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是微微的亮橘,为贵族打理事务的工作家庭这时早已起床了,从厨师到战士,维持一个贵族正常运作需很多工作相互配合才行。
伊利亚没有在这里看见那棵存在感极强,能叫整个交界地都染成充满圣调和暖色的圣树。
他正茫然着自己到了哪里,接着就听见空中传来奇异的鸣叫。
伊利亚随着人群抬头仰望,见到三只白色的大鸟在西风中翱翔,呼啸着掠过他的头顶,它们强有力的翅翼在初升的日光下闪耀。
“回来了!”“是他——是他回来了!”
人们呼喊着奔走相告,而现实世界本来都准备好的爱尔兰翻译顿了顿,这些人说的是英语。
早就觉得穿着眼熟的英国人顿时炸开了锅——
【是在英国?难怪这衣服我感觉好像在哪见过,是在我们的历史书上!】
【传下去!神明是我们盎撒人的祖先!】
【我是澳大利亚人,大家120年前都是一家人,求神明庇佑...不求永生,但求享有远超普通人类的寿命...】
【怎么也轮不着你们这群被流放的强盗,别来沾边好吗?我们自己都还没轮到...永生会有人数限制的吧?要不先把其他人宰了吧,省得他们和我们分!】
在管理不停地封锁发言过激的账号后,满溢的戾气才稍稍得到了控制。
古英语的数和格的变化对母语者而言显然不会是一道障碍,熟悉的语言和在电视剧中看过的场景被全息影像全部拟真后,所有人都仿佛回到了那个精神错乱的年代。
没有留给伊利亚太多思考的时间,随着人流走到了港口。不同于被卫兵阻拦下的普通民众,他很轻易就穿过了他们的封锁。
真·物理意义上的“穿过”。
外环海的冰冷海水将他与外界分隔开,像是提示他要找的答案就在这片土地上。
而这里像是在举行盛大的入城仪式,狭隘的河角地人口密集,海上除了三艘悬挂金帆的三帆舰外没有任何渔船。
民众自发地聚集在海边上,吹着太阳自东海边升起时带来的劲风,就为了目睹这历史性的一刻。
千年前英国有举行什么盛大庆典吗?
伊利亚看了眼最顶上的官评位置,还没有刷新,看来另一头没能找到线索。
当记者还在思考着这么大的地方他该如何才能找到人...这时,很轻微的脚步声在他身后响起。
愣神之际,一道轻风从他身边拂过,掠过的风中,有一层带着露水的白屈花的味道。
伊利亚骤然瞪大了双眼。
男人一步从他左侧跨过,落脚很轻,却又很远。
在他修长身姿的背后,有一条用金线编束的深红色发辫,当它随着主人的步伐微微晃起,整个人看上去就像跃动的雄鹿。
【是最初出现在影像里的那个人!】
【没错,就是他!】
【虽然当时看不见他的长相,但我可以肯定,这个背影...是当时在无尽黑夜中敲击什么东西的那个人!】
【我感觉他肯定不简单,而且在那个神秘人给我们的信息里,他也是被放在第一个出场的...甚至是放在永恒女王玛莉卡的前面!】
【顺序不代表所有好吧!只是叙事线而已——玛莉卡肯定才是整个事件环中最关键的人物!!!不过我赞同你说的这个人一定很重要。】
【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能出现在最初镜头里的人能有小角色?】
有什么人正快步从港口的队伍里出来,士兵们纷纷为他让开一条路。
“父亲!”这声音属于一个少年,他有着和男人一样的发色,只是头发更多也更加蓬乱,“是母亲,母亲她让我来接你……”
或许是因为那头热烈的红发和明显魁梧的身体,他看上去比自己的父亲更自信大胆,眼睛闪亮得让人不由得心生信赖。
耀眼自信的少年如今的表情并不是太自然,甚至难得地带了些紧张,“她在城堡里准备...她快准备一天了——从昨晚开始,不过我觉得还可以从更早算起,她的女仆已经一周没停过了。”
听对话,很显然是一对父子。
因为男人在交界地的重要影像资料里的出场,伊利亚选择将目光紧盯着两人中的父亲。
背影里,一头暗红如黑的长发,在初阳下又带着金色,直到末尖才结束了编织。
他的上半身穿着方便行动的,那是他见过最完美的骨架,腿骨比例好得惊人,一双大长腿上肌肉紧实有力,身躯上覆着一层有型的流线薄肌。
“慢慢说,我这次回来,会留下来陪你们很长一段时间。”男人抚摸着少年的头,“弥补那些我们错失的回忆。”
父亲的嗓音低沉,有着一点点磁性、温柔和一点人夫感,单词间的韵律在他口里就像诸泉的呢喃。
分明是从未见过面的父子,像是有心灵感应一样,拉塔恩一眼就对这位只出现在别人回忆里的父亲产生了亲切感。
或许正是对“父亲”的渴望,才会在听见故事里的英雄时心生向往,因为在那时他才能感觉到彼此离得很近,
尽管他从母亲口中了解,父亲的身形并不像路过这里的初始之王葛孚雷一样健硕,当时还叫一直以壮汉为心目中形象的他略微感到失望。
但当他真的见到自己的父亲,一种“这个人竟然是我的父亲”的自豪和孺慕感油然而生。
“嗯!”他只能用力地点头。
伊利亚想靠近他们去观察更多的细节,但一道声音打破了所有人的思绪——
“我们把东西都搬下来了,是全都放进库房吗?”从船上下来了一个看匙人和几个等候差遣的奴工,“拉达冈大人?”
伊利亚还有直播间的所有人都僵硬了,缓了很久后才开始慢慢有零星的弹幕出现。
【黄金律法——拉达冈?】
【就是他吗?那位能带给我们永生和不朽的神明?】
【他不是神明,神秘人说他只是英雄——但如果他想要用我们的信仰塑造神身,那我们一定会高呼他的姓名!】
【大家知道的,我们欧洲普遍不喜欢红头发的人,红色是不幸和厄运的象征,很不吉利,但是...区区不幸,算得了什么!?】
【从今天开始,英国人必须每家每户都贴红色对联,挂红色灯笼,天天穿红色内.裤!】
【虽然作为对联出口国,很高兴有老外了解我国文化,但最后一个真的大可不必...】
而这种寂静感直到男人回头的那一刻,空气里更是连呼吸声都找不到了。
“把那匹驯马牵过来。”
“是有冰岛马血统的那匹?”
“嗯。”
男人又看向自己的儿子,这次的语气似乎有些遗憾,“回来的路上听卡利亚骑士说你喜欢看比武大会,这次的礼物恐怕不合你心意,不过等你更大一些,我一定会给你挑选一匹最好的军马。”
“不用了!”
意识到自己的语气似乎太着急了,少年慌忙解释说:“我会很喜欢我的第一匹马的,母亲总不让我骑马,总觉得我下一刻就会从那些英气飞扬的骏马上掉下来。”
“你不怕摔吗?”
“不怕。”
男人笑了笑,声音里充满鼓励,“那就尽管做你想做的吧!战士只有进行游历才能变得强大,怎么能少了一匹擅长慢步行进使骑乘更为舒适的驯马呢?”
“至于其他的,我会和你母亲好好谈谈。”虽说是当了父亲,但男人看上去也不过二十余几的年纪,配上深邃的眉眼,再加上缥缈的人夫感,惹得人着迷到根本不想管内容是什么。
温馨又和睦的气氛并不能感染另一头的观众,他们此刻就像疯了一样。
【谁是那个女人!!!】
【他这么年轻,怎么就有儿子了?!!】
【这年纪在中世纪结婚算晚的吧,很多人三十岁就能当爷爷,而且...你不觉得人夫其实更有感觉吗...】
【我是男的,但之前的内.裤我也要买一条。】
没想到他就是自己要找的人,等伊利亚回过神,就想跨到男人身边。
尽管这一切只是幻影,但就和多数人想的一样,记者当然会想离这位未来的第二人艾尔登之王,象征整个黄金律法的传奇人物更近一些。
可更近的,却就像被什么气墙给阻拦了一样——
顾不得穿过其他人身体的怪异感觉,伊利亚只能保持着距离,在万众瞩目的期待下跟上他们,朝多座桥梁横跨的运河对面走去。
【还没查到吗?到底是英国的哪里?】
【我感觉官方肯定有消息了,只是不想告诉我们,怕其他国家的人和大多数投机分子全去找线索,毕竟那可是永生啊,万一能找到他的遗物,就现在这个秘火重燃的时代,搞不好真的有什么功效呢……】
【所以英国的朋友认出来了没有?】
然而历史学院的科员们脸色并不好看,因为与外界猜测的不同,他们根本没有找到这地方在哪。
这就意味着这个地方要么早已失落,要么就是他们预估错了,对面根本不是在英格兰。
无论是哪个猜测都是他们不想看见的。
“我们还在努力...一定是在非常古老的古籍里——我知道我们肩上的使命有多重要...我们一定会找到‘黄金律法’的所在地...”正在通知议会总负责的小组领导擦着冷汗,面对视频那头的催促和冷斥,更是语无伦次。
挂了电话,博士长舒一口气,随后冷着脸吩咐底下的历史员:“还不快去藏书塔找那些古籍的副本?就算是那些商人冒险家编纂的故事,也得给我找来!”
·
为了留意周围的环境,确保另一头的人们能记录下完整信息,伊利亚走的不快。
桥梁上精雕细刻着上百种不同的鱼、螃蟹和乌贼,离他最近的是一座雕有枝繁叶茂的蔓藤的桥,还有一座上千只彩绘眼睛的桥。
沿着运河两岸,有两排不同学者的雕像。他们神情肃穆,身披青铜长袍,戴着奇怪的石头罩,有的石像拿书,有的拿匕首,有的拿锤子,其中还有两位高举一颗璀璨石头制成的星星。
下了桥,伊利亚看见城市里的告示板,他随便看了一眼。
名字起的都很有当地特色:《当心!有个骗子出没!》《全城最好的鞋匠!》《收购课堂笔记》……
“乡亲父老,注意!
有个自称‘占卜师’的家伙住在拉克西,别听信他所说的陈腔滥调和假预言!这男人自称贤者,但他的占卜技巧跟个缺牙的村巫一样烂,根本只是想骗钱!别让他给骗了,别让他更加狂妄!
——菲利普·加纳利亚,雷亚卢卡利亚学院医学兼药草学系五年级生。(立志成为调香师!)”
“我会制作时尚且正式的靴子、优雅坚固的马靴和风格惊艳的舞鞋。价格包含鞋跟或鞋底修理一次的价钱。
——风车村的尼可拉斯·苏比佩岱尔。”
“我想购买格式整齐、条理清晰的课堂笔记,尤其是亚兹勒教授起源辩论课的笔记。
——乔尼斯·戴克曼。”
……
这派繁荣的景象对一个俄罗斯人来说非常惊奇,甚至就连英国人也觉得不可思议。
外人都以为中世纪的欧洲是媒体宣称的那种走着走着天上下粪雨,尽管欧洲人认为这完全是污蔑,并且解释男人穿高跟鞋主要是为了体态优美,才不是为了避免踩屎……
但不管再怎么美化事实,对于老祖宗是什么德行,他们心里总有点b数。
因此无数人开始怀疑,他们的世界到底是不是同一个,毕竟谁也没听过中世纪有魔法。
还有从那个没听说过的学院。所有西方史都在告诉大家,欧洲的中世纪是“全面倒退”的时代。
这时代哪有科学?
一定是哪里搞错了吧!
应该只是恰好都说英语罢了。
英国人现在自己都不大信了,这和他们从小听到大的调调不符啊!老师每每提起中世纪,就会指着教科书上拷问官的各种酷刑、勒索的图文发表负面评价,只有恐惧是那时代的特产。
文明是什么?
他们纷纷表示自己老祖宗对这玩意应该不大感兴趣。
但是这时一个评论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并且被很快扩散开来。
【拉克西?如果说是我想的那个话...临海、风车村,再加上凯尔特人的红发...这不就是英国的曼岛吗?】
科研院的人当然也注意到了告示板上提到的地点,在经过比对后,也是认为曼岛是最有可能与那个记者所在重合的地点。
“但是其他地方并没有在记录里出现过……”科员们小心地开口,做研究最怕的就是似是而非,这是平常老大教他们的。
博士看着自己的这些学生,恨铁不成钢地冷哼一声:“那你们又在哪本无名之物的记载里见过魔法?”
“总之,现在就把我们的发现如实汇报给首相!”
“曼岛是位于英格兰与爱尔兰之间的海上岛屿,但严格来说在法律上并不是英国的一部分。该岛的自治政府历史悠久,早在10世纪就已经有自己的国会,我们必须抢占时间,尽快申请入境调查!”
无论会议室里的研究员多么争分夺秒,一次又一次地比对数据撰写报告,这些都与伊利亚无关——不像以前发生了什么重大新闻,老师拿枪指着他的头做汇报。
记者?对不起,记者证在这个世界不好使。
伊利亚只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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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写报告,只需要当人们观察这个精妙世界的眼睛,伊利亚抱着紧张的心情穿过常绿的紫衫树林,冰晶门后的学院与附近的白色石灰岩断崖层形成鲜明对比。
雷亚卢卡利亚学院内建有很多塔楼和尖塔,在朝阳中熠熠生辉,就像火焰一样。
【作为传授知识的学院,这建的也太大气了吧!?】
【冰晶门、烽火台...这比得上西班牙的建造百年都没完工,但还是被纳入世界遗产的巴萨罗那圣家族大教堂了吧?天知道附近挖空的山丘中到底有多少的厅堂和洞穴...】
【但那是天主教会建的——不用我说你也知道旧时代的宗教多有钱!但这是个学院,没创收的吞金兽能从当地的领主那儿得到几个子儿的资金支持?】
【你们是看不见这位叫拉达冈的神明和这里关系很好吗?不然他会远洋渡海到这里?与其他承诺永生却无法兑现的宗教不同,这位大人可是被后世认证过能够实现承诺的!】
尽管交界地的人民看上去被永生折腾的麻木了,但那是因为玛莉卡砸环后律法出错,灵魂无法得到歇息,而且就这也没几个人真心求死的。
况且在娱乐手段颇多的现代,永生带来的孤独那能叫事儿?
请把这个悲伤的机会让给我,谢谢。
不管屏幕另一头的人如何嫉妒这里的人民,这可是实打实能获得永生的机会。要是换作是他们,别说叫他们上去舔.脚,不光着身子绕地球跑一圈作为朝圣,拿着这份恩赐心里都不踏实。
“但这也侧面印证了现在的拉达冈并没有到后期能影响整个地区的力量,”军部的高官冷静分析道,“否则若是他现在就能办到……我们都知道极端的个人崇拜是什么模样的。”
随着越来越多的祈祷在全息投影里出现,狂热的信徒开始在公屏上宣扬自己的理念。
而这一次,不像以往一样,没有多少人抵触。
这就是利益的驱使,看似名为永生,实则名为贪欲、爱欲、色.欲、畏死心的糅杂,变成一个无比庞大的诱惑。
“能让亲人、爱人复活的力量……”德国军部指挥坐在会议室里看着镜头前的一幕幕,发出由衷感叹:“没有人类能拒绝这个,这根本就是粉碎伦常的事。”
他心想,难怪那个叫威廉斯的人说,象征永恒的黄金律法才是最恐怖的灾难。
踏上神明走过的道路,伊利亚感觉自己此刻就像是走在朝圣的路上。
从船上下来,跟在后面的士兵对伊利亚这个“同行者”一无所觉。
【看这些男人的眼神!】
【他们这些人坚定强壮,有王家风范,影视剧的骑兵跟他们相比差不多就像毛孩子。】
【我感觉他们比骑士还要像骑士……】
跟随英雄的士兵神情严肃,多数人有种沧桑气质,就像饱经风霜的岩石,如果忽略那张鬼斧神工,充满父子温情的脸,其实连拉达冈自己也是,而且他们看上去都沉默寡言。
伊利亚长呼了口气,这就是冷兵器时代,被冠以战士之名的士兵吗?
好强的压迫感!
作为向外交方面培养的记者,他隶属军政机关,为了写跑线采访,见过的军人更是不计其数,因此他比普通人更能感受到两者之间的差距。
这些人不是那种靠整齐划一和军纪凸显出来的威势,而是每个人看上去都像刚从战场的尸堆里爬出来,身形彪悍擎着巨剑以一当百的战士之子!
战士的儿子继承父亲的剑,发誓要砍下敌人的头颅,在鲜血和仇恨的浇灌下才长出了最锋利的獠牙。
哪怕明知他们看不见自己,伊利亚在穿过重兵把守的大门时依然无比忐忑。
很快,他就进入了从外看壮阔恢宏、鬼斧神工和让人瞠目结舌目瞪口呆的学院建筑。
记者敛息凝神,让周遭的声音越发明显。
伊利亚顺着一层一层的阶梯往上,他能听见塔楼每层的楼梯门后传来的交谈声,余光能看见其中堆叠到天花顶板的书架上摆满了琳琅满目的书籍,有几个学生模样的管理员搭着梯子在整理。
在侧面玻璃的折射下,就像一个精致典雅炊烟袅袅,然则横看成岭侧成峰,只缘身在此城中的俏丽迷宫。
一切都在绝对的光影分割线与镜头面碎裂的缝隙重叠中。
“上次见面是好几年前了,但回想起来宛若上周。”一个年轻的女人背对着伊利亚说道。
恍若从未来交界地残影里走出来的男人正喂着桌下的红狼,他换了身宽松的家居服,遮住了之前勾勒过的劲势身形。
少年则站在父亲的身后。
男人,拉达冈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毛茸茸的‘狗头’,眼神落在黑橡木大梁支撑着高高的天花板上,“我本以为要随着其他战士一同征战下去。”
“所以你更喜欢留在军队里?”女人的话里带着古典的音节,但声音里似乎有着微不可察地委屈。
在第五层同样俏丽典雅的圆形大房间里,三面都是石头小阳台的拱门,分明是冰冷的石质建筑,如今却因为各种金红的镀金球形灯笼透露着几分温馨感,很轻易就能看出主人布置的用心。
【这就是与“黑暗”“奢靡”“颓废”等等词语联系在一起的中世纪吗?】
【我怎么感觉古时候也不比现在的生活条件差多少……】
【富人阶级一直都是这样啊!而且领主作为任何时候的成功人士,当然对朝歌夜舞、金迷纸醉、灯红酒绿的奢华生活有着正常的需求。】
这一下不仅是研究院,所有人都确定了一件事。
两个世界一定存在着某种联系,哪怕那棵巨大的黄金树从未在他们的世界里出现,但至少他们有过同一个历史——
墙上挂着价值连城的挂毯,挂毯全部古旧褪色,上面描画着古罗马帝国的黄金时代。最大的那幅上画着一支战败的巴达维亚人军团里的最后一个活人身戴镣铐从锁链下走过。
【罗马啊……任何国家都会崇尚他们士兵的勇武和乌托邦的共治制度,罗马精神和道德标准在哪个时代都是引人向往的。】
【毕竟人罗马可是贯穿亚欧非大陆,险些征服世界的帝国!】
发现“神代”和现实的联系,使得直播间的言论又一次爆发,但作为历史的影像依然保持着那股凝滞感继续推进。
“我当然很想念你们,”拉达冈轻轻哄着,“只是担心军队推进的太远,若是失去赐福的力量,便只能像凡人一样死去。”
那双金子一样的眼睛每一次眨眼,都会呈现出一种带着融化温度的暖意。
没人比观众知道更多,他们清楚地知道后世的拉达冈是故事中无限趋于神明的英雄。
如今却像将所有坚硬的外壳都藏起来,把他的善意都毫无保留地给予了这个女人,也让所有人看见了神明落在凡间的模样。
这怎么能叫他们不羡慕?
直播的镜头慢慢转到对面,投影出来的人是一个高贵,空灵,纯粹,将星月之美演绎到极致的女人。
从她身上几乎看不见一丁点儿凡俗的尘土,“有什么事非得你亲自看着?”
“最大的威胁已经被消灭,巨人火焰也被玛莉卡封印。”女人想要说服丈夫暂且放下那份责任感,“或许下次和她见面,她的军队就已经征战了征服了世界一半的领土。”
伊利亚走到桌子旁边,上面有仆人端上来的,连羽毛一起烧的孔雀和撒上碎杏仁烤的大梭子鱼、泡在杏仁奶里、撒了胡椒的咸猪肉、肚中塞满洋葱、草药、蘑菇和烤栗子的阉鸡、蓝乳酪填麋鹿等等。
他还看见了烤牦牛,这是种极其奢华的饮食——牛在烤肉铁叉上缓缓转动,烤炙数个小时,最后涂抹奶油和草药,直到肉烤得香香酥酥,油脂四溢。
但这些都被男人扔进了红狼的盘子里,它比一般的狼要大得多,正趴在地上大快朵颐。
【所以拉达冈不只有玛莉卡一个老婆?】
【我的天,怎么会有人能拒绝女神……你们之前不也都看到了吗?那可是货真价实的女神!顺带一提,女神被吊起来的图片已经被我当做电脑壁纸...prpr...】
【所以两个人都是二婚?他们好像都各自有子嗣吧……】
【如果说女神后面真的拥有了半个世界的领土,那么这会不会是拉达冈抛妻弃子,转投女神玛莉卡怀抱的原因?】
有人感觉自己真相了。
但没人会用现代的道德标准衡量中世纪人的节操,而且因为贪欲和看脸党的存在,就算有抛妻弃子的猜测,也很快就被洗白。
【就算是渣男我也舔!而且联姻在贵族阶级太常见了,婚姻只是手段,贵族眼里只有家族利益,而且结过两次婚一点也不影响我想当拉达冈大人的狗~】
【嘿嘿,不如说更兴奋了!女神,漂亮院长,男神...大家一起来玩啊,吸溜...】
【你们真的是色迷心窍,就不怕得罪神明?】
【宗教是真的很喜欢教育人诶?你们就懂了?万一神明就喜欢我们这种玩的花的呢?】
无论直播间里的风波有多剧烈,众人的情绪有多高昂,都一点影响不了房间里的温馨。
只见拉达冈握住儿子的手,让他坐到自己身边,“听说你很喜欢听英雄的故事?据说还对初始之王葛孚雷‘一见钟情’?”
男人有些揶揄地“嗯?”了一声,瞳孔里的少年站得笔直,就是不好意思坐下。
“我只是能感觉到他很强……”
纠结半天,拉塔恩还是没说出‘父亲你肯定比他强’这句话,太像女人间的煽情。
况且他只是听那些从挪威回来的人说过父亲拥有祷告和魔法的力量,还是个强大的战士,但毕竟自己没真的见识过,若是要让他直接说出谁强谁弱,那实在违背战士的誓言根基。
“你的感觉一直很准。”拉达冈轻笑了一声,似乎回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少年疑惑地问:“一直?”
他们不是第一次见面吗?是有人和父亲说过什么?也不知道那些人是怎么说自己的……从来不惧流言蜚语的拉塔恩此时有些焦虑——他经常在祷告、课程和用餐时缺席,尤其是那些艺术一直学得不怎么好。
他该不会被人打小报告吧?
就在红发少年局促不安地抿起唇角时,拉达冈微一用力,就将他带到了自己旁边坐下,“所以你想知道谁更强吗?”
拉塔恩的眼睛亮了,“你是说!?”
“我想你平日里已经和其他孩子玩过很多游戏了,当然侍者的游戏目的都是为了教孩子们礼仪、纹章学还有他们领主父亲的敌友的一些事。 ”
“我学得很好!”拉塔恩迫不及待地表示,“我看教狼变魔术都比教这些笨牛容易。”
拉达冈摸了摸他的头,似乎是在警示他不要过于骄傲,“他们以后都会是你最忠诚的骑士,所以对那些孩子宽容点吧。”
“好吧,”少年不情不愿地答应了,像是保证自己会说到做到,他将手臂抱在胸前,“为荣誉而战,为荣誉而死。”
“很好。”拉达冈按着儿子的肩膀,让他感受到这份重量。
“你是说,你要带我做游戏?”
拉达冈摇了摇头,在少年失落地垂下头的前一刻,他笑出了声。
“有人告诉过我,孩子都是渴望奖励的傻瓜和混蛋,他们太迟钝了——我想你应该得到比这更多的奖赏。如果你不怕受伤,那么训练结束后我会教给你我在北境听过的战歌,我相信你会喜欢这个。”
“你不是想知道我和蛮王谁更强吗?那为什么不自己感受一下呢?”
头发像火焰一样的拉塔恩神色间充满不敢置信,这对父子虽然面容差别很大,但亲子之间的浓恰氛围验证了血缘的神奇。
孩子抬头看向自己的母亲。
面容精致的女人看似是不苟言笑,此刻眼里却是盛满笑意,“如果说其他人我是因为不放心——其中涉及太多牵扯和利益,但我怎么可能不放心你的父亲呢?”
哪怕拉达冈此刻也不过是二十余岁的青年,但他一张一弛的教育手段比后世很多大把年纪还脾气暴躁不耐烦的父亲来得都要有经验得多。
于是很多现世的人纷纷又开始酸了,但这次不是酸小勾勾,而是想给人当儿子了。
青年时期的“黄金律法”简直是许多人心中慈父的模样,毫不吝啬地展现出父母对子女的关爱。
从何种角度来看,与其说是神是英雄,更像是拥有伟大力量的平凡父亲。
可既然如此,他又怎么会变成后世回忆中那个沉默着,独自在无尽黑暗里锤击物件的第二任艾尔登之王?
这一刻,巨大的疑惑简直像一层厚重的阴影,蒙在每个人的心头上。
突然,就像电量不足,全息真实的影像如晃动的水纹被拨乱。
“不许外人入境来,无桨船头光闪闪,银光挽杆不见帆。茜玛丽尔做明灯,真银玻璃造船来。旌旗猎猎随风飘扬,爱尔蓓蕾斯把火点旺。为君插上不朽翅膀,倾情凝注永生力量……”
嗓音有如吟游诗人的歌声里,他们最后隐约看见了棣棠丛丛,朝雾蒙蒙,水车小屋静静里一对红发父子的身影。
当一切如约而止,伊利亚莫名有股怅然若失的感觉。
“所以,你得到你想要的了吗?”熟悉的男声响起,恍若隔世。
作者有话要说:威廉斯:“小伙子,冲卢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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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日,褪色者第一万次从赐福点复活,憔悴地询问某位系统:
【实力太弱,根本打不赢该怎么办?】
错误回答:攻略查到手软,铁球刷到自闭。
正确回答√:哪有熊孩子不怕爹妈,找他们的父母来,打一顿就什么问题都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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