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婉的心情是一天比一天糟糕，婆婆说是产前焦虑造成的；她常常起床很晚，婆婆又说是有了身孕懒塌的缘故。

【一】《孤雁儿.藤床纸帐》李清照.词

藤床纸帐朝眠起，说不尽无佳思。

沈香断续玉炉寒，伴我情怀如水，

笛声三弄，梅心惊破，多少春情意。

今天醒后，清婉又望着藤床上的纸帐发呆。

她有一种说不出道不尽的伤感和忧愁。屋里连个说心里话的人都没有，唯一与她相伴的，是那时断时续的香烟，以及香烟灭了的玉炉。她的情绪，如死水一般凄凉与孤寂。

清婉吃力地爬了起来，慢慢地下了床。她无心打扮，拿起了修染送给她的那只竹笛，来到了窗边，推开了窗户，望着墙角的数枝梅花吹奏了起来。

她吹的是《梅花三弄》，那忧伤的曲调，仿佛吹开了墙角枝头上的梅花。

虽是春暮，但她家的梅迟迟绽放：“难道，你也在等待着他来采折？可他，为何还不来？再等等，你可千万不要凋谢啊！”

眼泪，顺着那伤感的“梅花弄”，流了下来。

听到笛声，陪嫁丫鬟采婗知道小姐已经起床，便端着早膳来到了卧房。见主人站到了窗前，还打开了窗户，便急道：“小姐，窗前凉，快回来，洗洗手，吃饭吧！”

回到了桌前，清婉拿起饭食就吃。采婗看着主人不洗漱就吃饭，也不敢多言，怕万一说多了，再招致小姐的一顿打骂。

看着缄默不语的采婗，清婉问道：“你吃了吗？”

采婗点了点头。

清婉又道：“那你去院子，采那枝开放的梅给我。”

采婗赶紧下了楼。不一会儿，便采得那一株最鲜艳的梅花回来，问道：“小姐，我找一个花瓶替您插上？”

“不必了，待会儿我自己弄，你把餐食端走了吧！”

“小姐，您吃饱了吗？您现在可是两个人，可要多吃一些……”

“你啰嗦什么，赶紧拿走。”

采婗赶紧拾掇，把餐食放进饭盒，匆匆离开。

【二】《孤雁儿.小风疏雨》李清照.词

小风疏雨萧萧地，又催下千行泪，

吹箫人去玉楼空，肠断与谁同倚，

一枝折得，人间天上，没个人堪寄。

中午，细雨潇潇，下个不停。

清婉在屋子里独自枯坐，她泪下千行：“吹笛的人再也见不到了，你可知，我有多少话儿想要对你诉说！看着在雨中依然绽放的梅……纵有梅花好景，又有谁与我倚阑同赏？今天折下了梅花，可找遍人间天上，四处茫茫，没有一人可供寄赠……”

“咚、咚、咚”，一阵急促的登楼声惊碎了那份孤寂，清婉正欲大骂，就见表妹柳好好推门走了进来。

一见是自己最要好的小表妹，清婉是惊喜万分。她激动地迎上前去，两个人拥抱在一起。

清婉道：“好妹妹，你怎么下着雨就来了。”

柳好好说：“清婉姐姐，我要走了。”说罢，便哭了起来。

清婉的眼泪本就在眼眶里打转，一听妹妹也要离开了，眼泪便如窗外的春雨瞬间瓢泼。

已有七个月身孕的清婉，撅着个硕大肚子，费力地抱着柳好好；柳好好也吃力地拉着表姐的双臂，她是根本靠不上表姐的胸膛。两个人的样子，看起来就滑稽可笑。

可能是挤得胎儿有些难受，小东西在母亲肚子里动起手来。

柳好好感觉到表姐肚子里有东西戳了自己一下，便起身说道：“姐姐，你肚子里的小弟弟踢我了。”

清婉被柳好好给逗笑了，说道：“我的傻妹妹呀，他怎能是你的小弟弟呢？他是你外甥，他得喊你叫小姨。”

柳好好高兴极了，问道：“是嘛，我也和我娘亲一样，做小姨了吗？”

“那当然。你娘是我娘的妹妹，你是我的妹妹，我生的儿子，自然管你叫‘小姨’了。”

看到清婉好像很喜欢自己肚子里的孩子，柳好好便想起了父母的对话----清婉未婚先孕，而且是恶魔的种，她一定恨死他肚子里的孩子了……于是，便好奇地问：“婉姐姐，你喜欢肚子里的小外甥吗？”

清婉抚摸着自己的肚子，笑道：“当然喜欢，自己的孩子，怎能不喜欢！？”

喜欢？怎么和大人说的不一样？柳好好纳闷起来。

看到柳好好皱起了眉头，清婉忽然想起了她小时候的故事，便说：“好妹妹，你可记得，你三岁那年来我家的事？”

“什么事？”

“那年，我母亲正怀着暮羽。你一见你大姨挺着个大肚子，便瞪大了眼睛盯着问……”

“我问什么了？”

清婉学着柳好好小时候的样子说：“大姨，你这里面装的是什么呀……这么鼓！你大姨说，是你的小弟弟。你又问，你爱你的小弟弟吗？你大姨笑道，当然爱了，不过，他不是我的小弟弟，是你的小弟弟。你一听，就更加生气了，大声责怪道，你既然喜欢我小弟弟，为什么要把他吃进你的肚子里呢？！”

听完如此有趣的往事，大家都笑出了眼泪。

好好笑道：“婉姐姐，你是瞎编的吧，我小时候，能那么傻么？”

清婉告诉她说：“这不是傻，这是精灵……”

她们俩说说笑笑，哭哭闹闹，不一会儿，窗外的雨，就停了。

清婉对丫鬟道：“采婗，外面不下雨了，你领着以芹到院子里玩会儿。”

采婗和以芹出了房间，屋子里只剩下姊妹两人。好几次，清婉都欲言又止。

柳好好看到表姐好像有话要说的样子，便拉起她的手问：“婉姐姐，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讲呀？”

清婉终于开了口，说道：“好妹妹，你能为我办一件事吗？”

“姐姐尽管吩咐吧！”

“你知道修染的家吗？”

“不知道。不过，我可以去打听呀！”

“我这儿有封书信，你能替我去送给他吗？”

“好呀！”柳好好爽快地应着。

清婉从梳妆台里拿出一个信封，交给了好好。

柳好好接过了书信，放进自己的怀里，又问：“我见到修染哥哥，还要说些什么？”

“噢~”清婉拿起了桌子上的那一枝梅花，递给了她说，“你把这给他，他就什么也明白了。”

柳好好赶紧下楼，走到了院子，恰巧碰上姨姻姑父甄友乾。

友乾问：“表外甥呀，怎么这么快就回去了？我的饭都准备好了。”

“三姑父，我不走，待会儿再回来。我把给表姐的礼物忘记带了，我家里取去。”

友乾笑道：“这毛躁孩子，丢三落四的。”

李秘正在门厅和车夫聊着天，柳好好叫上他俩，驱车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