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甜蜜的生活只持续了几天便被李如欢给打断了,他梦见了夏雨。和郝美丽恋爱后,夏雨很少出现在他的梦里;梦境并不生动,没有爱情也没有泪水,甚至还很模糊——和往常做的那些梦一样,但又不一样,因为有她!他想起了和她的过往,虽然说不上荡气回肠,但那使他撕心裂肺的痛楚,他至今还记忆犹新呢。是啊!初恋的味道是甜蜜的,苦涩的,也是遗憾的。这许多滋味在心里交替、转换,最后混合在了一起,变成了思念与牵挂;在挂念日渐堆积、心中的阴郁久也无法消散时,伴随而来的便是恍惚和煎熬。
煎熬他的并非往事,也非余情未了,而是他的放不下。通常,放不下和余情未了是可以划等号的,但其实不是,这时他担心的是她的安危。是去一探究竟还是选择遗忘?他下不定决心,他怕伤害到美丽,他爱她,这毋庸置疑,但她的生死不明也让他耿耿于怀,他相信当初她的出走是想让那份感情纯粹而伟大;并把美好也留了下来。为了夏雨的这份‘伟大’,李如欢觉得自己做点什么也是应该,虽然自己对她仍有爱意,但还不足以撼动他和郝美丽的感情。带美丽一起去?想想他都觉得荒唐。
一天早上,在和自己的思想做过多次的斗争后,他给女友留下一封信,负罪地上路了。信上尽是爱她的誓言和此生不渝的承诺,然后又讲自己近来所受的折磨和困扰;因此,他要去探个究竟,无论她是卑微还是伟大,他都将兑现自己的诺言回到她的身边,他请求她给他一个星期时间。末了他又对天起誓自己的忠贞,又把爱她和道歉的话说了好多遍。
看过信,美丽没有哭,也没有给他打电话(因为她知道肯定是打不通的),只是茫然地叹着气,想到自己的真情和付出到底还是被他辜负了。那时,她闭上眼睛,深深的体会着撕心裂肺的痛楚,这痛楚经久不衰,深入心扉,继而蔓延至每一个细胞、每一根神经,后来,她还是哭了。
得了刁明从老板娘那里打听来的地址,李如欢坐上了一辆开往周边县城的大巴车,这时他的心里忐忑极了:前有对美丽的辜负和担心,后有不确定的悲伤在等着他去探寻,一个人的心要怎样的强硬,才能经得住这些折磨!他是自找的,可他并不后悔。一直以来的困惑让他的意志变的坚定,或者说是不计后果。他知道自己的行为会对美丽造成伤害,但他却没有去计量那伤口得有多深。他也没有想过此举会不会让他失去最爱他的人。虽说夏雨是因为爱他才离他而去的,但她爱的也没有美丽深,至少美丽不会抛他而去。这些他都没有想到,他以为美丽会理解他,等他,他把美丽对他的好当成了理所当然;是美丽的千依百顺把他给宠坏了。而至于他和夏雨的故事,其实早已没有故事了,若再放不下,就只有事故了。
当汽车拐上一条东西铺就的柏油马路时,一种熟悉的感觉由眼睛传入了脑海——可能坐班车都有这种感觉吧,以前回家时不都是这样的公路吗?他想着。随着车子疾驰,他把这种思绪和沿途的风景一同抛在了脑后,接着,盛夏的烦躁和车厢里的闷热又让他为此行而苦恼起来,为美丽,为夏雨,为自己的混账行为。当他把车窗打开一点后,一股植物的青芬和稻穗的芳香混在极速而来的空气中,拍打在他的脸上。这乡土气息给他带来了凉爽,也把他的烦恼带走了许多,慢慢地,他睡着了。
车至半途,在白塔收费站停了下来。几条减速带的颠簸摇醒了疲倦的人,这时就听乘客们议论了起来:
“靠!这是什么情况?想钱想疯了吧!这都什么年代了!”
“这是土匪、强盗行为,是赤罗罗的剥削!”
“是啊!”其中有一旅行爱好者感慨道:“我走过不少地方,像这种二级收费站也是少见了,至少在这种旅行城市是没有了。”
“您的一句话可是解了我多年的疑惑,即为何隔壁的大连都快升一线城市了,而我们还在三线四线徘徊。”
“你们也不要太过认真了。”这时,早已见怪不怪的大巴司机对几个赶飞机的外地旅客说道:“不要把它看做收费站,权当是连云港和你们开的玩笑。”
“哈哈......”
老司机的幽默消散了大家的愤慨情绪,结束了这一轮的‘讨伐’。
然而,这个收费站却使李如欢的负罪感更重了,因为这条路也通往郝美丽的家。想着美丽的好以及二人的点点滴滴,他真想马上回到她的身边,然后向她认错,任她责罚。可是那边又有未知的谜等着他解,况且开弓没有回头箭;因此,他的心又坚硬了起来,但眼泪却出卖了他的故作坚强。
不知行驶了多久,汽车在一个乡镇的街头停下了。下了车,眼前是一片陌生,李如欢跺了跺发麻的腿脚,深吸了一口气,走进了那片茫然。
失了李如欢的郝美丽仿佛丢了魂一般:僵直的身体,僵硬的表情,如机器一样运转着。她知道自己的状态有多糟糕,但她就是打不起精神来,也无力强颜欢笑去应对同事们关切的目光,但她能感觉得到来自他们的体贴和帮助,她从心底感谢大家的好意,但并不表现出来,只在心里体会着他们无声的安慰,到了快下班时,她竟恢复了一些元气。
“你怎么了?生病了?”她收拾完包厢,转身下楼时从身后传来了令她厌烦的声音,她没有理会,径自走了。
骑车走在下班的路上,白日荼毒的余威向着身体侵袭着,它充斥着整个世界,包围着一切事物,让人无处遁逃。那张平静的脸上渗出的汗水伴着泪水一起流淌,滴湿了胸襟。刚开始时,她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她认为自己扛得住,等得起,没想到这才一天下来,背叛的耻辱和失恋的窘迫便把她坚强的心打击的千疮百孔了,她低估了心魔的法力,高估了自己的抵御,那一波一波的冲击让她的理智和思想渐渐地迷失,最后把她的身心和灵魂都给吞噬了。
好在她还记得回家的路。进屋后,她便如无骨生物一般瘫倒在床上,任凭眼泪无声地流淌。良久,她才睁开眼睛,目光在床头柜上的情侣照上停了下来,苦涩地注视了一会,她把它拿了起来,然后用所剩不多的力气把它抛了出去,脸上的表情痛苦到扭曲。当它接触墙面摔在地上,一阵噼里啪啦的破碎声也随之而来了,接着,郝美丽犹如刚从噩梦中惊醒一般,一个机灵坐了起来,然后飞身扑向了那个破碎的相框,顾不上满地的玻璃碴刺痛光着的脚丫,也不在乎锋利的碎片划破手指而血流不止,她把相片抱在怀里,蹲在原地嚎啕大哭,其间她并没有感觉到手指和脚底的疼痛,只到再拿起相片看时,上面一片片的血迹才让她的痛觉神经有所反映;可她并不十分在意,用卫生纸简单的裹几圈后,她便仔细的把相片擦拭干净,然后把它放在胸口,继续躺在床上流泪,只到天旋地转、精疲力尽方才睡去。
而在她的楼下院子外,有个穿着时尚的青年,不知什么原因在天快亮时还不肯离开。
接下来的几天,她的状态一如既往的消沉,大家都很担心她,尤其老板娘,因为据她推算小李在找不到夏雨后早该回来了,难道出了什么岔子?她要给郝美丽放假,但她却说不用;想要开诚布公地安慰她,却在不忍去揭她的伤疤,因此她也是无可奈何呀!
但是却有一个人把关心变成了实际行动,他还和往常一样捉弄她,找她茬,甚至毫无风度的和她吵架,然后说要向老板娘投诉她。这要是放在以前她肯定是不怕的,但是现在却不同了,她怕老板娘会怪她,她不想让她失望——她是那么的关心自己,就如亲姐姐一般,所以每每如此,她都会低下头来,忍受他的无理取闹。可是有一天,在美丽态度不端正时他竟提出了一个过分的要求,这要求让人啼笑皆非——那天他认定她有错在先,但是又不接受她‘诚恳’的道歉,只给了她两个选择,一是待会下班请他吃烧烤,一是“把这个戴上。”说时他从一个包装精致的盒子里,拿出了一个银饰的手镯。他怕她看出自己的用意,所以在她还未作出选择的时候,便快速地把手镯给她戴了上去,并说“不许拿下来,因为这是对你的惩罚。”听着他的不合逻辑的惩罚,郝美丽竟笑了:“你的思维逻辑挺不正常的,这叫惩罚吗?我不要。”说完她便把那个镯子往下抹。“你别管,”王志高见了便急忙抓住她的手‘解释’道:“我说是就是了,至少、至少你不愿意戴,我就想让你每天都不爽,我想让你每天都不开心,这还不算惩罚吗?”他这通振振有词,竟然说服了郝美丽,她答应不摘,但得有个期限,“总不能让我戴一辈子吧!”王志高回说“只要我开心,兴许明天就把它要回去给女友戴了。”“你这样幼稚会有女朋友?”末了郝美丽小声嘀咕了一句,王志高也是假装没听见,这时的他开心的像个孩子,他一路欢歌,回去继续喝酒了。
只到回到宿舍,郝美丽才恍悟,想要摘下来扔了,但考虑片刻又作罢,她怕他再作出别的什么怪来。
当他第二天来时,她手腕上的镯子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根扎头绳。“镯子呢?”他见了气愤道:“没想到你是这样的言而无信。”说完,他捶胸顿足,以顺郁结之气。他如孩子般天真幼稚,让美丽哭笑不得。
“你眼瞎呀!这不是吗?”见他小题大作,郝美丽撩起了那根布绳,露出了底下的镯子来,然后又迅速地把它遮住。知道她没有背信王志高瞬间又开朗起来,但他不会轻易放过她。“你把它遮住干嘛?不许遮!”他转用命令的口气说道。“你这人讲不讲理呀,我只答应不摘下来,遮不遮你管不着。”美丽辩驳道。
“不行,我就要你把它露出了。”
“王志高你别得寸进尺!”
“我就得寸进尺,你赶紧把布拿去,不然我就去告你的状。”听他再度用此威胁自己,郝美丽厌恶无比,她把镯子连同那块扎头绳一起抹了下来,然后丢向他,并道:“告去吧,大不了不干了。”说完不屑地朝他冷哼一声。那边见她生气了,动真了,便慌了...那可不是他的初衷,结果更是他不能承受的。愣了一会,他又满脸赔笑地去拉美丽的手,可郝美丽却不肯依他。怎奈他死皮赖脸,还带着几分乞求。最后,他把镯子重新给美丽戴上了,并且恭恭敬敬地把那块布也包在上面,然后道:“其实这样戴也挺好看的。”说完一路蹦哒着回到了包厢。
给他这么一闹,郝美丽露出了几天以来第一个由衷的笑容,不知是被他气的还是被他逗的。
忙碌的工作和王志高的纠缠让她把对李如欢的怨恨放在了一旁,可一回到宿舍,那种睹物思人的想念便把她击溃了。当她洗漱完躺下后,一股抓心的思念和期盼又把她给淹没了,被抛弃的滋味把她羞辱的不敢正视自己的思想及内心;她蒙着床单,抱着小李的枕头,只顾流泪。
“明天就去一星期之限,他真能如约回来吗?”
“欢!你快回来吧,我快坚持不住了!”她在心里默默地祈祷,不惜用一切交换;首先牺牲的便是睡眠,那一波接一波的伤悲占据着脑海,摧毁了心智,残害她每况愈下的身体。及此,周公也不肯轻易的来了。
凌晨时分,一阵短促的短信铃声把她从回忆的苦海中打捞了上来,它唤醒了快要溺死的灵魂,分散了她不肯放过自己的情绪,把飘离的思想也给她带回了肉身。这么晚了会是谁?无非106开头的垃圾短信。美丽不看都能猜出内容的大概。但她还是拿起了手机,她太郁结了,好友动态里的图片或文字也许能排解一些烦恼。
打开手机屏幕,一组陌生的手机号码发来的信息飘在中央。“知道你还没睡所以...”号码下面是一行汉字,美丽好奇,便打开了这条短信:“知道你还没睡,所以想请教你个问题:今天向心仪的女孩表白,失败了,去庙里问大师原因,我说了好一会儿,可他总是闭目念经,不理我也不看我,我问他为什么,你猜他说了什么?”这是一条卖关子的信息,美丽肯定不会理会的。对方也是猜得到,所以第二条紧接着就来了:“阿弥陀佛!施主,快开饭了,看着你我会没胃口的。”
“呵呵。”对于这个肤浅的笑话,美丽不屑一顾。但心头似乎轻了一些。
接着是第三条:“回去时我买了个魔镜,然后问它我是不是不怎么白,没想到魔镜却惊恐地说道:谁,谁他,吗在说话?给我出来!”
第四条:回到家我就问我妈为什么把我生的这么丑,我妈却说我是捡来的。我说你怎么不捡个漂亮的,她说漂亮的谁又舍得丢呢!
第五条:我继续问,哥哥叫敖文,我不是应该叫敖武吗?妈妈答说我以前就叫敖武,直到有一天你在同学家玩到很晚还没回家,我就满庄子的找你唤你。第二天东庄你二老爹就走了,听说是被狼叫声吓的。后来你就改名叫敖烨了。
然后是第六条、第七条、第八条...直到美丽伴着笑容睡去,那短信提示音才不再响起。
与此同时,在院外墙下路灯处,有个青年合上了[笑话大全],装起手机,愉快地走了。
第二天一大早,郝美丽便被一阵敲门声吵醒,朦胧之中,她的第一个意识就是李如欢,是他回来了!不及多想,她鱼跃地下了床,也不顾蓬头垢面,轻薄的睡衣。她迫不及待地开了门,可是门外并没有人,探出头来张望,只有初升的太阳照在狭窄的走道和陡峭的楼梯口;楼下的院子里也是静悄悄的,大黄狗并没有叫,只有晨风吹动枝叶发出的沙沙声,偶尔两三声断断续续的蝉鸣,别的再无其他动静。见此情景,美丽的心头陡生落寞,看来这一切只是幻觉!可她回身进屋时,发现了门旁的早餐,顷刻间,她又如箭一般穿了出去;在大门口,她差点撞倒年过七旬的房东老太太,道过歉,她问:“奶奶,刚刚谁来过吗?”“没有啊!”房东奶奶回答道:“我上路口买两根油条便回来了,拢共不到五分钟!”说着边把手提袋拎至眼前,并问她“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然后快速地进屋去检查自己的家私和常用,发现并无丢失,便暗道‘这丫头魔怔了’。
落了空的郝美丽在门口发了会呆便也进来了,此时房东老两口正坐在院子里的小桌子旁吃早餐,看见她那‘可怜’样便和她客气了几句,可这时的她最见不得的就是别人的同情,那只会加深她的耻辱感。谢绝了老人家的好意,她飞一般地逃离了‘地球’,回到了自己的‘伤心宇宙’。楼下的一对好心的老人,对于她和李如欢还有夏雨之间的纠葛不免小心几句。
郝美丽没有吃那份来历不明的早餐,也确定来人不是李如欢,上班时间一到,她便提着包子和豆浆来到了厨房,然后往刁明面前一丢,道:“你的早餐。”说完,她就一直盯着刁明,看他的反应和表情有几分嫌疑。而刁明则是一脸错愕地看着她,他不明白郝美丽是何用意,半晌才说道:“嫂子,你这是干嘛?”“没干嘛,请你吃早餐。”环顾四周,郝美丽没有发现一个嫌疑人,只得故作大方地说道,然后又故作轻松地走了出去。
“怪了,不是他们,会是谁呢?”出了门,美丽暗忖。
她的反常举动,让李如欢的师兄弟们对她的担心更重了——莫不是害了相思病了吧!
吃中午饭时,她又要了厨房所有人的电话号码,这让众人更加的摸不着头脑了,王同兴背里说这下完了,相思病变成花痴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