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术在看见白芷笑容的那一瞬，猛然涌出一股内疚感，他在心里责怪自己到底在胡思乱想什么。

“哥。”耳边响起熟悉的声音，白术抬眼望去，看见白芷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他身边。

“你在发什么呆？这个时候可不是发呆的时候吧？”

白术有些怔愣地看向面前的白芷，这个语气、这个口吻，是白芷没错。

“白术？白术？”耳边再次传来白芷的声音，语气又变回了原来的样子，难道刚才是他的错觉？

白术看向身边的白芷，他忽然想起之前看过的她参与的访谈。

说不定真的和李平说的一样，白芷现在身上有两个魂魄。

不管事实如何，白术可以确定的是白芷不会害他。

就拿这个护身符来说，她给他的护身符不是也帮了他吗？

因为这个护身符鬼魂才没办法近他身，而他又做了什么呢？

只是不停地在观察她、怀疑她。

这么想着，他不禁更加自责。

看出他的心思，白芷拉着他走到了夏祁月面前。

此时另外三人也都站在了她面前，五个人将夏祁月团团围住。

白术想起之前孤儿院老人说的鬼魂怕光，便鼓起勇气打开了手里的手电筒朝她照去。

夏祁月的脸被光照到后，并没有出现白术想象中害怕的样子，反而连常人被光照到本能的眨眼，抬手挡光的动作都没有。

“没有用的。”看出他的心思，慕南星在一旁低声道：“鬼魂其实不怕光。”

“哈哈哈哈哈、雕虫小技。”夏祁月的声音听起来低沉粗旷，半点儿都不像她原本的声音。

“看来不是她，而是他。”慕南星喃喃道。

白芷看向夏祁月，淡淡道：“也可能是他们。”

听了她的话，众人都疑惑地看向白芷，不等他们询问，下一秒就听见夏祁月又变了一个声音：“你们是谁？来这里做什么？”

【什么他？什么他们？南星和白芷你俩搁这玩猜谜呢？】

“我们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为什么一直不去轮回转世？”白芷反问道。

鬼魂刚要反驳，就听见另一个鬼魂打断他：“是她啊、白......”

“白什么白？”鬼魂不满皱眉，另一只鬼魂似乎也看出了白芷的身份，扯着他说：“是白泽大人啊。”

鬼魂不借助载体的对话，寻常人是听不见的，所以白芷也不用担心她的真实身份被曝光。

“白泽？”又一个鬼魂的声音响起，“就是那个传说中的神兽，通万物之灵，可以辟除人间邪气的那个？”

“就是她，你们仔细看看啊。”有个鬼魂非常肯定地说。

“你们就是这栋楼里一月内连续坠楼的七个冤魂吗？”白芷问道，鬼魂才终于用夏祁月的身体发出声音回道：“是的，可我们坠楼不是意外，是人为。”

【大事件啊、牵扯出刑事案件来了，这个是不是要报警啊？】

【废弃工厂坠亡案早就结案了，确实不是意外，是凶杀案来着。】

【那凶手抓到了吗？判刑了没？】

【好像抓到了，我记得我爸跟我说是判了无期徒刑。】

【七条命无期徒刑？我说别太离谱了，直接死刑才对！】

【就是说，这都不死？果然是祸害遗千年。】

【听说凶手是主动投案，所以从轻发落。】

【我一直觉得杀人犯都是心理扭曲，对他们来说其他人的命好像不是命，只有他自己的才是。】

【我希望世界上真的有鬼，最好被害死的人都变成厉鬼，朝那些坏人索命才好。】

【你不用希望了，如你所愿，现在鬼不就在眼前吗？还是七个。】

文竹在来之前特意查过有关废弃工厂的新闻，知道三十年前的这个坠楼案，最后凶手被绳之以法，判了无期徒刑。

“既然凶手已经认罪伏法，你们为什么还在这里迟迟不愿意离开？”文竹问道，这也是其他人想问的。

“我们之所以没有去轮回转世，是因为我们都有执念。”一号鬼魂说道，二号鬼魂补充道：“鬼王大人说带着没有完成的执念，就算去了鬼界也是入不了轮回的。”

三号鬼魂继续道：“所以鬼王大人干脆让鬼差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了我们，我们才得以在厂里徘徊三十年。”

【鬼王大人？你们有没有听见鬼魂在说鬼王大人？】

【听见了、两只耳朵都听见了。】

【不知道他们嘴里的鬼王大人长得什么样子，是不是像话本里说的青面獠牙？】

众人还来不及问他们徘徊的原因，四号鬼魂就给出了答案：“我们之所以在这个厂里徘徊，就是为了不让这个厂被卖掉。”

五号鬼魂继续：“如果厂被卖掉，真相就会永远掩埋。”

“真相？”很显然五个人都同时关注到了鬼魂话语里的这个关键字眼。

凶手已经被判刑，还有什么隐藏的真相？

夏祁月的手指了指远处的办公桌，一个破旧的册子随风翻起，哗啦啦的翻页声好像带着众人的思绪回到了过去。

三十年前，北二街南城第一国有制冰厂。

今年的夏天和往常一样酷暑难耐，不过才立夏不久，满城的热气就已经压抑不住。

这个时代空调还没有很普遍，只有大型的商场和企业办公室里才有。

而寻常百姓用来降温的首选，就是制冰厂里的冰块了。

第一制冰厂是冰台最大的制冰厂，生产各种冰块，有专业的车间降温冰块、工业冰块、食用冰、动物专用降温冰块等等。

大型车间在夏天高温里连续工作，特别容易中暑，但有了车间降温冰块，可以说是给很多厂子解决了燃眉之急。

生产车间的工人正忙碌着，有的负责制冰，有的负责搬运，有的负责打包。

这些新生产出来的冰不久后就会送去南城各个区，因为有第一制冰厂在，有冰台在，夏天的南城不再那么炎热。

第一制冰厂在南城历史悠久，工人的待遇也比其他厂要好些，所以很多工人在这里一做就是好多年，就等着拿退休金了。

很多离家远的工人为了上下班方便，都住在员工宿舍里。

每天支撑他们的动力，就是年终的奖金和以后的退休金以及年纪大了以后下岗后的工人安置费。

谁知今年夏天忽然传出厂里要裁员，不知道是从哪里传出的，只知道越传越真，越传越厉害。

终于这天还是来了，先是有一批工人被裁员了，他们卷铺盖走人的时候，没有拿到所谓的工人安置费。

他们有的来闹都被拒在工厂的大门外，有的上访也是重重阻碍，有的则是忍气吞声开始寻找新的工作。

裁员的风终于还是吹到了住在同一栋宿舍楼的七个人身上，最先出现在裁员名单上的是赵甲。

周旭厚怎么也没想到赵甲会是他们七个里第一个被裁员的，毕竟赵甲比他年轻，能力也比他强。

他后来想了想，多半是赵甲背后说过一嘴老板魏北阑的坏话被人打小报告了。

这天赵甲回宿舍收拾好行李，越想越觉得郁闷，想去找魏北阑理论。

到了六楼办公室门前时，正巧听见里面魏北阑在打电话。

“嗯、你放心吧。我做的事情可以说是天衣无缝，这群傻子还以为是工厂裁员，以为是自己做的不够好呢。”

“你知道的，这个事情我又不是做了一两天了，国有厂子的东西就是好卖，他们现在都没发现呢。其实，我已经偷偷卖了不少东西了。”

“还有那些下岗工人的安置费，他们至今还以为是国家没给哈哈哈。”

......

赵甲听着听着拳头不禁握起，他之前只当魏北阑是小心眼，被人说两句就要报复，想不到他远远比他想象之中来得更坏。

变卖国有资产、生吞下岗工人的安置费，这是人干的事吗？！

这么想着他一脚踹开了办公室的大门，在办公室里和魏北阑争论了整整一下午。

但六楼只有一间办公室，他声音再大说得再多，其他人也根本不知道魏北阑的真面目。

而且，赵甲没有证据。

赵甲心想着还是先回家以后慢慢搜集证据再去告魏北阑，从办公室出去之后，他没有防备就上了那个他来时的电梯。

殊不知魏北阑在他进门电话挂断前，就给了电话那头人一个暗号，让他把电梯给弄故障了。

一个下午的时间，足以把电梯做手脚。

毫不知情的赵甲坐上这班已经被做过手脚的电梯，可想而知结果如何。

电梯从六楼高速坠落，赵甲有一瞬间觉得巨痛无比，好像整个身体都散架了，随后就没有了任何意识。

赵甲坠亡的事情发生后，接连又发生了六件坠楼事件。

都是同一部电梯，从六楼直接坠落。

电梯上的血手印交叠，警察给电梯贴了封条。

曾经风光一时的第一制冰厂因为连环命案成了人人谈之色变的凶宅，别说是有人来买冰了，就连住在附近的人都是连夜搬走了。

后来魏北阑自首，承认七件坠楼案都与他有关，是他让人在电梯上做了手脚。

被追问起原因时，他只是说因为这些工人被裁员心有不满，他觉得很烦，并没有说起任何自己变卖国有资产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