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区的围墙上，不知是谁贴了一张告示，字体圆乎乎的十分可爱。

【请不要用用以下食物投喂小猫，谢谢大家！】

少女注视片刻，走入黑暗之中，眼眸仿佛结冰的湖泊。

南漠枝刚把货摆上架，看了一下时间还不到十二点，有点无聊的趴在收银台上。最近天气转凉，晚上出门的人更加少了，而他不知道为什么，这几天都精神饱满的，明明上学打工连轴转，晚上却还是没有一丝睡意。

“叮咚。”门口的门铃响了一声。

进来的是一个奶茶色卷发的女生，拿了两袋宠物零食。她站到收银台前面的时候，南漠枝闻到了淡淡的血腥味。

打工的地方离南漠枝住的老小区很近，听邻居们聊天说到最近有好几个女生被尾随了，昨天才有人过来修了监控。

“一共50。”南漠枝露出标准的微笑，右眼下的泪痣让这张稚气未脱的脸多了几分韵味。“小姐姐，你是住在这边小区的住户吗？”

女生带着几分审视的目光落在少年脸上，没回答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吗？”和她稍显成熟的打扮不同，她的声音细细的，听起来很甜。

“我是想说我们这片治安不太好，你回家的话尽量走左边那条巷子，右边的监控坏了还没修，路灯也不亮，太危险了。”难得有顾客来，无聊了大半个晚上的南漠枝还是很有聊天欲的，可惜小姐姐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就离开了。

少年有些怨念的看着玻璃门外面，直到女生的衣角消失在转角。转头的时候，和一个带着黑色棒球帽的男人对上视线。

那个男人似乎是想来店里，盯着南漠枝看了一会，最后还是脚步匆匆的离开了。

南漠枝的视力一直很好，但是以前也做不到在这样的黑夜里看清远处人的长相，但是今天他看清楚了。男人意外的还算清俊，但是很憔悴，胡子拉碴的，他会是最近尾随女生的人吗？少年有点担心刚刚离开的小姐姐。

之后直到下班，都没有特别的事发生。

作为最近的通宵战神，南漠枝吃了个早饭，就直接去学校上课了。然后在课间的时候，他接到了老板的电话。

小区里发生了命案，右边巷子的垃圾桶里发现了昨天那个男人的尸体，而他最后一次出现，是在便利店门口的监控里。

南漠枝请假去警察局做了笔录，他其实对这件事所知甚少，包括尾随事件也是一知半解的，警察见问不出什么便让他和老板离开了。

今天只有上午有课，南漠枝正好直接回家。路过的时候，右边的巷子已经被封了。在围墙边的绿化带旁边，昨天晚上的小姐姐正蹲着喂猫。两只流浪猫很亲近她，围着她的腿打转。

“小姐姐你好，我是昨天晚上的店员，你还记得我吗？”南漠枝在她旁边蹲下，小猫有点怕他，跑到了离他远一点的那边玩耍。

女生还是昨天晚上的装扮，应了一声后没再说话了。

“你也是被叫过去做笔录刚回来吗？昨天晚上那个男人就走在你后面，我还担心了好久呢？”

南漠枝说话的时候，女生就一直直勾勾的看着他，听到后面的话时突然冷笑一声，“所以，你怀疑他尾随我？”她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神中流露出几分痛苦，“然后，什么都没打算做？”

南漠枝其实也觉得心里过意不去，要不然也不会凑过来聊天，他有些无措的挠了挠头，问道：“我不知道我能做什么？”毫无根据的，又不能直接报警，或者抛下工作直接追上去吗？

“人类也无计可施吗？”女生低声说了一句什么。“昨天谢谢你提醒我走左边，我并没有遇到他。”

“不用谢不用谢，你没事就太好了。”南漠枝松了一口气，不想再讨论沉重的话题，说了声再见就起身回家了。

两个人都没有提起男人被杀害的事。

南漠枝本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直到晚上又接到了电话。

这次没有再去警局，南漠枝直接来到便利店里，除了上午见过的两位警官外，还有一个看起来很年轻的男人，男人有一双漂亮的丹凤眼，笑眯眯地撑着下颌看过来。“小同学，我有几个问题要问你。”

南漠枝被叫过去看监控，之前在警局他只看到了男人出现的那一段，现在对着只有空荡荡的街道和店门的视频，一时不知道男人想要他看什么。

直到熟悉的黑色棒球帽出现在他的眼中。

白彦希看了一眼愣住的少年，暂停了播放。“怎么，发现什么了吗？”

男人的丹凤眼里已经没了笑意，南漠枝想起喂猫的小姐姐，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白彦希却已经猜到了，“有监控没拍到的人出现了？”

“大概在这个人出现一分钟前，有一个女生来店里买东西，但是监控里没有。”南漠枝觉得很奇怪，“她好像也是这边的居民吧，我今天上午我还碰见她了，警察不是也找他做过笔录了吗？”

一旁的警察立刻回道：“我们并不知道有这么一个人。”白彦希摸了摸下巴，“我们是从尸体情况怀疑是非人类生物作案的，现在看来犯人是有预谋的作案啊。你能跟我们讲一下这个女生的特征吗？还有，你今天又看见她了？”

南漠枝回忆了一下，“她身高和我差不太多，大概二十岁左右，我这两次看见她都是穿着一件黑色的外套，她来店里买了两袋宠物零食，今天上午看见她的时候也是在小区里喂猫，对了，她是奶茶色的长卷发，看起来很特别。”

“奶茶色卷发？”警察好像联系起了什么，在白彦希的询问下回忆道：“是前天的一个案子，一个女生在家里割腕自杀了，她一个人住，就在这个小区，家里人联系不上她才发现死亡，现在是我的同事在负责这个案子，这个死者她也是奶茶色卷发。”警察是知道白彦希身份的，他看了一眼南漠枝，有点好奇的问：“莫非是来自死者的报复？”

白彦希没有表态，只是问有没有女生的照片，如果能和他的同事交流一下就更好了。

警察给同事打了个电话，正好另一个警察要来了女生的照片，他们对这些神神鬼鬼的事情也有些好奇，但是南漠枝看着手机屏幕里笑容开朗的女生，摇了摇头，“不是她。”

白彦希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打开扩音器，听另一头的警察讲话。

“这个案子现在还在追查中，主要是受害人没有第一时间报警取证，线索很少，家属情绪也很激动。”

南漠枝有点在意尾随犯的事，犹豫着开口，“我不是很确定，可能会影响你们的判断，但是我当时看到的时候，怀疑过这个男人是不是在尾随前面的女生。”

“你怀疑死者是另一起案件的犯人吗？”白彦希冷不丁的开口。

“没没没。”南漠枝连连摆手，“我没有这么说。”

“你也可以这么说。”白彦希露出迷人的笑容，颇有一种诱拐小孩的感觉，“毕竟受害者和加害者的头衔并不冲突，这种事情多的是。”

“白先生，”电话那头的警察也有这个想法，“这两起案件应该有共通之处，我现在带着资料来找你们吧。”

南漠枝坐在一旁听他们分析线索，突然肩膀被人拍了一下，他一抬头就看见白彦希又在散发魅力，冲他笑得十分美丽，“小同学，现在带我去你白天碰到那个女生的地方看看呗。”

少年看了看留在原地的两位警官又看了看准备出门的男人，起身跟了上去。

“小同学，你叫什么名字？”出了便利店，男人身上本来就没几分的正经气一下子散了，懒懒散散地勾着南漠枝的脖子，说起话来尾音缱绻，像一个风流公子。

南漠枝默默缩起脖子，有点想躲开，“南漠枝。”他被男人身上时有时无的味道弄的有点不舒服，只能聊天转移注意力。“白先生，”刚刚听警察这么喊他，“那个女生是你们说的那个，非人类生物吗？是受害者化成的厉鬼？”

白彦希好听的声音慢慢悠悠，“不好说，在见到她之前，是妖是鬼我也说不清。”他在绿化带前站定，忍不住抱怨，“唔，一股猫味。”

“有吗？”南漠枝吸两口气，没闻到什么猫味，非要说起来还是男人身上的气味更重。

“你一个普通人当然闻不出来。”白彦希觉得这小孩挺呆的，拍了拍他的头，“好了，你回去吧，你是住这边的吧。”他语重心长的叹了口气，“小同学不要睡太晚，会长不高。”

南漠枝觉得男人估计有想法了，他应该帮不上什么忙。他一边往回走一边忍不住想，那个女生，看起来不像是坏人。但一双灰暗无神的眸子浮现在他眼前，让他忍不住闭了闭眼。

一颗石子落在他的脚边，南漠枝转头，看见了蹲在围墙上的女生。她似乎有点生气，黑黝黝的大眼睛怒视着少年。“你带人过来抓我？”

南漠枝回头看了看，白彦希早已经不见影了，他几步走到围墙下，反驳道：“我没有。而且，是你先骗我的。”

女生灵活地从墙头跳下来，“我骗你什么了？”

南漠枝觉得有点委屈，“你不是说昨天晚上没遇到那个男人吗？”他似乎是想叫女生的名字，顿了顿，“你叫什么名字啊？”

“不要随便问一个妖怪的名字。”花苗越过少年往前走，“我说什么你都信吗？而且一个跟在别人身后的尾随犯，我不可以杀吗？”

“尾随犯？”南漠枝跟在女生身后，看她在一个角落里蹲下来。角落里有一个废弃的旧衣回收箱，上面的铁板被拆下来，里面是白天看到的两只小猫。

花苗拿起昨天买的零食逗猫，看着跟在她屁股后面的少年，“你不害怕吗，我是妖怪。”南漠枝正从口袋里翻出两根火腿肠，“我今天下楼前就感觉会遇到你，不知道为什么就拿了这个。给你。”他叹了口气，很是哀怨的样子，“从小这些小猫小狗都不亲近我，好像我是什么很坏的人一样。”

“小动物的直觉总是很灵敏，其实我也不太想靠近你，但是你总是凑过来说话，而且一副傻乎乎的样子，我都怀疑我的直觉出问题了。”花苗也觉得奇怪，她其实潜意识里有点抗拒和少年共处，但是当那双乌亮水润的眼睛看过来的时候，让人觉得拒绝他是一件很罪恶的事。

南漠枝蹲在女生旁边，很郑重的问她：“你能告诉我你身上的事吗？我不觉得你是坏人，但是我又忍不住想，是不是我跟你说的话害死了人？总觉得，很有负担。”少年轻轻捂住胸口，表情十分脆弱。

花苗偏过头，一边摸着小猫的背，似乎陷入了回忆当中。“这个地方，还是她布置的，不知道什么时候，这边的小猫都喜欢呆在这了。”

“她？”

“我听别人喊她七诗，不知道是哪两个字。她总是在这边喂猫，小猫们都认识她。她喜欢跟小猫说话，前些天她突然看起来很憔悴，说好像被怪人盯上了。我本来还很担心，结果第二天过来的时候，她好像松了一口气，说对方是和他一样喜欢小猫的人。再之后，她就一直没有出现，我顺着她的气味找过去，然后发现了她的尸体。”

花苗握了握拳，“后面她的妈妈和警察过来了，说着一些我听不太懂的话，我听到他们说七诗是自杀，就算抓到犯人也很难判死刑。七诗的妈妈，很难过，说要拿刀把犯人砍死。然后我想着，她这么弱，肯定做不到，就让我来帮她好了。”

她看了看眼眶泛红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的少年，心里的悲伤突然减少了许多。“其实是我自己后悔，我其实不太来这边玩，要是我听她说有坏人就一直待在这里，像小白和小黄一样，肯定就可以保护她了。说不定就是在这里，她受到了伤害。”

人们讲述悔意总是比描述痛苦更容易落泪，花苗用袖子擦了擦眼睛，哽咽道：“我不知道贞操对你们人类这么重要。”

两只小猫放下了一旁的火腿肠，喵呜喵呜地叫着在女生身边打转，用毛茸茸的身体蹭她垂下来的手。

她捡起一旁的宠物零食包装，递到南漠枝面前。“这个是我在这边捡到的，七诗从来不会把垃圾留在这里，本来是想凭气味找到犯人的，但是……”女生似乎有点不好意思，“这个闻起来太香了，根本闻不到其他味道。”

南漠枝接过袋子看了看，是她昨晚买的那种。“那你昨天晚上，是在引犯人出来吗？”

“对，我听别人说‘尾随犯都喜欢七诗这样漂亮的姑娘’，还特意留了一样的头发。那个男人，昨天晚上一直跟着我，我特意走的光线暗的那边，他连藏都不藏了，我拿着这个问他，‘你就是用这个骗走了七诗吗’，他直接扑过来，想要抢走证据。我是想抓住他的，但是他比想象中弱多了。”花苗似乎回想起杀人的感觉，五根手指微微拢了拢，让南漠枝看她锋利的爪子。“我不明白，这个虽然很香，但是七诗又不是猫，她为什么会被骗到呢。”

南漠枝伸手想要碰一下小白猫，被它一扭屁股躲开了。“我的学校里也有很多猫，很多人喂猫的时候会挨的很近，即使他们并不认识。”他感受着毛茸茸的尾巴擦过手背，眼神中透露出一点恋恋不舍，“七诗小姐可能认为，没有人会在小猫面前做坏事吧。”

“你们两个在这里做什么坏事？”

南漠枝又闻到了熟悉的气味，而他旁边的花苗直接窜出去几米远，带着敌意的眼神落在突然出现的白彦希身上。

“白先生？”南漠枝一把抓住他抬起来的手，“她不是坏人。”

白彦希低头看了一眼紧张兮兮抓着他的少年，以及炸着毛的猫妖，两双黑沉沉的眼睛同时戒备着他，好像他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人。

“你们两个这就建立起革命友谊了，让你回去睡觉你不去，都跟我回局里吧。”白彦希快要被气笑了，感觉自己又摊上了一件烂事，他神情严肃地看着花苗，“小猫，你把人家爸爸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