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分昼夜的婴儿生活几乎让人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唐诺赫有时在晚上还能听见骨骼发育生长的声音,尽管对一个有着上一世记忆的成年人来说十分神奇,但他还是期盼这一时期能尽快结束。
幸好婴儿一天中四分之三的时间都是用来睡觉,而他的母亲经常会来讲一些近期发生的趣事,唐诺赫从中了解了不少自己想知道的,因此倒也不觉得太过难捱。
直到一周后的某天,唐诺赫刚睁眼便听见了母亲的脚步声,“我甜蜜的小唐诺赫——”
他兀然发现木床的纹理清晰可见,几乎是立刻就用力地眨了眨眼,意识到自己终于能看清楚东西了。
这边女仆给女主人搬来了椅子。
卡列赫步履款款地坐到了摇篮边,温柔地抚摸着他的额头,“你还没听过我们凯尔特的音乐吧。”
听仆人们说,唐诺赫只有在肚子饿和想上厕所的时候才会吵闹,简直没有比她儿子更乖的小天使了。
唐诺赫抬眼记着母亲的样貌,却猛然发现眼前多了些东西。
[你的母亲,卡列赫·因嫩
性格特质:慈悲;宽宏大量;暴怒
身体特质:敏锐
教育特质:财富创造者
(这位财富创造者对一切财政相关事物都拥有敏锐的嗅觉,也是一股不可忽视的内政力量。)
生活方式特质:爱财如命
(金币,金币,金币!还有比追求财富更伟大的事业,更崇高的目标吗?管理: +2地产赋税:+15%)
能力:外交(6)
军事(12)
管理(13)
谋略(0)
学识(12)
对你的好感度:72
(子女+50 同一文化组+15 个人外交能力-3 黄金恩赐+10 )]
唐诺赫瞪大了双眼,这是什么?
“是根据你心底最渴望的能力所决定的,”耳边传来一道男声,“我是您的助手威廉斯——请你成为爱尔兰之王吧!”
威廉斯等待了太久,在面板激活前,或者说早在他作为那颗蓝色的胶囊被制造出来时,他就已经开始期待着这天。
唐诺赫心里惊讶了几秒,试探着和他交流道,“这是我复生的代价吗?”
尽管这一口号唱得响亮,但是唐诺赫没有豪言壮语给带偏到热血上涌,老实说,在死而复生还得到一个助手堪称天命之子的情况下,似乎一个爱尔兰王国唾手可得,但他依然不认为凭借一个类似读心的威廉斯就能统治这片土地。
“大概算法得出你是最优解?”威廉斯看过宿主的面板,在谋略和外交上都是优秀,“你随时可以内视自己的属性。”
随后威廉斯有些犹豫地告诉他:“而作为没能实现目标的代价——你将永远被困在这世上,直到你的灵魂腐朽,最后化为黄金树的养料。”
他当然也不希望宿主最后提款一个这样的结局,所以他早点意识到严重性对大家都好。
“黄金树?”唐诺赫听得越来越迷惑,但最关键的还是——“为什么非要统一王国不可?”
只要弄清楚利益的关键,一切问题都将迎风而解。
不过听上去越来越奇怪了,复活他的代价居然是要求他统一爱尔兰,唐诺赫心想这一定对威廉斯或者对那股复活他的神秘力量有什么好处。
威廉斯直接给他看了一根散发璀璨光芒的黄金树枝。
“复活你的正是这世间的无上意志,祇曾见过这颗充满生命的星球,曾期盼过祇的教诲能传达给每个生命。”
处于统治地位的人类在最近的时间线里并不信仰神,但更早的时候,土地上的人过于野蛮而且没有形成信仰的观念,因此无上意志看中了文明倒退的中世纪,从此纠正人类发展的方向。
“为了让这个世界的所有生命都奉行唯一正确的律法,种下能让星球在宇宙里熠熠生辉的黄金树是必不可少的,而无上意志需要一个统治者成为祇的代行者。”
威廉斯似乎为自己的使命感到荣幸,就连音调都昂扬了不少,他骄傲道:“而帮助你,则是我的使命,”
黄金树这一形象是多么的美好,完全符合人类对光明的向往。
他心想:“帮助吗?用入侵形容才对吧。”
他们想要让世界奉行一个外来的神明的法则,让人类遵循符合他们价值观的准则去行动,他们——想成为这片土地的神。
“可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呢?”唐诺赫冰冷地想。
西欧大多都是政教一体的国家,能成为王的同时如果还能将神权把控在自己手里……他何乐而不为呢?
在神权高于王权的时代,仅仅当国王可没什么意思,统一的神权政治能带来的绝对比给教会点头哈腰的领主有利得多。
唐诺赫大概明白自己被选中的原因了,灵敏的嗅觉和极低的道德水准,只要利益相同,他会是新神最忠实的合作者。
忽略掉被看透自我的不适,唐诺赫问他:“你所说的唯一正确的律法是什么?”
“黄金律法,”威廉斯根据植入的记忆回答道,“这个世界的秩序将由黄金树来评判对错,自然生态的规律将全部由黄金律法决定。”
如果你能成功,那么——“你会站在人类顶峰,成为律法本身!”
唐诺赫得承认他被这种说法打动了,新神向他抛出了橄榄枝,就像成天混迹于臭水沟的人误入了一个原本他再怎么抬头伸直身体都够不着的名利场,“相当诱惑的说法。”
他用威廉斯的地图功能查看了如今的势力划分。
中世纪的爱尔兰王国是破碎不堪的,有的只是各自为政的领主。
比如他的祖父是地图上芒斯特公国的小国王,但实际能控制的领地只有一个托蒙德伯国,所以尽管被人尊称为小国王但充其量就是个伯爵。
家族、领土、信仰……太多的利益纠葛,光凭对一个类似读板的能力就企图将爱尔兰之王的宝座视为囊中之物,说这话的要么是盲目自信的愚者,要么就像是唐诺赫这样大胆的野心家。
“我们需要仔细经营,”他感到自己的野心正在急剧膨胀。
此时在联盟分割继承制下,父亲的头衔会被平分给所有孩子,这条法律只会让土地越分越小,想要统一这块土地谈何容易。
可唐诺赫只觉得这一切令他刺激到血脉喷张。
他从没有对任何人说过,在亲密之人眼中看似毫无感情的他所渴求的东西正是战争、鲜血和权力,敌人的哀嚎能让他活得无比真切。
威廉斯判断他的宿主必然是在担忧未卜的前路,但他不够了解唐诺赫,只是按着常理推断。
“倒也没想象的那么难,”威廉斯安慰道,“等我们栽培下黄金树的种子,在金色的荫蔽下,你会获得远超过其他生命的力量。”
当黄金树伸展的金色枝条遮蔽天空,回馈的力量足以让宿主发生蜕变,届时或许真的将满足人类对神明的一切妄想。
唐诺赫当然不会拒绝白给的好处,只是他现在只是个连路都走不了的婴儿,只有先将对权力的欲望潜藏下来,一步步走着观望了。
卡列赫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一无所觉,只觉得他瞪着圆滚滚眼睛的样子特别可爱,她充满怜惜地亲吻唐诺赫的额头。
她侧头对另一个女人道:“辛苦你了,伊乐。”
伊乐曾是她少女时的家庭教师,后来时间一长她们就顺理成章地成了朋友,于是经常会像这样聚在一起。
抱着一把鲁特琴的女人行了个简单的礼就靠在了窗边,悠扬又悲伤的旋律便从她的指缝流淌而出。
“噢,我的船夫——”
女人的声音清澈高亢,而琴音空旷高渺。
唐诺赫只听了开头便认出是凯尔特的民谣《斯凯利格》,那是一个在爱尔兰旁边的名叫斯凯利格的群岛,威廉斯被音律吸引,目光也移向了女人,只是面板上的数字让他有些疑惑。
“奇怪的事,”他薄唇微动,却字正腔圆道:“怎么会只有50的起始好感?”
严格来说,他是在与唐诺赫死亡前的时间线里被创造出来,所以在威廉斯的认知里,父母对子女的基础好感值至少都应是六七十才对。
“这不是很好吗?”唐诺赫倒是十分放松,“这里的大家都只为自己而活。”
在基本生存得不到保障,生命处于随时受到威胁的逐利时代,人们的情感会来得更快、更热烈。
信仰本质又是人的敬畏和贪婪,人的情感越强烈,越贪婪,他们就越容易被玩弄。
就当唐诺赫以为今天不会再发生什么事情后,一个头上贴着白色簪花的侍女站在门口弓着身子叩了声门。
“日安,卡列赫女士,”来自主楼的高等侍女向他们行了个礼,“康霍巴尔小国王让我们带孩子去一趟会客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