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面上扑通一声,引起了众人惊慌。
岸上的李皇后本和张美人说说笑笑,嘴角边的笑还未止住,一听到动静,笑容变得僵硬。
她连忙站起身来,问孙长御:“那边是怎么了?”
孙长御给小宫人使了眼色,小宫人会意,踮起脚尖远望,待看清楚那边的状况,匆匆忙忙赶回来说:“不好啦殿下,那边有人落水了。”
李皇后心乱如麻,顾不上询问别的,带着众人往湖边赶。
张美人在李皇后注意不到之处掩袖轻笑,得意完后走至李皇后身后方,柔声安慰李皇后:“皇后殿下别急,兴许是不懂事的宫婢落水也不一定,七娘和县主身边宫人那么多,不会轻易落水的。再说了,谢将军还在那呢。”
即使张美人说了这般多,一字一句也没走进李皇后的耳朵里。
一个是她的亲生女儿,一个是她看着长大的侄女,手心手背都是肉,她怎么能不焦急?
众人刚赶到岸边,看清了落水之人后,那内侍便尖叫一声,嗓音划破天空,惊恐万状地说:“夏津县主,您......您怎能推七公主下水呢!”
陪在程灵然身边的是疏桐,她脾气暴躁,一向有话直说,胆子大的她脾气来了哪管现在是什么情况,自己又身处什么境地,直接反驳内侍,叉着腰语气不善道:“你脑子要是烧坏了自己跳下去泡一泡,别在这青天白日的口出狂言污蔑我家县主,你哪只眼睛看着县主推七公主了?还没做梦呢,就梦魇发病了!”
内侍身边的宫婢本打算和他一唱一和,听着疏桐凶巴巴的语气,她顿时给吓得语无伦次,支支吾吾地说不出一句囫囵话来。
“你......”内侍刚开口,就被疏桐一句话堵住嘴。
“你什么你,脑子不好就去看医士,别在这里丢人现眼的。”疏桐翻了翻白眼,说道。
李皇后闻言眉心一皱。
张美人下意识看过去,李皇后又变得神色如常。
周围的宫婢内侍全在附近焦灼观望,谢敛早就下了水,毫不犹豫地去救落水的七公主。
七公主在水面上扑腾没多久就没了力气,好在谢敛的速度够快,熟识水性的他在水里活动十分轻松。
没过一刻钟,谢敛由岸上的宫婢内侍接应,将七公主救上岸。
程灵然被这一幕给吓到了。
她如今再沉稳,也只是个十七岁的女郎,自己的姊妹落了水,她除了惊慌失措便是心有余悸。
疏桐扶着接近呆滞的程灵然上岸,谢敛将七公主交给她的贴身侍婢,教她们如何给七公主渡气,按压腹部。
主子落水,贴身的奴仆哪有不尽心的,她们很快就学会了,照着谢敛所说的去做。不一会儿,七公主有了反应,将呛在口腔里的水全部吐了出来。
李皇后看着女儿全身湿淋淋的样子,松散的发髻被水打湿成小水柱,她那一颗心就跟被刀划过一样痛,巴不得此刻受罪的是自己。
见七公主能缓过来了,李皇后心急如焚地吩咐宫人们:“快将七娘带去最近的宫殿,并传姚医官来,快去啊!”
一向端庄的中宫皇后,因自己女儿落水险些失态,这样的场面,张美人并不多见。
她心中暗暗发笑,看来离自己的目的又进了一步。
李皇后目光始终被宫婢身上的七公主吸引,来不及细想这些事情,带着身边宫婢走了。
张美人连忙跟上,只差这最要紧的一步了。
程灵然关心七公主的情况,也一并跟了上去。
谢敛死死盯着被程灵然和七公主坐过的龙舟,跟负雪说道:“原来他们的目标是陷害阿灵,并让七公主呛水。”
负雪刚赶回时,就在谢敛耳畔低语几句,说当时相隔甚远,他也未曾找到那群人的足迹。
负雪很愧疚自己的无能为力,“若是属下动作再快些就好了。”
“不怪你,只怪我们慢了一步,发现得太晚。”谢敛说道。
负雪俯身叉手行礼,“现在人都走了,属下去龙舟上一探究竟。”
“我也一同去看看。”谢敛知道,当下之急是证明程灵然的清白。
七公主能够有所反应,大口大口地吐水,其实已然无恙,他不会再管七公主的身体如何。
内侍的声音尖锐,他听了刺耳,不信李皇后那边听不到这句话。
那内侍是张美人的人,势必听从张美人的吩咐,来陷害程灵然。
而张美人现在要做的,就是同宫婢内侍联手,一口咬定是程灵然推七公主下水,好坐实程灵然的罪名。
所以一进入殿内,看望七公主后,众人退至屏风后,张美人小心翼翼看向李皇后,叫了一声“殿下”。
张美人试探性地说道:“殿下,妾当时听到有内侍说......”接着眼珠一转,目光变得犀利,有意无意地往程灵然所在之处看去,“是夏津县主推了七娘,七娘这才落水的......”
李皇后哪里信这些,这分明就是个意外。
她不假思索说道:“当时场面混乱,内侍看错了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张美人仍不死心,“殿下明鉴,一昧包庇和纵容只会让她更加猖狂。当时妾的宫人失手撞了七娘的龙舟,那么多双眼睛都看到县主趁乱推了七娘一把。”说到这,张美人厉声斥责程灵然,道:“也不知县主安的什么心,非要推自己的姊妹下水!”
张美人咄咄逼人的态度让程灵然有些不适,她是一口咬定是自己推七公主下水,给自己强行岸上一个罪名。
程灵然不会认下罪名,不然真如张美人所愿了。
她察觉到张美人对她的敌意,已经缓过来的她一双眸子清亮如水,她不会如张美人所愿心虚低下头来,而是直直看向张美人。
她现在发现,这件事是有人故意为之。
而张美人,就是始作俑者。
难怪她今日要提议游湖赛龙舟,原来是有备而来,在这里等着她啊。
令她纳闷的是,她与张美人无冤无仇,张美人何故要陷害她,并让七公主落水?
程灵然懒得搭理针对她的张美人,只跟李皇后解释着:“伯母,当时情况紧急,侄女脚底一滑,加之身后的龙舟撞击过猛,这才往前倾,导致他们看到是我推阿柔下水。”
李皇后颔首,走进程灵然,轻轻触碰她的手,发现竟有些冰凉。
两个女郎都是好孩子,心里互相惦记着对方。此事确实是意外,程灵然也解释清楚,李皇后才不忍苛责,只道:“伯母知道你是什么性情,和七娘的感情最深,跟亲姊妹似的,怎会无故推她下水,此事就是一场意外。”
意外?
李皇后认定是意外,那谁还会追究责任,她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徒劳无功!
张美人想到这,额头冒汗,一双手抖了抖,再握紧拳头,又道:“殿下别被县主三言两语就说动了!妾宫内的侍婢亲眼所见县主推七公主,难不成他们的眼睛是瞎的吗?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殿下就......”
“行了!”张美人一直执着于这个,听得李皇后耳朵起茧子,打断了张美人的话,“有时候眼见不一定为实。张美人,你也太过固执了。”
李皇后眉心微蹙,她起先当真以为是意外,现在看着张美人这咬牙切齿的样子,恨不能立马让人将程灵然捆了去,她就知道此事跟张美人脱不了干系。
见李皇后眼神变得狠厉,张美人心头一震,她好像有些刻意为之了,说不准会惹得李皇后怀疑。
所以她立马做小伏低,恭敬认错,“是,妾失言了,请殿下责罚。”
李皇后听罢摆摆手,表示不会计较这些,刚欲开口,就被后方传来的清冽男声打断了思路。
“张美人是一定要罚的。”人还未至,谢敛的声音就传入众人耳帘,程灵然下意识循声望去,待看清是他后,又撇过头去不再看他。
谢敛眼里只有程灵然。
他见状心中一喜,嘴角忍不住上扬。
原来她心里是有他的。
谢敛十分自信的语调,使得张美人内心忐忑不安,她轻抬眼皮看向李皇后,发觉李皇后面上多了几分愠色。
“姨母万安。”谢敛叉手行礼,接着道:“此事跟县主无关,是有人蓄意谋害七公主,再将脏水泼到县主身上。”
李皇后带有怒气地问了一句,“是谁?”
谢敛干笑两声,眼神看向了跪坐在地的张美人。
张美人骇了一跳,毫不犹豫跪下来求饶,哀声道:“皇后殿下,妾与此事无关呐,妾只是准备了龙舟给七公主和县主玩,并未有伤害她们之意,定是有人做了手脚!”
看来张美人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了,谢敛用手虚抵住下巴,咳了两声。
门外的负雪捆了两个内侍,肃容厉声赶他们进去。
“张美人,这二人你可认识啊?”谢敛慢慢悠悠地说道。
“什么脏的臭的人也配我认识!”张美人爬向李皇后,刚想拉扯李皇后的衣角,就被李皇后一个转身避开,她眼眶顿时湿润,哑着嗓子道:“皇后殿下,妾是冤枉的!”
负雪看不得张美人这做作样子,伸腿踢了其中一个内侍衣角,那内侍胆战心惊的,被吓得魂不守舍,直接全盘托出。
“是张美人,她心中对殿下积怨已久,命奴在龙舟上做手脚,待七公主落水后让她呛会儿水,就算不死也会留下病根。谁知道夏津县主也在这,便只能顺水推舟,嫁祸在县主身上。”内侍跪在地上,将头埋得很深,不敢看李皇后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