大火中失踪的队长一家，居然没有留下任何痕迹——除了楚舒笔记中提到的那一行字。

“怎么了？”

成灼看出洛秋溟的表情不太对劲，低声询问道。

洛秋溟没有回答，放下工作记录本，又拿出血猎的工作会议本，把纸张翻得唰唰作响，目光快速地浏览过去，越看越觉得脊背发凉。

在所有的这些纸质报告里，没有一个字提到了那一家人。堂堂血猎队长，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被人抹去了痕迹，怎么看都有问题。

洛秋溟放回笔记，强行保持着镇定，又去翻看他加入国安局之后的那些文字记录。

百年来，血猎只出现过一个洛秋溟，就是现在这个，就连白纸黑字的文字记录也没有任何纰漏。

就好像无形之中有一双大手在操控着什么，而他也好，那一家人也罢，都只不过是无足轻重的棋子。

这个认知让洛秋溟头皮发麻，他无法想象，是什么人出于什么样的目的，会在百年之前就布局好这些。

洛秋溟放下笔记，由心底生出一股无力感。这些笔记每一页都经过密封，后期造假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可洛秋溟不死心，又翻出在这件事之前的记录，想要从过往的蛛丝马迹中找到被抹去的那一家人的痕迹，可依旧徒劳无获。

这一家人，神秘得就像是根本没有存在过。

但楚舒的笔记里写得清清楚楚：队长的儿子年纪轻轻又能力出众，在血猎里一定会是举足轻重的存在。

“负责管理血猎档案的人，随时都能接触到这些东西吗？”

“档案室里都有监控，进来需要登记刷脸，没有授权是进不来的。就算是有权限的保密处和负责人，也需要登记才能进来，这些应该都在国安局的数据库里。”

“血猎档案的负责人是你吗？”洛秋溟一只手撑在柜子上，声音听上去还保持着冷静。

“不是我，血猎档案归马在东管，不过我和李文斌也有权限。”

“进出记录和监控，你能直接找到吗？”

洛秋溟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信任成灼，见他点了头，心里卸下一块巨石来，松了口气，继续问道：“血猎的档案，从血猎那里到搬过来归档的过程中，都由谁来经手，这些东西有记录吗？”

成灼：“你记不记得，你们刚从森林里出来，被齐逢带到国安局开会的那天？”

“记得。”

“那场会议，本来是我去开的。但是刚收到血族能量消失的消息，我就收到上级指示，要负责保密运输血猎的资料和设备，包括这些档案。我盯了全程，这些密封袋没有被人打开过。”

洛秋溟有些失神，喃喃道：“原来那么早就决定解散血猎了。”

“洛秋溟，你是觉得这些档案有问题吗？”成灼的声音压得很低。

“对。”

“你想查的话，就放手去查，不管有什么事我都帮你兜着底。只有一点，查出来的内容，你要告诉我。”

“我以什么身份告诉你，上下级？”

成灼伸出一只手来，目光坦诚而直接：“合作伙伴。”

洛秋溟垂眸扫过他掌心的纹路，眨了眨眼，缓缓握住那只手，温热的感觉传来，让那个冰凉漆黑的夜晚像洛秋溟做的一个噩梦。

他一直醒着，面前的一直是成灼。

明知这点，洛秋溟还是伸出了手。

“我答应你。”洛秋溟说道，“给我三天时间，我不管查到什么，都会告诉你。”

从档案馆出来后，成灼就打算带洛秋溟一起去找李文斌，但洛秋溟却直接把他拽到没有监控的卫生间。

成灼：“？干什么？”

“审讯室里发生的事情，你怎么想？”洛秋溟开门见山。

成灼也不着急，伸手到感应水龙头下洗了洗手，才不疾不徐地从镜子里和洛秋溟对视：“那天是林易先主动提你的异能用不出来的，但是我查过，审讯室里的特制设备，那几天正好在维修，监控也坏了。所以让你异能失效的，不是国安局的红外射灯，而是别的东西。”

之前听杨禹说成灼这几天也一直都在休假，没想到还抽出时间查了这些，洛秋溟不动声色地点点头，继续说：

“我们当时冲进去的时候，杨力恒已经晕倒了。他的身体素质好，中枪位置也并不是非常致命，却脱力且失去意识。你也一样，只是中了一枪就没有反抗能力了，这不正常。”

成灼思忖片刻，问：“那你呢？”

“我？”洛秋溟冷笑一声，“我失明了。死乞白赖地抓着你的腰，才被一起带到了森林里。”

说着往他身上扫了一眼，成灼这会儿的穿着不太显身材，但洛秋溟还记得双手下紧实肌肉的触感。

这小子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来头，身体的肌肉含量比常年健身的还夸张，力气也是大得出奇。

“森林里的事情，我完全没有印象。再恢复意识的时候，就看到你被几只鬣狗压着。”

洛秋溟不明白为什么成灼会这么在意森林里发生的事情，嘴上还是同样一套说辞：“这不是重点，你没发现审讯室里的不对劲吗？”

“你是说沈书谕？”成灼很快就反应过来了，“他的笔录我看过，在我们刚冲进去的时候，他就被林易给打晕了，这有什么不对……”

成灼的话还没说完，就突然想起什么，表情变得复杂起来：“不对的地方是，事发第二天，他就正常回医院上班了。”

和聪明的人说话很省事，洛秋溟点了点头，“他那天看不出来任何异常，连明显的外伤都没有。另外，当初把我们引到审讯室里的人，也是沈书谕，他的口供指向林易，林易却逃走了。当时我就不理解，如果林易真的那么容易瞬移来回，又何必一直被关在国安局的牢房里。现在想想，整这么一出好戏，多半是想办法让他收集到足够的信息之后逃出去。”

“你确定……标记你的那个alpha不是林易？”

洛秋溟倏地望向成灼的眼睛，眼含笑意：“是你的可能性，都比是他的可能性要大。”

这是半分玩笑半分真心说出的话，成灼的表情看不出太大的波澜，既没有被怀疑的气恼，也没有被戳穿的心虚，反而格外冷静：“你这么了解他？”

“了解倒算不上，只是赌一把罢了。他短时间内不会杀了我，要是坦诚点，说不定还能合作。”

洛秋溟的语气同样是淡淡的，这些话他故意说给成灼听，所以格外留神成灼的反应，却看到成灼收回视线，神色间像是有几分不悦，小声说了句：“连对方底细都不知道，还合作。”

“我不是也不知道你的底细，但还是和你合作了吗？”

成灼摆摆手，兀自走出卫生间。

洛秋溟也不知道他抽什么风，快步跟上去：“我话还没说完。”

“还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话吗？”

洛秋溟：“……那倒也没有。我就是说，待会儿见了李文斌，先别把这些事情告诉他。”

成灼停下脚步：“顶头上司你也不信啊？”

“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