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怎么看？】

赵茜茜有点慌，脑子乱乱地说：【我活着，死了，跟他结婚……他怎么看？】

系统又沉默了一阵。

赵茜茜都觉得，它是不是真的有思想时，它才说：【也许是，物伤其类。】

赵茜茜一怔。

哦。是这样。

不知为什么，这个答案，她没想过。听到的时候，觉得意外，有点不甘心，却又觉得，好像很对。

就是可怜她。

觉得他们也许有几分相像。都是工具人，都没有人真正在意，下场都莫名其妙地凄惨；她死了，他苟活着。就这一点微弱的区别，所以可怜她。

赵茜茜笑笑，紧接着又觉得没滋味。

她撑着桌子站起来，把两只精致的小蛋糕盒都丢进了垃圾桶。

【好的，】她伸个懒腰，感到自己内心似乎在对系统微笑，说，【吃完工作餐，我现在要去替金主大人打工了。希望他不要那么快嫌弃我的品味，让我多赚几个一百万吧！哈哈！】

收到赵茜茜这句心里话的时候，裴廷辉正走进某个应酬的场合。

旁边两个中年男人勾肩搭背经过，一个喝得舌头都大了，压不住声音，伤心欲绝，跟扛着他的朋友倒苦水说：“弄了半天，这个女人，图的就是我的钱，呵呵……亏我还……呜呜呜……”

裴廷辉微微闪身避让，忽然，眼中闪过一星微妙。

*

等裴廷辉到家时，又是深夜。

他走进书房，先把小王和小池叫来问话。

两人把赵茜茜从出门起，在去程中、到拍摄现场、拍摄结束被杜白晴堵路、再到归途中，都做了什么，说了什么，有过什么表情，每个细节都一一汇报，必要时还现场做场景重现。过后，才放他们走。

接着是唐叔。

跟两个小伙子不同，唐叔早就准备好了。等两个被问得神思恍惚的小年轻出门，他就笑眯眯登场。

唐叔先是背着一只手，另一只朝衣帽间那边风度翩翩指了指：“您明天的着装，太太精心搭配好了。又是特别惊艳的一身，您要去看吗？”

裴廷辉略略朝那头扫了眼，眼尾有所上扬，表情也似有所松动。

但他的话却是淡淡的：“晚点。”

这个答案在唐叔意料之中，因此，他的愉快情绪继续。

他背着的手拿出个黑皮小本本，翻开，一张老绅士的脸，朝裴廷辉微笑起来。

他说：“您送给太太的甜品，太太选了两个！”

裴廷辉眼眸微微一抬。

唐叔：“哈哈，大家都很意外！太太是不矫情的个性……”

本来他还想夸两句，却不知为什么，听到“不矫情”三个字，老板先前那种似有高兴的情绪，现在似有下沉。

唐叔摸不准这下降的契机，但不敢随便乱发挥了，赶紧对着小本本上的笔记，把他记下的关键点说完：“一个酸奶，一个流心巧克力——不过，我认为这不一定是太太真心最喜欢的口味。”

裴廷辉眸光浓了些：“是吗。”

唐叔很有自己的一套推论：“因为听说是先生特地送的庆功小礼物，她很惊喜，也有点紧张。我请她选，她红着脸，快快拿了两个就跑了——所以，社交压力还是大了些吧！”

裴廷辉垂了垂眸：“知道了。”又说，“唐叔辛苦。”

老板一如既往神色难猜，唐叔也一如既往决定不猜。

今晚好好的开头，不明白后来怎么就变得扑朔迷离……他还是赶紧消失为好。

于是，老管家以最简洁的话关心老板后，就无声又优雅地闪了人。

书房恢复清静。

裴廷辉把领带扯开些，微透口气安静坐下。闭目养神几秒后，他点亮手机，以自己都不明白的动力，找到“茜茜是希希”。

她今天发了两条动态。

一条发在早晨，是条视频。

镜头里，先拍了她的露台望出去的薄蓝天空，金色朝霞；随即镜头转向，推远，她出现在镜头里。

被晨光勾勒的姣好脸庞，微笑穿过镜头看着他。

她空着的那只手，随晨风吹动的方向，顺了顺她鬓边的发丝。因为笃信没有观众，她笑得毫无负担，也因而格外耀眼。

她冲镜头说：“嗨，茜茜，今天天气真不错！你要加油好好过哦！”

就这么短，还略有点羞涩和中二。

但更多的，是扑面的青春和活力。

裴廷辉紧绷了一天的神经，不知不觉间，因为这条短视频，舒展些许。

往上滑她的第二条动态。

是张照片。城市的天际线上，框出一片即将入夜，却仍温柔而浓情的漫天霞光。

是片似曾相识，本该转瞬即逝的景致。

此刻却定格为永恒。

裴廷辉的唇角，也在不知不觉间，轻松向上扬了扬。

*

临睡前，赵茜茜瞄了眼任务进度：“1,588,732/10,000,000,000”。

下午录完上车时，她就留意过，那时的数据就已经是158.3万了；可之后几个小时下来，才涨5千。

影响值且不提，单就真话数来说，她今天镜头前的发言，至少也有5句。

也就是说，跟最高峰时相比，后续只有不到1000人看了鸡哥？

怎么可能。

她拿手机，打开鸡哥独播的柠檬卫视APP。

往常录制结束就会上架的“直播录屏完整版”，今天没上，替代的一段不到15分钟长度的“有爱阳光纯享版”。

这个版本主要就是哥哥们杀人不偿命的如花美颜，和几段杜白晴跟客人客套的甜蜜笑容。

赵茜茜的内容，一秒也没有。

难怪。

好在，这一切，赵茜茜前两天做功课时，就已经想到了。

这时，大脑里，系统自动出现，说：【宿主，今天收获不错。】

赵茜茜似被提醒，心情忽然好了些，说：【是哦，早上出门的时候，还是三位数呢！】

系统貌似懵懂，问：【怎么一天之内就涨了那么多？】

赵茜茜：【嗯？你不知道吗？】

系统：【宿主全神贯注在外界时，系统会自动进入休眠。】

赵茜茜想，还有这种事？

她没有怀疑，简单把白天录制的经过说了一遍。

自己并未注意到，尽管只是几句话，她边回忆，边就已经微笑起来。

赵茜茜：【……就这样。】

系统的声音似乎带上点笑意，说：【宿主很了不起。】

赵茜茜顿时更高兴，但回过来看看APP里的“纯享版”，和视野里现在已经不怎么动的进度条，她收敛了一点兴奋。

用波澜不惊的态度，点了点屏幕说：【可惜现在被人拿捏了。】

不用想都知道，白天后采导演面对她，压不住的嘴角，想必人家节目组是不可能因为她的真心吐槽，就拖延上线自己明明可以很爆的单期节目的。

照常理，他们甚至该把赵茜茜跟杜白晴的PK剪成片花，流量先吸一波，再等着坐收热度。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她的镜头一个都没有。

弹幕里，除了山呼海啸对哥哥们的舔颜外，也夹杂了不少询问：

【还有个女嘉宾呢？？】

【对啊，我那么大一段姐妹扯头花的香香电子榨菜呢？？？】

【节目组是在憋大招吗？】

还有人说【白天明明快乐围观过，现在全网都找不到】，以及【互联网是被切除记忆了吗】。

而这一次，先前蜂拥而至提“吸血姐姐”的人，都人间蒸发了一般，整齐划一都是“晴晴宝宝最甜”、“晴晴小公主最美”的常规彩虹屁。

仿佛这个节目从头到尾，就没有赵茜茜什么事。

系统：【委屈么？】

赵茜茜想了想，本来是有一点。但被系统用一种关照的口吻问到，她反而一下就想通了。

她摇摇头：【还行。本来就是赚来的机会，158万，都是额外进账。】

系统：【那今晚能睡个好觉吗？】

赵茜茜没由来地胸口一柔。

从没有人关心她到这个程度。

人们就算偶尔表示口头关怀，也更多是出于社交风度，或其他压力——比方说，偷偷观察她拿了什么口味小蛋糕的管家。

现在关心她的，尽管连个人都不算，对于她来说，却仍然珍贵。

因为这个系统的语气，实在真诚。

她放下手机，抱住被子，白天积累的所有担心和忧思都消散了；现在只剩下那些站她的弹幕、小王小池小杨、管家、隔壁那位，以及系统给她带来的温暖。

她微笑说：【嗯。】

熄灯入梦。

第二天清晨，自然醒来，赵茜茜伸着懒腰，随意瞄了眼任务进度条，当即一呆——

“3,568,372/10,000,000,000”，而且仍在上涨中。后面几位数的变动速度，快得让人眼花，无数“+3”、“+10”飞出金色重影。

赵茜茜：“？？？”

她收起胳膊，扑到床头柜上，抓过手机，几个APP切换过几轮。

柠檬卫视那边倒没什么变化，但微博热搜上，真的出现了相应词条。

分别是“#鸡哥删减刺激片段#”、“#热心姐姐手撕人设#”，以及“#晴晴公主泪崩#”。

点开“刺激片段”，里面终于出现了赵茜茜的脸。

而“泪崩”，则指的是杜白晴官微连夜发的，她在镜头前哭诉“跟表姐没有私人矛盾啊，不知道她为什么在背后那么说我”，以及“可能是她最近要退出娱乐圈，心情不好吧”等等。

赵茜茜满头问号，研究半天，才从各方信息里捋出个大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