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不仅是薛家查过第五长清,第五长清也是了解过薛家的。至少他晓得薛家在哪里。
这不,年少气盛的他,心里堵得慌,当天夜里就摸到了薛家后门。仗着功夫底子好,摸进了薛家。
其实,在他翻过围墙的那一刻,就有些后悔。担心被人逮住了,那可不好收场。
只是,来都来了。他绝不允许自己退缩。
于是他兜兜转转的,正好遇到了夜里轮值的人。
“待会大爷或许起夜,你们可得仔细些伺候着,莫让大爷着了凉。”
“是。”
第五长清心里冷笑,薛蟠不过十五岁吧?看她们这般习以为常,怕不是经常半夜起来?啧,肯定是小小年纪就混来。要不然也不会总是盯着漂亮小姑娘不放。要他说金陵附近的漂亮小姑娘都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才与相距如此之近。
跟着两个小丫鬟到了薛蟠的房里。
第五长清吓晕了两个小丫头,随即拿了一块不知道什么东西布块团成一团,塞进了还在呼呼大睡的薛蟠嘴里,这才蒙着薛蟠的头,对着暴打起来。
只是一个没留意,薛蟠竟是挣脱了嘴里的布团,哇哇大叫起来,叫人来抓贼,又喊救命的。
外头的人听得动静了,急忙过来。
第五长清哼了一声,趁着夜色啪啪地打了七八下薛蟠的脸,这才一记老拳,把他打晕了,从窗外窜了出去,不一会就消失在夜色之中。
来人只是看见了院子似乎有一团黑影一闪而过,随即便没了动静。
他们都想到了今日薛蟠打死人的事情。脑子里想着,都是都是被打死的人回来报仇的可能。
薛姨妈与薛宝钗听见薛蟠这般又哭又闹的,都心急如焚地赶了过来。
此时,薛蟠的院子里已经是灯火通明。
“给我找。掘地三尺也要找他出来!”
薛蟠一边谩骂,一边因为疼痛而嘶嘶哈哈,好不可怜。
薛姨妈见着了,也是搂着他哭骂,到底是什么胆大妄为的人,敢这样名目张胆地进来打人,这还有没有王法了!?
薛姨妈白日里知道了薛蟠打死了人,她没有骂她儿子心中没有王法。现下她儿子被打了,便说人家没王法。
薛宝钗心疼之余,倒是在思考着到底是谁有这个本事,能摸进守卫也算严的府里,还能找到了哥哥。而这里并没有丢失什么重要的东西,显然也不是为财而来,而是为了揍哥哥。
她想到了白日冯家公子因为哥哥而去的消息,或者是跟这事有关。但是谁那么大胆?
她忽然想到了哥哥嘴里说的,身怀武艺,又仗义的人——第五长清。
会是他吗?
她想说出来,可是见到哥哥并无大碍,只是鼻青脸肿了些,心里也有些愧疚的她便不敢说出来,唯恐哥哥会找上他对质,平添许多祸端。
若真是如此,他一个要科考的人,都不应该背负这样不好的名声吧。
只是若不是他,而是另一个对自家心怀恶意又能在府里来去自如的人,那他们一家子,岂不是处于危险之中?
一时间她也拿不定主意了,担心因为自己的错误分析而害了家人。
这时候,也不知道薛蟠哪根筋搭错了,竟然大声嚷嚷着他知道是谁了。
“肯定是那个爱管闲事的第五长清。他早就看我不顺眼,所以他现在来打我。妈,我们赶紧报官,把他抓起来。不然哪天他就把您儿子给害了。”
薛姨妈也是愣住了,想了想也觉得可能。先前那第五长清还没来金陵时,自家儿子也是经常闯祸呢,怎么没人打上门来?倒是他一来,自家儿子就频频出事?
于是薛姨妈也发了狠,打算就算是要得罪第五燕齐,也要报官。到时候若是查出了真是第五长清做的,有律法在前,他敢奈何她家?
薛宝钗犹豫了一番,到底是没有拦着。如今这样的情况,当然是报官最好。
于是次日一大早,薛家就派人去了知府那里报官,说是昨夜里有人私闯民宅,打了家中主子,请官府大老爷帮忙揪出贼人。
这知府还是与薛家有关系的呢。
正是姓贾名雨村的人。
但是很是不巧,薛家前脚来,冯家的老仆也来鸣冤,指名道姓说是薛蟠打死了他家公子。商人之子打死了乡绅之子,实在是罪大恶极。
薛家报官有人私闯民宅,无凭无据。不想理会的话,说他一句凭空捏造,玩弄官府就能够他家吃一壶。而冯家老仆的状告,却是真切事实,许多人都亲眼目睹。
事情那边严重,不言而喻。
贾雨村没法,只好受理冯家公子被打死一案,命人去将薛蟠与那小姑娘也一并拿了来,但是薛蟠却只是带了那个小姑娘来了一趟,便全身而退了。
此两件事一出,顿时传遍了金陵城。
已经在读书的第五长清,也听了林晓冬的一番话,陷入了沉思。
昨晚他是不是应该拿些金银财宝的,如此才能将知府的注意力引到偷窃上来?不行,偷窃就偷窃,又为何打了薛蟠?这也行不通啊?
哼,这个小细节他没想到,但是回来时,他就将所有的痕迹都抹掉,甚至那套黑色的夜行衣,也被他烧得一干二净,成了灶膛里的灰烬了。
想来他们应该查不到自己身上来。除非他们硬是“冤枉”自己。
而且,现在又有薛蟠打死人一案摆上明面上来,他们也就没有心力去追查这事了。
所以,他是不是应该帮一帮那个可怜的冯家老忠仆呢?
林晓冬还在分享他在官衙门前听到的八卦:
“公子,听说那小姑娘长得秀丽非常,眉间米粒大的朱砂痣,更是显得像是仙子下凡尘的一般。所以才遭了那拐子的拐卖,如今又遭了薛霸王的毒手。那冯姓公子,原是想赎她出来,与他做夫妻的,不曾想,拐子想赚两笔钱,就又瞒着冯公子,哄了薛霸王一大笔钱。如此,冯公子想要要回那小姑娘,哪里是他的对手?”
平白丢了性命,可真是冤。
“是他的命。”第五长清昨晚揍了一顿薛蟠后,也是想通了的。若不是自己出手,说不得甄树明一家终究也会家破人亡,最后那个胭脂痣的小姑娘最终可能也是难逃薛霸王的毒手。
他如今能救一家便是一家了。
“哎,公子,可能他的名字也不好。”林晓冬如今可是极其羡慕第五燕齐的能耐的,也多多少少的触及一些相术、医术的皮毛。现在得知了冯渊的名字,就觉得名字不吉利,“冯是逢,渊是冤。遇到霸王成冤案。哎,可怜。”
以后他要是遇到这种草菅人命的,可得小心些才好。
第五长清听了林晓冬无心的叹息,却是顿住了。
或者,是的吧。名与命,或是相连的吧?
“你叫机灵的小厮,去找个信得过小乞丐,给冯家老忠仆送信,并帮他写好状纸,沿街诵读,叫全城人都知晓。就说,若想为他主子报仇,就不能在金陵这里死磕。但是,也不能不磕。只是拖着,拖个一年半载,就去京城。”
到那时候,估计四大家族又有些分裂,而林家应该也回京,他也去京城参加会试。他不信,还不能为那些被薛家压迫的人讨回公道。
他想到了如今国库似乎有些紧缺,这薛家豪富,想必皇帝也有几分兴趣的吧?或者已经在打那四大家族的主意了……
冯家老仆得了第五长清的指点,果然一路哭着,一路将薛家恶行来来回回念了好多次,许多人听了都唏嘘不已。有想到自己也有被薛家欺压的,更是也跟着红了眼睛。
薛家一时间,竟然成了金陵百姓唾弃的对象。
薛姨妈他们还不知晓,还是到了傍晚,薛家奴仆才有人听说了,赶紧回来禀告薛姨妈他们。
薛姨妈脸上顿时没了血色。薛蟠则是在一边怒吼着踢翻了桌椅,却是无能为力。
唯有薛宝钗沉思了一会,就提议薛姨妈叫人送东西给知府,还有给交好的人家送礼,请他们帮忙去找知府说清。
“我们去给知府送礼的时候,也给他一封书信,说一下哥哥并没有打人之事,另外更要着重提醒一下,哥哥是舅舅的亲外甥,时常也是问起来的。若是将来出了什么事,家里不知如何与舅舅说。”贾雨村的官职,可还是凭借舅舅王子腾帮忙,才坐稳了的。薛宝钗的这番话,无疑就是威胁,若是贾雨村不帮薛蟠洗刷了罪名,他的官职,也有可能不保。
这对于谋划了许多,搭上了自己的尊严与钱财的贾雨村来说,恐怕是致命的威胁,不怕他不帮薛家。
所以,等贾雨村收到这封信的时候,脸都被气黑了。
“好极了。真的好级了。”个个都来逼迫他。他也想做个好官,可是谁都逼着他做个小人。王子腾帮他疏通关系,曾是暗暗说明了,需要他能帮他铲除不平与隐患。
而今,就要开始了吗?还是这样明摆着草菅人命的“隐患”?那个小女孩,可是当初接济自己读书,还把丫鬟嫁给自己的恩人之女。他们逼着他忘恩负义!
难道还是那小沙弥门房说的是,若是一身清廉,终究一天会回家吃自己。相护相携才是正理?
“既如此,那就遂了他们的心愿,让薛蟠安然。”但以何种境况活着,就不好说了。
贾雨村咬牙切齿地定了薛蟠的未来,也为薛家与其他四大家族埋下了第一个大坑。
次日,派人去薛家那边报了个暴病而亡,薛家族老与祖籍所在乡里也上了保呈——薛蟠已死。
薛蟠在看到那一纸保呈时,只是愣了一下,却没有多大的感触。他以为,只要娘舅在,薛家在,他“死”或者“不死”都没事,只要不被抓去坐大牢被杀头就好。
薛姨妈大呼菩萨保佑,而薛宝钗虽然也高兴,却是有些担忧的。只不过这一点点担忧,却是不多。
因为薛姨妈决定,不日就带着儿子女儿离开金陵,免得再被有心人揪着薛蟠还在的事不放。
冯家老仆当天夜里哭了一场,病倒了。家中奴仆有些人盗取了钱财,欺骗着老仆,拿了卖身契去投靠别家去了。
最后只留下他一任,病倒了也没人知晓。还是小乞丐上门去讨吃的,见他病着了,拿了老仆给了银子去请了大夫来。
“那老仆一直在咒骂那个胭脂痣的小姑娘呢。说她祸水,以后定也会反受其害,与那学霸王一道还他公子命来。”
“晓冬,你方才说的胭脂痣的小姑娘,如今多大年纪?长得如何?可是与我家大女儿有些相似?”
林晓冬再次与第五长清谈及薛蟠时,又提到了胭脂痣小姑娘。甄树明听了,心中大喜,便问了这些话来。
林晓冬摇头,“我也未曾见过她。只是听说她年纪约莫十二三岁,长得不俗,眉间胭脂痣就是最亮眼的了。从小被拐子拐卖了,如今怕是不记得自己是哪里人了。”
第五长清看着甄树明大喜大悲的模样,“你觉得是你堂兄之女?他们近日应该会离开金陵。到时候你悄悄跟着瞧瞧,确定是了,就寻机会赎回。
第五长清没想到,那个小姑娘竟然有可能也是甄家的。甄家以前的祖宗莫非是欠了薛蟠的,两家的女儿都被他看上了?
第三日,薛家匆匆离开金陵,到了渡头准备坐船北上。
而甄树明也真的见到了那个小姑娘。
“真是我堂兄的女儿!英莲!英莲!英莲啊!”
可是,这时候人多,甄树明几人被拦住了。他们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英莲上了船。
而英莲也频频回头。她好像听到很熟悉的呼唤声,像是在叫自己呢。
可是回头望去,茫茫人海,她没能发现自己熟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