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灼手握长剑大步走进殿内,抬头环视一圈,三人都在。
还没走近,就被柏风翎拦住:“领主,您的剑收一下吧。”
成灼睨他一眼:“你管我?”
“风翎,直接让他进来。”
等成灼站到殿中,柏里才继续缓缓走下去,对他说道:“你放心,我们短时间内不会对他动手。但你不要忘记自己的身份,也不要忘记他曾经对你做过的事情。”
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成灼居然冷着脸举起剑,直指柏里的咽喉:“你也不要忘记自己的身份了,还敢对我指手画脚?”
“成灼,别太过分了!”三人中的另一人厉声喝道,“你是领主又如何,柏长老是你的长辈,赶紧把剑给我放下!”
成灼偏头扫了说话那人一眼,无动于衷,举着剑也没有丝毫要放下的意思,只是逼问道:“为什么把他带来这里又放走?”
被剑指着的柏里丝毫不慌,先是对那人说道:“祁长老不必太激动,这件事本身就是我的人鲁莽。”
说完柏里又耐下心思,对成灼解释:“林易那孩子,原本是打算直接在审讯室杀掉洛秋溟的,他一死,或许结界和封印都会不攻自破,但他没想到你会替他挡枪。成灼,你不是恨得想杀了他么?”
“是,”成灼毫不犹豫地承认,“不过要杀,也得我亲手来杀。”
“我向你保证,这种鲁莽的事情,以后不会再发生了。祁长老对你期望很高,整个血族的命运都握在你的手上,你身上的封印一天不解,血族就一天无法重见天日。领主,我知道您年纪轻,不过应该明白这个道理。”
祁山深呼吸几口,才起身对成灼说道:“孩子,我作为父亲完全能够理解你的感受,洛秋溟的确很会蛊惑人心,但你不能被他诓骗,把刀剑指向长辈。不过就算你实在犹豫不决也不用太过担心,我们自有办法。”
成灼皱眉:“你们还想干什么?”
“一切当然以你的行动为主,但是以防万一,我们也有备用方案,这你就不用管了,顾好自己吧。”
“我只有一个要求,”成灼冷声道,一边放下长剑,“他的命,是我的。”
“当然,我们比任何人都希望你能记得仇恨。如果你忘了,随时可以帮你回忆起来。”
祁山知道成灼的雷区,被他扫了一眼,就没有继续再提。
“不必了,”成灼说道,“剑不长眼,下不为例。”
成灼没有多做犹豫就离开,可刚走进森林,就发现眼前的场景不对劲。
身后阴冷黑暗的古堡消失不见,他转瞬间就置身于一片火海,周遭的树木已经被熊熊烈火吞没,热焰包裹着让他喘不过气来。
“快走!”
耳边响起撕心裂肺的吼声,可是成灼却仿佛被钉在了原地,一动也不能动。
是幻觉。
成灼知道是幻觉,因为同样的事情几乎每天都在他的梦中上演,是他醒不过来的噩梦。
火光中除了被烧焦的树木,还有由远及近的人影,那人一步一步靠近,走到成灼面前,哪怕置身于火海,他身上也冷得像块冰。
因为他才是火源。
成灼手中握着剑,却无论如何也挥不出去,他知道这是一直困扰着他的梦魇,却无法醒来,记忆中缺失的部分也一直找不回来,但他记得那双含着泪的红眼睛。
明明他在杀人,却又在哭。
简直荒谬又可笑。
成灼用力闭上眼,再睁开时,幻觉消失不见,只剩下一片宽阔的草地。
下雨了。
被火烧成空地的地方已经变成了一片柔软的草地,甚至还长出了野花,随风轻轻晃动着,丝毫看不出惨烈的痕迹。
已经过去百年了。
…
洛秋溟这一觉睡得格外踏实,甚至都忘记自己身处病房,醒来后也不记得昨晚做了梦,只觉得精力终于恢复了些。
他迷迷糊糊睁开眼的时候,发现床边坐着个同样穿着病号服的人,定睛一看发现是成灼,顿时清醒过来。
同样的一身病号服,成灼最上面两颗扣子都散着,大片皮肤露在外面,还能看见纱布。
“你……”洛秋溟被吓了一跳,接过他递来的水,又看到床头柜摆着一把枪,喝了口水才缓过来:“你什么时候来的?”
成灼的表情有点不太明朗,但脸上有了血色,答非所问:“梧童说给你办了出院。”
“啊,”洛秋溟还有点懵,“医生说我昨天就能出院。”
“你不是说明天再说么?”
洛秋溟:……
见他一脸真挚的样子,洛秋溟有些无奈:“我这么大个人,还能跑了啊。”
成灼没吭声,仿佛是真的在担心洛秋溟会跑。洛秋溟受不了他这个眼神,摆摆手,抓起一次性洗漱用品就进了病房里的卫生间。
薄荷味的牙膏和凉水让洛秋溟彻底醒过来,他捧了把水洗了洗脸,抬头和镜中的自己对视。
要查的事很多,洛秋溟暂时不能离开国安局。次次意外都出在那里,里面的人一定有问题。
问题是国安局的内部系统构成非常复杂,他查也不知道该从何查起,放眼整个国安局内部,能信得过的人一只手就能数过来。
水珠沾湿了发丝,洛秋溟随便抹了一把,深吸口气,才从卫生间出来。
VIP病房的面积比较大,他出来时,成灼就片刻不离地守在门口,就好像生怕他从厕所里跑了一样。
“你…”洛秋溟抬手指了指他左肩的伤口:“还疼吗?”
成灼刚想回答,病房门被敲了敲。
戴着口罩和手套的沈书谕进来,看到成灼后微微皱了皱眉,然后对洛秋溟说道:“手续已经办好了吧?出院之前换一次药,之后你可以继续来医院挂号换药,或者去其他地方换也一样。”
“好了。”
洛秋溟老老实实躺回病床上,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严重的皮外伤了,好在伤口全在上半身,行走没有问题,就是有点疼。
“上衣脱一下。”沈书谕神色如常地说道。
洛秋溟应了一声,刚解开第一颗扣子,余光就感受到成灼的视线,动作一顿,看向成灼。
后者不仅没有要回避的意思,反而默默和洛秋溟对视几秒,然后隐隐叹了口气,主动对沈书谕说道:“沈医生,我来吧。”
洛秋溟:?
“你来?”沈书谕的视线在二人之间转了一圈,像是想起什么来,把镊子放回去,“行,清楚换药流程的话,家属来吧。”
洛秋溟立马反应过来,否认道:“他不是我家属。”
沈书谕脚步一顿:“抱歉啊,那应该是我误会了。你们现在看上去关系挺不错的,应该是和好了。成队,万一下次再碰到发情期,就别再把他送医院来了,不管是打抑制剂还是摘腺体,对omega的身体的伤害都很大。”
“放心吧沈医生,”成灼倒是答应得自然,“关于那天审讯室的事情,等我们休假结束,可能需要再和你了解一些情况。”
“好,到时候联系我就可以,那我先去忙其他病人,这里就交给你了。”
沈书谕唇角上扬,眼底带着模糊的笑意,离开前又扫了一眼洛秋溟,朝成灼点了下头,这才离开。
病房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成灼戴上无菌手套,对一脸疑惑的洛秋溟说道:“挺巧的,之前发情期我送你来医院,他正好也在急诊值班,听说你准备摘腺体的主治医生也是他,可能有点误会我们的关系。”
是没什么专门解释的必要,反而显得很奇怪。
洛秋溟了然地点点头,看到成灼的动作,下意识往后一缩:“你真的会吗?”
“会啊,”成灼指了指自己左肩的伤口,“我就是自己换的药,你想看看吗?”
洛秋溟:“……没兴趣。”
“知道你脸皮薄,不好意思让人家医生看,我来都来了,总不能袖手旁观吧?”成灼说着就把凳子挪近了些,一边轻轻抓住洛秋溟的臂弯,“过来点。”
洛秋溟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满脸都是不情愿,可是他又说不出口刚刚的犹豫根本不是因为沈书谕,而是因为某些人直勾勾的视线。
虽然不情愿,洛秋溟还是坐近了些。
他的那只手顺着手臂滑下去,绕过纱布后直接握住了洛秋溟的右手,隔着一层手套,也能感受到他掌心的温度。
纱布被一层层摘下来,露出有些狰狞的伤口,成灼的动作停顿了一下,洛秋溟感觉到他手上紧了紧,有些不自在地用食指在他掌心点了点,“皮肉伤。”
这会儿麻药劲过去,剩下的几乎只有疼痛,可成灼的动作又特别轻,像是羽毛在他心上挠。
上完药,成灼又仔仔细细给他包扎好,刚一抬起头,洛秋溟就生硬地扭过头去,不再接着看。
感觉到成灼又凑近了一些,洛秋溟莫名有些紧张,不过成灼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开始处理他颈侧的伤口。
他的动作比医生还轻,手也很稳,洛秋溟眼珠一转,就能余光看到他修长且骨节分明的手指,和认真时专注的侧脸。
颈侧的伤口不算深,没有缝针,这会儿已经开始结痂了。
成灼上完了药,垂眸看到洛秋溟的上衣还扣得严严实实,左侧耳根子通红,也不着急,只是放下镊子,一本正经地问:“我们这关系,你也害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