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个背亲者！”

巨龙愤怒地咆哮：“这片土地从来就信奉古龙和巨人，你身为高地勇士与巨人的后裔，竟将刀刃对准族人！”

它想象不到，会有人做到如此地步。

为了磨灭这片土地上的信仰，竟将所有城市、村落屠戮殆尽！人类，这是比神明更残酷的种族。

“笑话，”男人嗤笑一声，抬步向前，傲然道，“什么时候龙族也开始搬照人类的道德评判是非？”

他举起高地斧指着巨龙，蓝色绣着金色花纹的袍子猎猎作响。

那庞大的龙首不自觉地后退了些。

于是接下来的狠话就显得色厉内荏：“若是龙王愿意从天空之城上下来，你们早就归树了！”

旁边的战士冷笑道：“那就让它从时空裂缝里滚出来。”

“对付你们还用不着龙王大人亲自出手，风暴王会将你们撕成碎片！”

风暴王是仅次于古龙王普拉顿桑克斯的巨龙，是从天空之城法姆·亚兹拉下来的忠诚龙裔，同古龙一样能够使用除自身外的武器。

那是蕴藏初始雷电的碎石刺剑，对上没有永恒生命、渺小的龙后裔们，能展现强大的威力，因而被众龙尊奉为王。

那最前的男人淡淡道：“不过是巨龙，古龙的劣质血脉而已。”

巨龙被戳到痛处。

诚然，古龙都是巨龙，但巨龙却不敢声称自己是古龙。

自从神明离开了它们，族群里诞下的子嗣一代不如一代，在漫长的上古时代后，甚至衍生出五色龙和金属龙这样只继承到一部分能力的后裔。

龙性本淫，强大到突破生殖隔离的种族天赋，加上它们那奇怪的审美，什么乱七八糟的都能来上一发，导致各种长相奇特的怪物都喜欢宣称自己拥有巨龙血脉。

致使龙族曾经一度暴走，它们将那些丑八怪的祖宗十八代都刨出来烧干净，结果呢，烧着烧着发现它们还真有那么点龙族的血脉。

可谓是闻者伤心，听者流泪。

原来龙族与异族非常容易诞下子嗣，后代往往能继承到一些龙族的天赋，可精血出去会削弱自身潜力，毕竟一滴精十滴血，而自家关起门来又极难有子嗣。

再加上越古老的龙审美越是挑剔，没见普拉顿桑克斯至今还是黄金单身汉，所以巨龙从此只代表体型庞大的龙，绝不能以古龙自居，而外人点破这点，无疑是在嘲讽他们的血脉不纯。

仿若在说：瞧啊，一群杂交种。

其实古龙王也尝试过下令龙族不准与异族通婚，净干些种猪才干的事，可总有些管不住下半身的。

漫长的生命中，总得试着找点乐子，比如有龙跑去草原上和某种像马一样的奇怪动物交-配，威逼人类弄臣和妓女交-配，然后兴起之后自己就下场过两招，有些有异形天赋的，则还玩过狼身与其他狼只交-配。

普拉顿桑克斯表示真是小刀划屁股，开了眼了。

后代玩的太花，管不过来就干脆不管了，省得脏了自己的眼睛。

毕竟管这事的时候就算是古龙王也免不了挨上几句骂：老祖宗吊死在神明一棵树上，最后神明离开了也没给咱们族群留下一雄半雌的，大家贡献都为零，凭啥管我们交-配，龙族住雪山又不是住海边，管的也太宽了吧。

忠心老龙痛哭流涕，自家王不给力也就算了，耐不住后裔那更是挑都不挑啊。

而这批留在雪山的巨龙血脉还没劣化成杂龙那样，更是以自身还算纯净的血脉为荣，在它们眼里，自己和古龙是没什么区别的，至少区别不大，因此最是讨厌有人戳破这点。

“狂妄的人类！”

被激怒的巨龙腾空而起，露出尖利的牙齿，喷吐出灼热的气息，

尽管一些智者已经意识到龙族的衰败已成定局，但多数巨龙还是坚信它们才是这片大地的主人。

“哈！看那速朽的种族啊，一年年破坏他们的与生之权，誓言之地渐成荒废。内心已冷，弟兄交恶，谋叛站起，屠杀血亲！”

精妙繁杂的龙语响起，巨龙在唤醒沉眠此地的风暴王，那是世上最古老的语言。

威严，动听，龙族作为曾统治过这个世界的主人，被世界所承认的最古造物，龙语能被任何种族听懂，却绝对无法习得模仿。

是贵族语，却不是通用语。

“信仰战争已经打响，可归来此地的并非我们的神明，并非普拉顿桑克斯苦苦等待之人。而是一个容不得其他种族声音的暴虐意志，它必然会给这个世界带来毁灭。”

历史学家极力克制自己，以免彻底沉迷在这古老的音律当中，试图听懂巨龙的意思。

与此同时，连绵的雪山开始崩塌，形成巨大的悬崖，火焰在悬崖中上百个洞穴里燃烧。紧接着寒风吹来，白雾涌出山洞，带来异乎寻常的寒冷。

高桥对岸悬崖的崩塌连带着残余的震感，吓得他们打了个哆嗦，历史学家鼓起勇气往下看，火焰接连熄灭，空馀满地头骨。

“尝尝果实的滋味，大口进食吧，无良的野兽！天神的愤怒挂在云端，洁净风暴即将肆虐！”

巨龙像是想起什么，双目微微眯起，撂下狠话，“战王葛孚雷啊，你还不知道吧？你们马上就要为自己的傲慢罪行付出代价。”

它拍打着翅膀，得意洋洋道：“龙王已经派出最强的古龙，古兰桑克斯征讨罗德尔，等着你们的王城化为灰烬吧！”

就算这些人把巨人歼灭又如何，他们回去就会发现老家被龙偷了。

人类最是在乎家园，他们的妻儿父母都在城里，而古龙的威力强大到足以焚化城堡的石制城墙。

等这些出征的战士回去后发现自家已经被糟蹋，只是想想那场面，它现在就已经克制不住地开始兴奋起来。

“这杂种就是蜥蜴的翻版，但比蜥蜴还要卑鄙，否则我就是受神爱护的树种。”

副官愤慨着就要施展祷告，将怒气宣泄出去。

葛孚雷拦住了他的副官，抬起头对巨龙说道：“你们既然不全力以赴，就等着巨人和龙族一起被灭族吧！”

“罗德尔的那些家伙可不弱，若是连几只蜥蜴都打不过，就让他们殉职吧。”

这位王者用着他惯常的挑剔冷漠的语气，一字一顿道：“至于你们这些剩下的蜥蜴，让我想想——”

“听说龙飨教堂是你们龙王普拉顿桑克斯的神明伴侣所建造的？”

葛孚雷面上笑容一直保持在一个弧度，叫人看不出他心情的变化，眼中光芒闪烁，说不清是愤怒还是冷酷，“我会让我的士兵，我的追随者，去狩猎龙，在你们的神殿龙飨教堂献上、吞噬龙心脏。”

“.....”

巨龙哆嗦了一下，这是要和它们不死不休啊。

可紧接着就是感到愤怒。

不是，你们人类讲不讲道理啊？

手是你们先动的，战争也是你们掀起的，我们只是毁掉一个城堡作为警告和反击，到底谁才是恶龙？

再不给你点颜色瞧瞧，真准备站到我们头上拉屎了？

巨龙愤愤道：“记住你今天的话，我等着你应跪于龙飨教堂面前！”

说完，它直接越过他们，和几条飞龙一起朝后方的军队俯冲而去。

那是巨人和人类士兵的战场，它们前去支援了。

“诶，它怎么走了？”英兵有些摸不着头脑。

下一刻，随着无数风暴鹰从悬崖底下呼啸升起。一只更为庞大的古龙出现了，它头上戴着王冠，闪电和风暴环伺其身。

历史学家和士兵被这突然的一幕吓得坐到地上。

“看啊，多么渺小的生命！曾经无数征服者曾航向法姆亚兹拉脚下，妄图带去血与火。”

“这一次，居然是个人类！”

“这简直是找死。”

古龙眯起眼睛，打量着它这次的敌人，每一道声音都震耳欲聋，那是既纯粹，又压倒性强大的力量。

带来压迫感甚至比刚才的巨龙都强烈数倍。人们的嗓子微微有些颤抖，难以想象，在过去竟然有人与这样的生物为敌，而且，听起来还是主动宣战！

人们发现海边的群塔，在深渊中升起的黑潮席卷下分崩离析。

暗影聚成骷髅，骷髅化成迷雾，透过火焰帷幕，巨大的有翼阴影飞越湛蓝的天空。

就连军队都出现了躁动。

“哼。”葛孚雷冷哼一声，高声道：“一群包在泡沫当中的蛆虫，头顶是混乱的天空，一点一滴的等待成长，可神明岂能容忍此想法？”

“此纯洁、快乐的生物，它的起点又古怪又小！想追求解药的人们呐，向黄金树祈祷愿望，愿众神看护你的灵魂，愿汝之名永受赞颂！”

声音传得很远，每个人都听见了他们王的声音，立刻就提振起士气。

虽说是身经百战的战士，早已不畏生死，可在面对可怕对手时依然会恐惧，但只要提醒他们是为神而战，任何怀疑和恐惧都烟消云散。

一阵风暴正在他们前方形成，一团怒吼的翻滚乌云，充满无边的雷霆电闪，他们却像看不见般冲锋厮杀。

“为了女王！”

“母亲独坐于船舱，盯着面前桌上一把沾满血渍的尖刀，她说，替我取得敌人的头颅！”

一条巨龙被战士们用石链束缚于地，它的身上满是鲜血，却不忘护着凸起的肚子。

可母龙还是被战士们斩首并生生挖出她的肝脏，“我可没看到什么婴儿，只见到恶龙的孽种。”

而山顶上，风暴王也与葛孚雷交锋上了，而且旁人完全插不进手，几乎是一人一龙在单挑。

而外来者们就站在风暴的中心，与帕德尔恩一同体会从未有过的感觉。

历史学家的嘴微微张大，他喘着气，完全失语了。

战场本身闻起来像粪堆一样臭，可空气呼吸起来有股格外的甜美。

没有什么比扑面而来的死亡更能让人体会到生命的真切了。

历史学家干呕了几下，但好在没有拉裤子。

过了良久，他才缓缓说道：“世上没有什么比战争更可怖，没有什么比战争更荣耀，也没有什么比战争更荒谬。”

“尤其是，”他顿了顿，敬畏道：“神明的战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