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平三年,苏州巡抚李明德贪污受贿,藐视皇威,上大怒,即命长安侯温瑾掌锦衣卫副都使前往查办。
冷风携着冷雨拍在银甲上,更显冷冽。朱门之内哀嚎声四起,钻进耳朵实在凄厉。周围的百姓都闭门关窗,生怕沾染上自己,惹上杀身之祸,不远处却停着同样银甲士兵围护着的一辆平平无奇的马车。
忽而一小将跑到了马车边,抱拳行礼。
“侯爷,里面的人已经全部控制住了。”
马车内,暖意飘飘,茶香盈盈,一少年身着靛青绸衫,墨发高束,玉面仙容,眉目精致,端坐其间莫名使人不敢直视。
只见他手中茶杯轻放,淡言轻吐。
“走吧。”
说罢起了身,由着周安为他披上披风,出了马车,四五个侍从撑着伞遮着雨丝,在往外又有许多的侍卫护卫。
李明德被人按着跪在自己的会客厅,只看见一双锦靴踩过,抬头一看,果然是那霍乱朝廷的乱臣贼子。
“温瑾,你谋害忠臣,迷乱上听,你就不怕遭报应吗?”
温瑾端坐高位,笑着看地上趴着的白胡子老头。
“李大人当真好大的脸面,皇上不过场面上夸你两句,怎么就当真以为自己是忠臣了。”
“你——”
李明德刚挣扎就被士兵又往下压了一分,更是气的胡子倒吹,扭头看着压着自己的士兵破口大骂。
“你们这帮为虎作伥的东西,日后天下大乱,啊——。”
话未说完,就被温瑾砸过来的茶杯砸了个头破血流。
温瑾冷脸下了高椅,站到了李明德的面前,居高临下。
“李大人还是要慎言才是。”
李明德却一口唾沫吐到了温瑾衣摆,惹得一旁侍候周安等人唬了一跳,纷纷跪地。
“我呸,他已经抄了我家,我还怕个什么?就是他现在站在我面前我也照骂不顾。”
温瑾皱了皱眉头,终究只是叹了口气。
“今上仁慈,念李大人从龙之功,又感李大人十年兢兢业业治理苏州,只李大人一人伏诛便可,饶李大人家眷一命,只需流放三千里。李大人还是要为妻女父母考虑才是。”
李明德一愣随后哈哈大笑,状似疯癫。
“我是不是还要谢主隆恩啊,哈哈哈哈哈,明君明德,十年相伴抵不过君心难测,君心难测啊。”
温瑾看着他没再出声,带着人走了出去,走在游廊之上。
“侯爷可是需要找个房间换身衣服?”
一旁一直跟随的小将许枚纠结许多遍,终是开了口。
温瑾停了脚步,才是想起来这事,转头朝他笑了笑。
“不必了,不过需要借小将军的佩剑一用。”
许枚还是第一次见这么漂亮的人,忽的红了耳朵,赶忙将佩剑双手奉上。
“侯爷请用。”
温瑾一笑,抽出佩剑,将衣角扬起,长剑一划,布帛割裂。
他将长剑收回又放到了那小将手上。
“多谢。”
“不敢当。”
温瑾依旧笑笑,示意周安将立时捡起来装到香囊里的衣角递给许枚。
“还请小将军把这衣角也跟李大人书房一起烧了吧。”
“是。”
许枚拿着香囊抬起头,呆呆的看着温瑾离开的背影,瘦弱一抹蓝色,在冷雨之下更显单薄,他才忽然反应过来,是了,这位侯爷也不过才十二岁,正是上学的年纪罢了。
温瑾回了马车,抿了口侍从备好的热茶。
“去林府。”
“是。”
温瑾实在好奇的很,那似蹙非蹙罥烟眉是怎样的弧度,那似喜非喜含情目又是怎么的多情。
林府之外,林如海在门口已是等了许久,虽是屋檐之下不必担心沾上冷雨,可冷风一点一点侵透衣衫依然冻人的厉害。
老远,那一辆平平无奇的马车就入了林如海的视线,半月前这辆马车也是这样悄无声息的入了苏州城,停在了李巡抚的府门前,当时正值李家老太太六十大寿,门房还当有人前来挡路骂骂咧咧让人快走,却不想马车上下来一个一点都不平平无奇的长安侯,笑盈盈的送了陛下带来的礼。
不成想半月后的今天,这平平无奇的马车又进了城,又停在了李府外,这位不平平无奇的长安侯平平淡淡的就抄了李巡抚的家。
正想着,马车就到了近前,林如海赶紧迎了上去,就见先出来了个侍从撑着伞,随后才是温瑾不紧不慢的下了马车。
“好久不见啊,林大人。”
林如海看着温瑾那张温润的脸,忽而就有些心里发冷,怕是这人抄了李巡抚的时候也是这样笑盈盈的吧。
“好久不见,不知今日侯爷前来可是陛下有什么吩咐?”
温瑾点点头。
“确有些事,需要同林大人交谈一番,更需麻烦林大人的是我今夜恐是要问贵府借宿一宿了。
“侯爷不必客气,只怕寒舍简陋,侯爷住不得不舒服就是我的过错了。”
林如海赶忙招来了身旁的小厮。
“去安排好侯爷的住处。”
却不想那小厮还没跑两步,就有一粉衣婢女哭着跑了过来。
“老爷快去看看夫人吧,夫人,夫人怕是不成了。”
林如海当即就愣了一瞬随即快速冲了出去,甚至没来得及安排温瑾,只府上林管家没敢走,留了下来。
温瑾看着林如海带着一群人消失在门廊,忽然就笑了,笑却有些不达眼底。
“好一个“深情”的林大人。”
林管家正要开口解释,一旁周安却先开了口。
“侯爷,我们今日可是还要住在林府?”
林管家瞬间急红了脸,却不想温瑾淡淡的点了头。
“自然是住的,走吧,我们去看看林夫人是怎么一副将死之态。”
这一下林管家是心凉了个彻底,这下林家是要完了。
下一秒,温瑾转头看向了他,笑意浅浅的。
“林管家,烦请带个路吧。”
说罢,抬脚往林如海消失的地方去了。
林管家无奈,只能跟了上去。
温瑾一路穿过府内的水榭香亭,珍花异草,终是在三盆金灿灿的龙鳞兰前淡淡的开了口。
“岁前,陛下往宫里收了两盆这草,却也只活了一株,跟宝贝似的天天跟我念叨了好一阵,如今一看到底林家是四世列侯,家底殷实啊。”
林管家吓的腿一软,碰的跪倒了地上。
“侯爷——”
只是话没说完就被温瑾打断了。
“前面宁音轩可是林夫人的院子?”
“是。”
林管家跪在雨中,心里比雨还凉,看着温瑾一行人的背影,神色凄凉,怕是林家也就如李家一般,要散了个干净了。
这边温瑾一路进了内室,期间竟没有一个人来拦他,他是真的想笑,林如海如今掌盐政要务,府上这么管理松懈,他的账本想是来过林府的人都已人手一份了。
扫过室内,满室丫鬟俱是泪眼红红,再往里看,床边坐了一大一小两个身影。
温瑾仔细扫了眼那纤细的小人,白色衣衫瘦弱非常,确实贴合林妹妹自小病弱的的人设。
“你是谁?怎么闯到这来的?”
正当温瑾思索如今时间线的时候,一个丫鬟呵斥到了温瑾面前。
周安赶忙挡在了温瑾面前,怒目冷脸,自家主子何等人物,这林府却处处怠慢,如今更是一个小小的奴才都能出言不逊。
“林府如是不欢迎我家侯爷直言就是,我们侯爷也不会赖在林家。”
林如海一惊,乍然回头,就见贾敏的大丫鬟惨白着脸哆哆嗦嗦站在那,周安则一脸怒气,最另他心惊的是温瑾冷眼看着,没有丝毫表情。
他手一哆嗦,慌忙起了身,跪到了温瑾面前。
“拙荆病重,有怠慢唐突还望侯爷宽恕。”
林如海这一跪,随即除了躺床上还剩一口气的贾敏全都跪了下来。
温瑾看着林黛玉小小一粒跪在地上,刚那转身不过几秒钟的正脸也足够他看清了小黛玉的模样。
身上瘦溜,脸却还有些肉,玉绒绒一小团,水汪汪的眼睛,尽是纯善,什么似蹙非蹙,什么似喜非喜,俱是没有,确有哀痛,却不是她长大后解脱不得让人喘不过气的抑郁。
他忽的想起上学时前桌的女孩为林黛玉落泪,直言恨不得穿进书中解黛玉于水火。又想起书中所讲太虚幻境,所讲命中注定,所讲还泪,所讲痴情男女。
他想若是他动一动这剧情,改一改这情节,那这结局是否还会一如书中所言呢?
温瑾由挂了个笑。
“不若我来瞧一瞧夫人的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