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今春柳郧因弹劾僧侣被贬之后,朝堂上再无人敢说僧徒的坏话。
冬,十月乙未,皇后八不罕受佛戒于帝师。由此,帝师亦思宅卜的徒子徒孙们就愈加地飞扬跋扈,更加地趾高气扬。甚至于到了无恶不作的地步,即便是杀了人,也无人敢向有司控诉;就算是前去控诉了,那些官府得知是僧徒杀的人,如何敢去讯问?早将那控诉之人斥出大堂,不了了之了。
既然是法外之人,僧徒们还有什么事是他们想做而不敢做的呢?
【一】《酒徒-首联》姜特立.诗
酒徒狂态少威仪,看碧成朱兀似痴。
这一天,僧徒噶林在酒馆里喝闷酒。
他大快朵颐地吃着酱牛肉,喝着辽东地区度数极高“烧刀子”。喝着喝着,下边就不自觉地翘得老高。
噶林提起喝剩下的那半坛子酒,敞披着身上的僧衣,眯缝起双眼,一歪一斜地瞅了瞅店小二,含糊不清地嘟囔了一句“先记账”,就跌跌撞撞地出了店门。
大街上的行人,见一个醉僧东倒西歪地踉跄而来,都慌忙躲向街的两边,人们都知道上都的僧侣不好惹,再宽的道路,也得先紧着僧人。
见人们都自觉地避让,噶林心里那份得意哟,于是便手舞足蹈地在大街上画着圈儿走,他那目空一切的样儿和飞扬跋扈的劲儿,真是让人不可理喻。
噶林晃晃悠悠走到了一处拐弯处,恰巧有一列队伍拥护着一乘大轿从他的前面走来。因为队伍走得匆忙,一时回避不及,竟妥妥地撞在了噶林的身上,他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噶林顿时大怒。
他晃悠着爬起身来,挥起了拳头,大声喝道:“不长眼睛的狗奴才,佛爷在此,你们不行让道,还敢乱撞乱碰。若今天不教训尔等,那还了得?!”
卫士们被人撞了,还洒了一身酒,本也要发作。但见撞人的是一个秃驴,知道不好惹,便连忙赔笑说:“咱们走得匆忙,误碰了佛爷,莫要见怪!咱们赔礼就是了。”
噶林吃醉了酒,内心的骚动本就无处发泄,又仗着帝师的势力,哪肯让人,况且又是在大街上,有许多人在两旁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人撞倒,就此轻易放去,岂不丧失了帝师的威风?
因此,任凭那些卫士说尽了好话,他就是不听,反倒撸起了袖子,愈加暴跳起来,挥起两个拳头,直上直下的一阵乱打。
卫士们见他喝醉了,又深知当今皇帝崇尚僧徒,因此也不敢还手,只得东躲西避不想与他正面冲突。
噶林见许多卫土见了自己害怕,愈加高兴起来,口中乱骂,双拳乱打,直向那乘大轿奔过去就是一拳。
前面的轿夫猛见,大喊了一声“不好”,就连忙将身一侧,刚想躲避,哪知自己的身体侧动时,轿子也随着势儿往旁边一歪,坐在轿中的人根本没有防备,身也随之不由得歪斜了过去。
这样一来,那顶轿子便失去了重心,只听“豁喇劈拍”地一声,一个盛装少女从轿子中就直跌了出来。
【二】《酒徒-尾联》姜特立.诗
何似花时风月夕,提携欢伯缓相随。
呵,那少女跌的,像是孙悟空驾着“觔斗云”。
只见她头朝下、脚朝上地从轿帘里面一个翻滚下来后,重重地跌在了地上,直跌的她花冠欹斜,衣服散乱。
“不好了!不好了!”众卫士是惊骇不已,齐声嚷道,“长公主从轿中跌出来了!快些搀扶起来呀!”就这一声喊嚷,轿夫又放下轿子,七手八脚地抢向前来,想搀扶那个长公主。
噶林本已酒醉。他脑子不清,耳朵不灵,又正打的起劲。只见他两手乱打,双脚乱跳,张牙舞爪地冲将上来。
众卫士一拥而上,在他的身上重重的一推,噶林脚下虚浮,立即失去了平衡,像推金山倒玉柱般的直跌下去,可巧,又压在了长公主的身上。
长公主无缘无故地从轿子中跌落出来,本就一肚子委屈,正要双手支撑着爬起来,才刚刚抬起半个身子,后背上又陡的被死猪样的东西给压了下去。
金枝玉叶的公主哪里经受住这样的压迫,只听她“啊呀”一声,像只小哈巴狗似的,又实实地伏在了地面上。
侍卫们一人一只胳膊,将噶林拉起来推到了一边;后面赶上来的宫女,小心翼翼地把公主给搀扶着,站起身来。
“出家人,你,你,你如此地蛮横无礼!”长公主惊得是玉容失色,气急败坏地呵斥,“简直是,简直是……”她一叠连声吩咐道,“回邸,回邸,回邸……”宫女们簇拥着公主重行入轿,轿夫急的抬将起来就走。
贴身侍女附在窗边小声问道:“不进宫了?”
长公主说:“这样子,怎能进宫?总得回邸整理一番吧!”
侍女又道:“何不就这样,让皇后看一看。”
长公主一想,也对,便急促吩咐:“进宫,进宫,进宫!”
卫士们听令,齐声应诺,随即敦促着轿夫折回路转,急匆匆地向皇宫奔去。
看着轿子离去的背影,噶林一阵茫然。
此时的酒,也仿佛醒了一半。听得众人嘀咕,方知道轿中的少女好像是什么长公主,又听得长公主发怒,要去面陈皇后……
噶林这才后悔自己的莽撞,心内难免有些发毛。但转念一想:我又不知道她是什么长公主!
随即,他往地上“啐”了一口,故意向着公主的轿子冷笑一声道:“你去告状吧,难道皇后娘娘就把咱的头砍了不成?咱们且斗上一斗,看谁的势力大,谁的势力小……”说着,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摇晃着脑袋,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