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灼的话顺着狂风卷入了阮瑟耳中，灰色的雪落在她苍白的手心，那尖啸的风声倏地静了。
“墨雪爱你。”熟悉的声音在阮瑟耳边响起，“你的痛苦，将会落在他的身上。”
阮瑟的瞳孔不自觉地瑟缩，而后黯然垂下眼，“时间...时间会抹平一切的。”
“抹不平的，”女人毫不留情地戳穿她，“他一定会不计代价地救回你，若你死了，也许他会....”
“不！不要再说了！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你心里很清楚，”湮蛊笑着回答道，“做个交易吧。无论如何，我会保你一条命，你将沉睡百年，百年后，你会与这些修士一样，不老不死，如果你有需要，力量也可借于你。”
“条件是什么？”阮瑟半张脸逆着光，看不清神色。
“替我找一具完美的躯壳。”
......
“你满意了吗？”红衣讥讽的声音在阮瑟身旁响起，“看他们自相残杀，你满意了吗？”
“都是你的错，若不是你冒充我，他们怎么会兄弟反目成仇？”
“你是阮瑟……我……那我是谁……？”阮瑟摇摇晃晃地站起，周身萦绕着满是尖刺的荆棘。
“告诉我……我是谁！”阮瑟抬起苍白的面孔，双眸中满是翻江倒海般奔腾着的疯魔，她的身边萦绕着妖异的血雾，那些紫红色的荆棘几乎是在眨眼间就死死缠住了红衣，直接将她提了起来！
“你们还不快救我！”红衣在荆棘中挣扎着向不远处的江珏跟南竹吼道。
但不等二人反应过来，阮瑟已如鬼魅般闪身到他们两个身边。
“小阮儿！”“阮儿！”江珏南竹同时出声——不知道到底在喊谁。
下一刻，荆棘裹起他们，狠狠地朝墙面扔了出去，二人重重地摔到了地上，捂着胸口同时吐出一口血。
江珏与南竹修为虽然不高，但也不至于被人直接压着打的地步，可在阮瑟面前却被一股莫名的威压压得喘不过气。
“阮儿！不要犯错！”江珏望着她，踉跄着起身，试图阻止那道寂寥的身影。
阮瑟回头看向他，“到底是谁错了呢？”似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提问。
她看向天空中打斗的三个人，伸出手，灰色的雪花落在她手心里，“我们谁也不知道。”
她迈出一步，白嫩的足下冒出血色荆棘，化为了台阶模样，随着她缓慢的步子，台阶一节又一节地出现在她脚下，无尽的尖刺没入她的脚心，不断地流出刺目的猩红，顺着荆棘从空中滴落，可她似乎感觉不到疼痛一样，一步一步，踏着荆棘向前走去。
……
“墨雪！”沐灼抽出灵修剑，不再躲避，踩着罡风冲着不停射出冰锥的青年袭去，“我说了！她不是阮瑟！你若再如此冥顽不灵，就休怪我不留情面！”
“到底是谁冥顽不灵！”冰锥死死钳制住了灵修剑的剑锋，“你明知道她不曾伤害过我们半分！反而对我们百般悉心照料！”
墨雪被灵修剑强大的剑意划破了脸，却并未后退半步，迎向沐灼，再次凝聚出数以千计的冰棱，“你明明都知道！她有多喜欢你！为何...为何还要如此中伤于她？”
“到底是谁疯了！”墨雪大吼着质问他。
二人同时倒退数十丈远，正要继续打，却看到一座荆棘制成的阶梯蔓延了上来，一起向着那阶梯看去，却看到了披着白袍的少女缓缓走了上来，袍子下摆上溅了数不清的血，白嫩的脚上早已血肉模糊，大大的兜帽遮住了她上半张脸，只能看见她毫无血色的双唇。
——像是从地狱里爬上来的恶鬼。
“瑟儿！”墨雪心尖一疼，闪身到她身旁，看着她血肉模糊的脚，下意识地想要抱起她。
阮瑟却越过了他往沐灼那个方向走去。
墨雪怔住，低垂下眼帘，颤抖的瞳仁里满是不甘。
瑟儿……为什么你眼里只看得见他，纵使他将你伤成如此地步，你都要义无反顾的走向他吗？
她一步一步地走近沐灼，脚下绽放出刺目的红莲。
诡异的红藤提了个人到沐灼的面前，是红衣，她不停地挣扎，在看到沐灼以后惊叫着对他喊道，“沐灼！杀了她！”
阮瑟走到沐灼面前，伸出手，可一看到手上密密麻麻的血痕，她又缩了回去。
“我是谁？”平日里娇俏又活泼的声音变得有些空灵，“告诉我……对你来说，我是谁？”
“阮……”沐灼开口却又顿住，“姑娘何故如此，我又怎会知晓你是谁。”
“只希望姑娘莫要一错再错，冒充舍妹之事吾等可以不计较，但求姑娘放过舍妹。”他撇过脸不看她的眼睛，声音清冷如月，“否则莫要怪吾等冒犯。”
“对你来说……我是什么？”阮瑟执拗地看向他继续问道。
沐灼呼吸一滞，他忍住心头的异样，缓缓开口，“还请姑娘放过舍妹，沐某感激不尽。”
他的话语实在太过疏离，如同钢针一般刺入了阮瑟本就混沌的脑子里。她伸手掐住沐灼的脖子，语气是从未有过的森然。
“回答我！”
炽烛见状直接挥刀砍了过来，却被阮瑟身旁的荆棘直接打飞了出去。
“对你来说，我是什么人？”她的手微微用力，“你可曾……爱过我？”
“还是说……你爱的一直都是她？”荆棘似是有神智一般拎起红衣放到他眼前。
“阮……阮……”沐灼艰难地吐出几个字，少女听到熟悉的名字，眼中恢复了一丝清明，猛然松开了手。
红藤也松开了红衣，她落地艰难地捂着脖子喘息，眼中闪过恨意。
“我这是……怎么了……好疼……”阮瑟忽然捂着脸哭出声。
“瑟儿！”墨雪见状急忙跑向她。
嗤——是剑入肉的声音。
“你这妖女！冒我身份，惑我兄长，还胆敢伤我，我定要你后悔出生在这世上！”红衣握住沐灼拿着灵修剑的手，狠狠地刺进了阮瑟胸口！
“瑟儿！”墨雪几乎呲目欲裂，他扑过去，抱着阮瑟的手止不住地颤抖。
“瑟儿....瑟儿不怕，我这就带你走！”少女胸口白色的衣物染上了血，逐渐蔓延开，硬生生将这半边的白色染成了红色，像在雪地里绽开的红梅。
“阿墨别哭。”她抬手轻轻拭去他眼角的泪。
“别说了瑟儿，别说了……我....我去找人给你治伤！”墨雪想走，却发现怎么都使不上力，阮瑟的红藤将他整个人都锁在原地，他就这么看着那抹白色决然地踉跄着走向沐灼，无力地垂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