辇路，是天子车驾所经的道路，王公大臣是没资格单独通行的。

柳郧和宋文瓒在察罕脑儿与泰定帝分手后，他俩只能走驿路。虽说驿路比西路少了二百里的路程，但道路狭窄又崎岖难走。因此，他俩的队伍比皇帝的轻骑就多用了半个月的时间才到达京城。

【一】《重送裴郎中贬吉州》刘长卿.诗

猿啼客散暮江头，人自伤心水自流；

同作逐臣君更远，青山万里一孤舟。

通州码头的黄昏，猿鸣凄切，运河岸边的送客早已四散，无情的流水只管载着离人缓缓远去。此情此景令俩人的心头更加沉重起来。

看着岸边的柳树早已发芽，小草也已返青。文瓒说道：“《尔雅》里说：二月为如。如者，随从之义，万物相随而出，如如然也。”

柳郧眺望着远方，感伤地说：“如如然也，相随而出，双双被贬出京师……”

文瓒回过身来，强忍着欢笑，“下官独身一人，了无牵挂，我就不回京师了，在此与大人别过吧！”

柳郧自责道：“子章啊，你年轻有为，本该有大好的前程……嗨！都是因为愚兄的缘故，连累了你去那遥远的南疆。”

“柳大人不必过虑，此事怎能怪您呢？都是命运使然。”文瓒苦笑了一下，说道，“不管我怎么努力，怎么去挣扎，还是逃脱不了这命中本该有的一劫啊！”

看到文瓒满脸的沮丧，柳郧满心的自责，循循开导说：“古语道，‘命由天定，运由己生’。‘命’是与生俱来的，每个人的天分和条件都是不可变更的事情。而‘运’呢？则是一个人一生的行程。这就是说，命是天定的，但运归我们自己管。只要我们能够把握住自己的运，那么，人生的道路该怎样走，就由我们自己说的算了。所以说，命运没有好坏，只有我们所做之事的对与错。”

“可令下官不解的是，明明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们的皇帝好，圣上也知道是为他好！可为什么，我俩却得不到好的结果呢？”

“做好事，不一定会得到好的结果。”柳郧凄然一笑，“你呀，需要改变自己的心态，用心态来影响自己，以及自己身边的人，从而改变命运。当然，在影响别人的同时，也许别人也在影响着你。有的时候，你也很有可能丧失自己的原则，在命运的洪流中随波逐流……”

宋文瓒坚定地摇了摇头，说：“我岂能做那随波逐流之人。”

“既然如此，你更得放平心态。”看着眼前这个正气满满的年轻人，柳郧提点道，“既然你不想改变自己的初心，那你的前路必定坎坷。”

“人生能有几回搏？”文瓒坚毅道，“坎坷困苦怕什么！我就要在坎坷的道路上一直走下去，直到成就我的理想与抱负。”

柳郧说：“你能这么想，我很欣慰。现在，虽说不随波逐流的人是少数，从本质上说，也改变不了什么；可是，又确确实实在改变。虽说是，改变的只是这大河中那点点的浪花而已，稍纵即逝……”

文瓒指着春汛的河水道：“是啊，他们这等人是翻不起多大风浪的，毕竟邪不胜正。”

柳郧说：“子章啊，你我也许在短时间内改变不了现实，不过我们可以去选择，选择我们认定的，选择适合我们的，选择那些无法选择的选择……”

文瓒信心十足地回应着。

【二】《尚书.虞书.大禹谟》国学

人心惟危，道心惟微；

惟精惟一，允执厥中。

柳郧接着说：“子章啊，你是家弟道传[柳贯的字]的学生，信奉的是道教。而我因崇尚儒学，所以自己才有了‘孟儒’的字号。

但，不管是道家的真人，还是佛家的觉者，都是帮助人们养道心。

你即将去往南疆治理一个上县[六千户以上的县]。县城是一个大国发展的基石。如何发展一个县域的经济，主要看主政者之人心。

人心，就是心中的欲望；道心，就是内在的良知。

欲望是危险的铜墙铁壁，道心是微弱的星星之光。我们修道就是把内心的良知发扬光大，养好自己的道心，知道自己的本分，在面对巨大的利益抉择时，能够坚守道心，做出正确的选择。

儒家，更多的强调立道心。儒家不仅说，还强调去做，就是行动。一个觉悟者知道自己的使命是什么，知道这样做的代价是什么，而且知道代价后依然义无反顾的去做，这就是一个真正的觉者。

在理事中，能克服艰难险阻为社会、为百姓做贡献，道心会逐步建立。同时，自己的人心也逐步克服了。

而道家，更多的强调破人心。通过破人心来立道心，其实与儒家殊途同归。这一辈子究竟该怎么活？也知道自己的每一种活法，其后果和代价是什么！知道自己的活法的代价是什么，即使知道了，而且还要甘愿去承担这个代价，这就是一个觉悟者的选择。”

听着柳郧谆谆的话语，宋文瓒频频点头。

柳郧最后说：“其实，有些事儿表面看似糟糕，但往往结果是好的。莫灰心，祝你一路顺风！”

宋文瓒心怀坚定地信念，踏上了南下的路。

是夜，柳郧就宿在通州驿站。