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瑞克非常赞同玛尔基特的话,他认为眼前这个褪色者甚至没有被他接肢的资格。
葛瑞克嫌恶道:“若不是你身上没有半点赐福的痕迹,我简直不敢相信你这个满嘴谎言呆家伙会是褪色者的后代。”
伊利亚就这样被人被戴上颈链,甚至没搞懂他们为什么都不相信。
更不幸的是,他知道剑盾大哥之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了。
肢体,到处都是被砍下的肢体,它们一节节被吊在饲有蜘蛛和猎犬的屠宰场上以供取用。
伊利亚只是看了一眼,就感觉内脏都要呕出来了。
没想到在他住的地方下面,竟是这样炼狱般的情景。
一幅绘有战王葛孚雷英勇身姿的画像缓缓打开,他被狱卒一脚踹进了地牢。
伊利亚从未想过自己会有一天是在这种情形下了解古城堡的构造的,而且成了里面的入住嘉宾。
史东薇尔城有四层地牢,伊利亚处在第三层。这里面有一些小的,没有窗户的牢房,它们有着结实的木门,而身处其中的囚犯将被囚禁于黑暗中,因此,它们被称作“黑牢”。
这些黑牢中并无窗户或床铺,甚至连垃圾桶都没有。地板上的稻草散发出屎尿的臭气。
伊利亚蹲下身摸了摸,地板是木质的,有四英尺厚,钉满了铁钉。
这里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囚禁在这里的囚犯唯一可以见到的光明,就是他们用餐时门打开所透进来的光线,和前来探望他们的人手中所持的火把,而且这些牢房还非常寒冷。
好在伊利亚还有他的观众可以交流,不至于第一天就被其他囚犯同化到发疯。
“一群出尔反尔的混蛋!”
伊利亚满心都是被欺骗的愤懑,这种情绪甚至超过了对现状的恐惧。
威廉斯欺骗了他,没有像他们约定的那样出现,玛尔基特也骗了他,葛瑞克就更不是什么好东西。
现在自己身上什么东西都没有了。
伊利亚颓丧着坐在地上,带着一种麻木而绝望的沉默气氛。
另一边的官方人员也在着急营救,但注定是徒劳的,谁都没本事隔着老远将手伸到这边的世界,只能让伊利亚一定要想办法撑住。
说的容易!
他耳边尽是疯子的嚎叫咒骂,一些群聚信徒正用某种未知的语言叽里呱啦,双脚轮换着跳来跳去。
【记者,撑住,会有人带你走的。】评论里有无数人为伊利亚打气。
【对,还记得那个神秘人说只有你能看见他,若是你死了,他到哪去找人?】
【没错,还有梅琳娜,还有圆桌厅堂的众位!】
【他们一定不会放着你不管的!】
起先伊利亚也是这么觉得,不相信自己竟然会死在这里,那会是真真正正死不瞑目的样子。
但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那份希望也变得愈加渺茫。
在这期间,伊利亚不是没试过用卢恩石贿赂守卫,想要和葛瑞克再见一面。
“你就是那个企图烧树的叛律者?”看守不屑地冷笑一声。
最糟的事发生了,这下黑牢里所有人都知道他说过的话。
“就连最肮脏的食粪者,都不会想要犯下点燃黄金树的罪行。”
就连没有腿的囚徒都轻蔑地嘲笑伊利亚,“他的罪恶比任何不知道我们的信仰而侮辱信仰的人还要重一千倍,这样的罪人一定会遭受漫长痛苦的死亡,并在死后受到永恒的折磨。”
“没有信仰的投机者啊,你可来错地方了,你应该去格密尔火山,那儿净是你这样的异教徒。”
“你令整个黑牢蒙羞!”
他们没有轻易杀掉伊利亚,而是将他囚-禁起来,侮辱、鞭打、虐待,并将其带到了位于第四层的竞技场中强迫他战斗。
伊利亚觉得这是自从他被关进地牢后第一次有好事情发生,因为他第一场比赛就输了,没有感到过多痛苦。
在这里,输就等同于死。
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让他如此清晰的感受到死亡。
但他再次睁开眼,却发现自己来到了圆桌厅堂。
伊利亚感觉到头很疼,就像有人在用尖锐的钩子撕裂他的头颅,身体上的疼痛倒是没有太大的感觉了。
缓了好一会,才踉跄着站起来。
看见伊利亚回来,所有人都表现的很震惊。
“我们还以为你死在外面了。”贵族骑士狄亚罗斯非常直白地说道。
柯林还是那副虔诚的模样,双手交叠放在身前,问出所有人心底的疑惑:“你是怎么回来的?”
这种状态他们曾经见过很多次,轻易看出伊利亚是“死”回来的。
而正因为看出来了,所以才更加不敢相信。
“就...这么回来的。”伊利亚也很懵,“你们为什么都看着我?”
柯林解释道:“赐福早就出了问题,就连半神也无法复活,所以我们才问你。”
“我不知道。”
当被问到去哪了后,所有人都用转而一种钦佩的目光看向他,“我们必须得承认,像你这种实力的家伙竟敢只身前往史东薇尔城,看来你并没有看上去那么废物。”
伊利亚:......
他能说自己是瞎晃悠到风暴要塞,然后被巡逻士兵撵到通城隧道里面的吗?
“所以谁还记得最开始那个话题?”伊利亚见他们讨论的越来越偏,几乎是从头到脚把他批判得体无完肤,赶紧把话题绕回去,“我到底为什么会回到这来?”
圆桌大厅里一向很少有这么热闹的时候,房间在最深处的百智爵士被惊扰了。
所有人齐齐向他问好,百智只听了一会儿众人七嘴八舌的谈话,提醒道:“或许你可以问问你的女巫,没人比她更清楚。”
要说最了解褪色者情况的,除了他们自己,那便是他们的指引女巫了。
梅琳娜一定知道些什么。
伊利亚谢过百智爵士,又和其他人一一寒暄,然后立刻回到了房间。好在他的卧室还是原来的那间,没有被其他人或者是新来的流浪战士占用。
伊利亚没问为什么没有人去找他,这世界已经足够残酷了,任何人都没有义务当一个好人。
不过在赐福点的光芒亮起,见到梅琳娜的那刻,伊利亚还是忍不住向她抱怨。
“你们根本不知道史东薇尔城下面有什么!”
他的牙齿在打颤,一把鼻涕一抹泪地诉说着死里逃生的经历。
梅琳娜脸上毫无表情,不过她一直都是这个样子。
“他们一直嘲笑我,直到他们的牙齿痛,然后...”伊利亚吸了吸鼻子,“他们只能爬来我身边,我才不会为那些缺门牙的家伙而烦恼!他们都对我吐口水...”
也不知道为什么,刚才那么多人他都没有这么失态,但一回到密闭的房间,重新见到梅琳娜,他就像有无数的话想要倾诉。
有很多人说他的女巫是一副棺材脸,伊利亚偶尔也会这么觉得,但如今再见只觉得安全感满满。
那些说梅琳娜是木头女人的家伙,都是异端!
全都该烧死!
梅琳娜很端庄地跪坐在赐福点前,在听他说完事情的来龙去脉后,总结道:“所以,你让玛尔基特和葛瑞克和你一起烧树?”
“对啊!”
“他们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伊利亚光想起来就火大,“结果我刚说完他们就翻脸了,把我扔进那个鬼黑牢。”
他看见梅琳娜小巧的鼻子很轻微地动了动,应该是倒吸了一口气。
“是我没有和你说清楚,”梅琳娜哑然片刻,无奈道:“烧树在其他人看来是绝对不能接受的事,这件事你绝不能轻易和其他人说。”
她用一种“你真的好勇”的眼神看着伊利亚,“而且,你挑的还是两个最不合适的人。”
怎么会有人敢在蒙葛特面前说叛乱的事?
伊利亚不理解,但他大为震撼。
合着那俩家伙一个疯子变态,一个像黑山羊的怪胎,结果还都是忠臣?
“不过最关键的还不是这个,”梅琳娜交叠的手掌微微缩紧,“他们认为你欺骗并愚弄了他们,不仅如此,你更是侮辱了玛莉卡女王。”
伊利亚着急了,“可她的确就在里面,悬挂在卢恩弯弧之上,你一定要相信我!”
“没人会相信你的话。”
伊利亚从她的态度中看出些不对劲,“你知道些什么?”
“虽然我不知道你是从哪得来的消息,但你是对的。”梅琳娜认真地看着伊利亚,“不过其他人一定不会信,也无法接受。”
“为什么?”
她静默良久后才缓缓说道:“因为这样一来,这个世界就太过扭曲了。”
黄金树一边信奉玛莉卡,一边却亵渎玛莉卡,无上意志把她当做了可以朝奉的神明,又把她当做了应当示众的罪人。
伊利亚还想追问,但梅琳娜已经将食指抵在唇间,示意她并不能多透露。
“变强吧,直到足以燃烧黄金树拒绝的刺。”
留下这句话后,伊利亚看着她化作金色的粒子消失在自己面前,不过他知道,他们一定很快就会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